周六的社区公园开工仪式，天气好得不像话。
你站在人群边缘，看着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那些西装革履的人。林渚站在最边上，浅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树叶形状的耳钉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他正低头看手里的平板，手指快速滑动，偶尔抬头和旁边的工程师低声交流。
“小一啊，这边！”402阿姨在不远处挥手，她身边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是红豆汤和各式点心。橘总蹲在桌子底下，脖子上系着个小小的领结——显然是被迫营业。
你走过去，阿姨立刻塞给你一碗红豆汤。“小渚一早就来帮我搬东西，这孩子真是……”她压低声音，“你们俩那耳钉，真是一对儿？”
你舀了一勺红豆汤，含糊地应了一声。
“挺好挺好。”阿姨笑眯了眼，“这年头啊，真心比什么都重要。我家老头子在的时候也……”
她开始讲起陈年往事，你安静地听着，视线却不自觉飘向主席台。林渚正好抬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你。他愣了一下，然后眼睛弯起来，对你做了个口型：等我。
开工仪式正式开始。物业经理讲话，设计师代表讲话，然后轮到林渚作为项目顾问发言。他走上台时，台下有几个年轻住户发出小小的惊叹——确实，他穿西装的样子和平时那个穿居家服捏泡沫的少年判若两人。
“各位邻居大家好，我是林渚，503的住户，也是这个项目的环境顾问。”他声音清晰，带着一种你从未听过的专业感，“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不仅是设计图，更是一个理念——环保不是牺牲便利，而是创造更好的生活。”
屏幕上投出设计图。你虽然早就看过平板上的版本，但放大后的细节还是让你惊艳。雨水回收系统被巧妙地设计成孩子们可以玩耍的水道，垃圾分类站变成了有顶棚的社区画廊，废旧轮胎做成的秋千架，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观星台。
“观星台？”台下有人问。
“嗯。”林渚点头，“光污染是城市里很难看到星星的原因之一。我们在公园设计里特意规划了暗区，使用特殊的路灯罩，让这片区域在夜晚能看到更多星星。”
他说这话时，目光又落回你身上。你知道他在想温泉那夜的星空。
提问环节很热烈。701的老教授关心植物多样性，601的主播问能不能做直播点位，连橘总都“喵”了一声，引得全场大笑。林渚一一解答，偶尔幽默的回应让气氛更加轻松。
仪式进入尾声，工人们开始拉彩带。物业经理递过一把金色的剪刀，示意林渚和几位代表一起剪彩。就在快门声此起彼伏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等一下。”
人群分开，走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夹克，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我是之前被你们淘汰的设计方代表。”他声音很大，“这个项目有严重的质量问题！”
现场瞬间安静。物业经理脸色变了：“王工，这件事已经——”
“已经什么？内定？”男人提高音量，“林渚的设计根本行不通！那个雨水回收系统，雨季会倒灌，旱季会缺水，我这里有计算数据！”
他扬着手里的文件。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几个记者模样的人举起相机。
你看见林渚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慢慢放下剪刀。他走到男人面前，微微躬身：“王工，您提出的问题，我们在第三版修改方案里已经解决了。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现场演示计算过程。”
“现场？你用什么演示？空口白话？”
“用这个。”林渚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小的平板，手指轻点几下，调出一个复杂的界面，“这是实时水文模拟系统，连接了气象局的数据。如果王工不介意，我们可以现在输入参数。”
男人愣住了。林渚不等他反应，已经开始操作：“根据过去十年的气象数据，本地区雨季最大单日降雨量是127毫米，而我们的回收系统容量设计是150毫米，预留了18%的缓冲空间。至于旱季……”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图表、公式、动态模拟——专业得让人眼花缭乱。你虽然看不懂那些数据，但能从周围人的表情判断：林渚完胜。
男人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话。物业经理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技术问题可以会后再讨论。剪彩仪式继续！”
彩带落下，掌声响起。但你的视线一直停在林渚身上。他回到台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对你眨了眨眼——那个熟悉的、带点调皮的表情又回来了。
仪式结束后是自由参观时间。林渚被记者和好奇的居民团团围住，你本想悄悄离开，却被402阿姨拉住：“小一，帮我把这些点心分一分？”
你端着盘子穿梭在人群中，偶尔听到对话的片段：
“503那孩子真厉害啊……”
“听说在国外拿过奖？”
“长得也俊，有对象没？”
你走到观星台模型前时，林渚终于脱身过来。“累死了。”他小声抱怨，松了松领带，“西装好拘束。”
“你刚才很帅。”你说。
他眼睛一亮：“真的？”
“嗯，像电影里的天才科学家。”
“那哥哥是来看天才科学家的观众？”他歪头笑。
“我是来领免费点心的。”你把盘子递过去，“要吃吗？”
“要。”他拿了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好甜……不过和哥哥今天的耳钉很配。”
你下意识摸了摸左耳。早上出门前，你犹豫了三秒，还是戴上了那枚几何耳钉。现在被他一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小渚！”物业经理在不远处喊，“过来合个影！”
“来了。”林渚应了一声，又迅速转回来看你，“晚上……一起吃饭？庆祝开工？”
“看情况。”
“那就是会来。”他笑着跑开了。
下午，你回家补了个觉。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手机上有三条未读消息：
一条来自林渚：“六点，老地方拉面店？我请客。”
一条来自402阿姨：“小渚让我转告，他先去洗澡换衣服了，让你别迟到。”
一条来自《病娇小0爱上我》更新推送：“最新章：当众维护你的人，请抓紧。”
你盯着最后那条推送，怀疑这个App是不是监听了你的生活。
拉面店还是那个六个座位的小店。你推门进去时，林渚已经在了。他换回了平时的装束——米色毛衣，卡其裤，耳钉换成了简约的银色圆环。看到你，他举起手：“这里。”
你在他旁边坐下。老板点点头，开始煮面。
“今天那个王工，”你开口，“怎么回事？”
林渚叹了口气：“之前的竞标方，设计确实有问题，但他们不服气。今天这一出……大概是最后的挣扎吧。”
“你早料到了？”
“嗯，物业经理提前跟我打过招呼。”他转动着手腕上的檀木珠子，“但我没想到他会选在今天闹。”
“你不生气？”
“有点。”他坦诚，“但更多是觉得……可惜。他的设计里其实有很好的想法，只是没考虑周全。如果能合作，也许能做出更好的东西。”
这就是林渚。即使面对挑衅，也能看到对方的长处。
拉面端上来，这次你的碗里多了炸鸡块。“新品，尝尝。”他说。
你咬了一口，外酥里嫩，酱汁是蜂蜜芥末味。“好吃。”
“对吧？”他满足地眯起眼，“老板说下周正式上菜单，我们是第一批试吃员。”
吃到一半，林渚忽然问：“哥哥今天戴耳钉了。”
“嗯。”
“为什么？”
“……不知道。”你说实话，“出门前觉得该戴，就戴了。”
“那明天呢？”
“看情况。”
“那就是会戴。”他笑，“哥哥的习惯模式，我已经摸透了。”
你瞪他一眼，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饭后，你们没有直接回家。林渚提议去刚开工的公园看看夜晚的样子。工人们已经下班，施工现场用围栏挡着，但可以从缝隙里看到雏形。
月光下，那些地基和框架像是沉睡中的巨兽。林渚带你走到观星台的位置——现在还只是个水泥平台。
“这里，”他指着天空，“冬天能看到猎户座，夏天有天蝎座。等建好了，我们带上热可可来。”
“你会看星座？”
“会一点。”他数着，“大熊座，小熊座，天鹅座……还有那个，”他指向一颗特别亮的星，“那是木星，今晚特别亮。”
“你怎么知道？”
“App。”他老实交代，“但看多了就记住了。”
你们并肩站着，夜晚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远处有车辆驶过的声音，但这里很安静。
“林渚。”你开口。
“嗯？”
“你为什么要回来？”
“回哪里？”
“回国，回这个小区。”你转头看他，“以你的能力，可以留在德国，或者去更大的城市。”
他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抱着一个小男孩，背景就是这个小区的大门。
“我奶奶。”他轻声说，“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后来父母工作调动，搬走了，但奶奶一直住在这里。出国前我答应她，学成了就回来，让这个老小区变得更好。”
“她看到了吗？你的设计。”
“看到了初稿。”他笑，但眼睛里有水光，“她说‘小渚真厉害，但别太累’。三个月后，她就走了。”
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他却顺势靠过来，额头抵在你肩上。
“所以哥哥，”他声音闷闷的，“我在这里，不只是因为项目，也不只是因为想接近你。这里是我的根，有奶奶的记忆，有想守护的东西。”
你感觉到肩头的布料渐渐湿润。这个在台上从容应对质疑的青年，此刻在你面前卸下了所有伪装。
“那你呢？”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哥哥为什么一直在这里？”
你看着远处居民楼的灯光，一家一户的温暖。“因为这里……有泡面，有动画，有不用解释自己的自由。还有，”你顿了顿，“现在有你。”
最后那句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你自己都愣住了。
林渚也愣住了。然后，他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像星空被点燃。
“哥哥……”
“别说了。”你打断他，“再说我就收回了。”
“不，你已经说了。”他笑出声，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现在有你’，我记住了。”
你懊恼地转身往回走，他跟上来，脚步轻快得像在跳舞。
“哥哥承认了！”
“我没有。”
“你有！”
“那是口误！”
“口误才是真心话！”
你们像小学生一样斗嘴，一直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叔从窗口探出头：“哟，小两口约会回来啦？”
“我们不是——”
“谢谢大叔！”林渚抢先回答，拉着你快步走进电梯。
电梯里，你们并肩站着。镜面墙壁映出两个身影：你耳朵发红，他笑容灿烂。数字一层层跳上去，在到达三楼时，林渚忽然说：
“哥哥，我能牵你的手吗？”
“为什么又要问？”
“因为今天听了很温暖的话，想用行动确认一下。”
电梯门开了。你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他愣了一下，然后小心地握住。手掌相贴的瞬间，你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你们牵着手走到302和503中间的位置，停下。
“明天，”林渚说，“要一起去看建材吗？项目经理说可以带家属。”
“谁是你家属。”
“耳钉都戴了，还不承认？”他晃了晃你们牵着的手。
你抽回手，却忍不住笑了：“几点？”
“上午九点。然后去吃那家新开的甜品店，听说有熊猫造型的芒果布丁。”
“……看情况。”
“那就是会来。”
你们在各自门前分开。你进屋后靠在门上，听到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503的门轻轻关上。
手机震动。业主群的新消息：
【物业小王】：“今天开工仪式圆满成功！特别感谢林渚先生的精彩讲解~”
【402】：“小渚那孩子真给我们长脸！”
【兔子棉花糖】：“是大家的支持才有今天~周末我请客吃红豆汤！”
【601主播】：“所以302和503到底是不是一对？直播间观众都在问！”
【302】（你犹豫了一下，打字）：“……”
【兔子棉花糖】：“是重要的人^^”
群安静了三秒，然后被“恭喜”刷屏。
你放下手机，走到阳台。503的窗户亮着灯，窗台上那个蓝色星星的玻璃瓶旁边，又多了一个小盒子。你打开窗，把盒子拿过来——里面是一对新的耳钉，设计成简约的星球形状，附赠纸条：
“给哥哥的明日份。左边是地球，右边是月球——因为不管哥哥去哪里，我都会围着转。P.S.明天记得戴。”
你拿起那枚“地球”耳钉，对着灯光看。银色的球体上细细雕刻着大陆轮廓，小小的中国位置镶着一颗极细的钻。
你把它放在左耳钉旁边。两枚耳钉在灯光下静静闪耀，像一个小小的星系。
（第八章·完）
【第二天早晨，你戴上地球耳钉出门。林渚已经在楼道里等你，他耳垂上是月球耳钉。402阿姨刚好开门倒垃圾，看见你们，“哎哟”一声：“这情侣耳钉还带配套的？”这次，你们相视一笑，谁都没有否认。晨光中，两枚耳钉反射着相同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