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号的舱壁仍在嗡鸣，跳跃引擎的余震让金属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小星盯着导航屏上陌生的星系坐标，晶体残留的灼热仍烙在他的掌心。舱内没有人说话——只有莉莎微弱的呼吸声从医疗舱传来，伴随着生命维持系统单调的滴答声。
马克突然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震翻了半杯合成咖啡。褐色的液体在金属表面蔓延。
"我们被耍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那老东西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
凯拉从数据终端前抬起头，她的护目镜已经修好，但右眼的红肿仍未消退。"他救了我们的命。"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用他自己的。"
"然后呢？"马克猛地转身，枪套在腰间晃动，"他死了，我们带着这块该死的石头，在未知星域漂着，外面还有一整支舰队在追杀！"他的视线扫过小星，"而你——居然还想按他给的坐标跳？"
小星没有立刻回答。他抚摸着掌心焦黑的伤痕，那里传来细微的刺痛。
医疗舱的门滑开，莉莎扶着墙走出来。她的脸色苍白，脖颈处的神经接口还粘着止血凝胶。"吵够了吗？"她虚弱地靠在门框上，"引擎室还在漏冷却液，而你们在玩信任游戏？"
马克嗤笑一声："医生，你倒是心大。忘了是谁把你接上那台自杀装置的吗？"
"我自愿的。"莉莎慢慢走到咖啡机前，手在按键上停顿了一下，"而且……"她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一丝血迹，"他本可以自己逃的。"
凯拉调出全息投影，伊莱亚斯最后的战斗画面在空气中闪烁。他的机械躯体已经支离破碎，但胸前的能量核心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将扑来的暗渊族战士定格在坍缩的奇点前。
"联盟档案里从没提过他能做到这个。"凯拉放大某个细节——伊莱亚斯断裂的机械臂内部，密密麻麻的量子回路，正闪烁着与晶体相同频率的光，"他改造了自己……就为了这一刻。"
马克抓起突击步枪，金属枪栓拉动的声响，在舱内格外刺耳。"所以呢？就因为他演了出悲情戏，我们就该相信所有陌生人？"他的视线扫过每个人，"下一个'盟友'会不会直接把我们卖给暗渊族？"
小星终于开口："我们需要盟友。"
马克的冷笑凝固在脸上。
"但不是盲目的。"小星站起身，晶体在他口袋里微微发烫，"伊莱亚斯隐瞒了很多事，但他确实站在暗渊族的对立面。"他走到舷窗前，外面是陌生的星域，没有联盟的航标，也没有追兵的影子，"我们不能再单打独斗……但必须更谨慎。"
凯拉调出星系图，晶体给出的坐标在深空闪烁。"这里。"她放大图像，一颗冰蓝色的气态巨行星出现在投影中，周围环绕着几颗卫星，"扫描显示第三卫星有异常能量读数。"
"也可能是陷阱。"马克的手指在扳机上收紧，"暗渊族最喜欢玩这种把戏。"
莉莎突然撑着桌子站起来，医疗监控器发出急促的警报。"你们有没有想过……"她的声音因疼痛而颤抖，"为什么晶体只对小星有反应？"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小星。
他掏出晶体，它现在呈现出奇特的平衡——猩红与金色在内部流转，却不再互相吞噬。当小星的手指触碰表面时，那些光纹会主动缠绕上来，像某种认主程序。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伊莱亚斯知道。"
投影突然闪烁，凯拉调出一段被修复的通讯记录。伊莱亚斯扭曲的机械音断断续续传来："……找到铸造厂……黎明之砧必须……"杂音淹没了后半句，但最后一个词清晰可辨："……继承者。"
马克的枪口慢慢垂了下来。"见鬼。"他喃喃道，"那老东西真把你当接班人了？"
小星握紧晶体，它在他掌心轻微震动，像一颗活着的心脏。"我们按坐标走。"他看向舷窗外的深空，"但这次——我们先侦察，再决定是否接触。"
莉莎虚弱地点头，凯拉已经开始计算跳跃参数。马克沉默许久，突然扯下弹匣扔在桌上。"行。"他转身走向武器柜，"但下次有人要'帮忙'——我先给他脑袋开个洞。"
引擎启动的轰鸣中，小星凝视着晶体。那些流转的光纹似乎在组成某种图案，像是一张模糊的脸。他想起伊莱亚斯最后的联盟军礼，和消失在光芒中的轮廓。
信任就像量子态，在观测前既是存在也是虚无。而现在，他们正航向那个叠加态的终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