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守望者号”医疗舱里弥漫着消毒剂和电离血液的金属气味。莉莎额角贴着止血凝胶，正全神贯注地操作着。一名受伤的陆战队员躺在医疗床上，他的肩甲被敌人的脉冲武器熔穿，灼热的能量伤及了皮下的组织。
“肌肉和神经末梢有中度灼伤和能量残留，不是标准脉冲武器造成的。”莉莎的声音冷静，但语速比平时快，“这种伤害模式……更像是某种经过调制的、旨在造成最大痛苦和行动障碍的变种能量。”
小星站在一旁，左臂的擦伤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他看着莉莎操作，目光却不时扫向紧闭的舱门外。舰船的引擎在全速运转，轻微的震动透过甲板传来，提醒他们追兵可能仍在身后。
“我们损失了两名队员，还有三人受伤，其中一人重伤。”小星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对方的目的性极强，就是为了我们找到的东西。”
“或者说，是为了阻止我们找到更多。”莉莎完成了一次精准的微创清创，直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那些士兵……他们的协同作战能力超出了正常人类的极限。没有交流，没有犹豫，像是一群被统一意识操控的傀儡。”
这时，医疗舱的门滑开，负责情报分析的年轻军官，技术官詹金斯，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块数据板。
“舰长，莉莎医生。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他将数据板递给小星，“我们对敌人武器残留的能量特征和突击艇的引擎信号进行了深度解析。可以肯定，其基础技术框架源于联盟军工体系，但进行了大幅度的、非官方的……甚至是禁忌级别的改造。尤其是能量武器，其核心频率调制技术，与三年前被联盟科学院列为‘过于危险’而封存的‘痛苦使者’项目实验数据高度吻合。”
“联盟的禁忌技术？”莉莎皱紧眉头，“这意味着什么？内部有人泄密？还是……”
“意味着我们的对手，不仅能调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匿名部队，还能接触到联盟的最高机密项目。”小星盯着数据板上的波形图，眼神锐利，“艾德里安的出现，绝非巧合。”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舰桥的通讯请求灯闪烁起来，伴随着导航官略显紧张的声音：“舰长，侦测到多艘舰船跃迁信号，正在我们前方形成松散拦截阵型。识别码……联盟第七舰队，隶属安全调查局直属特遣队。旗舰是……艾德里安特工的‘执法者’级护卫舰。”
小星和莉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看来，‘联合调查’提前了。”小星冷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衣领，“接通通讯。”
主屏幕上再次出现艾德里安，那张看似彬彬有礼的脸。此刻，他正坐在护卫舰宽敞的舰长椅上，背景是忙碌但井然有序的舰桥。
“小星舰长，看来我们很快又见面了。”艾德里安微笑道，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鉴于贵舰在K-12遭遇不明武装袭击，为保障你们的安全，并彻底调查此事，我舰队将护送——或者说，与贵舰一同行动。请共享你们从K-12获取的所有数据，并接受我方登舰安全检查。”
“护送？安全检查？”小星的声音平稳，却透着冷意，“艾德里安特工，我们刚刚遭遇袭击，伤亡惨重。你现在带着舰队出现，并要求共享我们付出代价才获得的数据，甚至登舰检查？我很怀疑你的动机。”
“我的动机很明确，舰长。”艾德里安的笑容不变，“确保观测者遗产相关事务的处理，完全符合联盟的安全规程。K-12的信号、伊莱亚斯的遗留物、以及袭击你们的未知武装……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危及联盟稳定的巨大风险。个人英雄主义在此时是危险的，我们必须协同行动。”
“协同行动？”莉莎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讽刺，“就是在我们被攻击时，你们的舰队恰好不在现场，等我们脱险了，就立刻出现并要求‘协同’？”
艾德里安的目光转向莉莎，依旧平静：“莉莎医生，我理解你们的情绪。但请相信，联盟的调查程序是为了保护大多数人。独立的、不受监管的调查，已经导致了太多悲剧，比如‘探索者号’的损失，以及维恩博士的……堕落。”他刻意顿了顿，“共享数据，接受监管，这是最符合逻辑和安全的做法。”
舰桥上，气氛压抑。一些船员的目光在小星和屏幕上的艾德里安之间游移。
马克如果还在，一定会暴怒地砸东西，大骂官僚的无耻。小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知道，此刻与艾德里安正面冲突，只会让情况更糟。
“数据共享可以讨论，”小星采取了迂回策略，“但登舰检查，绝对不行。‘黎明守望者号’拥有独立的‘守望者协议’授权，其内部系统和数据涉及最高机密。在得到联盟最高议会明确指令前，我无权允许任何外部人员登舰。”
艾德里安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但他没有立刻发作。“很好。那么，请先传输K-12获取的数据。同时，鉴于当前威胁等级，我舰队将与你舰保持同步航行。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
小星沉默了几秒。直接告诉艾德里安他们要去“破碎星环”无疑是愚蠢的。但完全隐瞒也不可能。
“我们正在分析信号源和伊莱亚斯日志中隐藏的坐标信息。目标尚未最终确定。”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一旦确认，我们会酌情通报。”
“希望这个‘酌情’不会太晚，舰长。”艾德里安意味深长地说，“为了所有人的安全。”通讯屏幕暗了下去。
通讯一结束，小星立刻转身下令：“启动全频段被动监听，密切监视特遣队所有舰船的动向和通讯。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他走向自己的休息舱，莉莎紧随其后。
关上门，小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在监视我们，也在试探我们。”
“他想要伊莱亚斯的研究数据，可能也想得到你手里的晶体。”莉莎担忧地说，“我们就像捧着金块在狼群里行走。”
就在这时，小星口袋里的晶体，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抖动。同时，莉莎随身携带的、存放着凯拉意识碎片的数据芯片，也同步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到的低频嗡鸣。
两人同时一愣。
莉莎立刻拿出一个便携式感应器，对准芯片和晶体。“能量共鸣……指向性非常明确。”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手指在控制界面上快速操作，“不是随机波动……它在指引一个方向。”
一副星图被投射到舱壁上。共鸣产生的能量轨迹，像一条纤细的光丝，蜿蜒着偏离了，他们之前根据信号推测的大致航向，指向星图上一个未被标记的、黑暗的空白区域。
“这个坐标……”莉莎对比着数据库，“不在任何已知的航行图上。官方记录显示那里，只有一片虚无的星际尘埃云。”
小星凝视着那条光丝轨迹的终点，晶体在他掌心持续传来稳定的抖动，仿佛在确认这个方向。
“艾德里安不可信，联盟的内部有鬼。”小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它’在指引我们。”他指的是晶体，也指凯拉残留的意识。
“这可能是另一个陷阱。”莉莎提醒道，“也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小星走到通讯器前，接通舰桥：“导航官，设定新的航向。目标坐标：经度7-Alpha，纬度3-Gamma，偏移角-17.3。对外宣称，我们正在进行常规深空扫描，寻找袭击者的跃迁痕迹。”
“明白，舰长。”
“黎明守望者号”在联盟特遣队舰队的“护送”下，悄然调整了航向，驶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却被远古造物指引的未知星域。舰船内外，信任的裂痕已然滋生，一场在监视与反监视、谎言与真相之间的危险航行，正式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