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沉闷的响雷一阵接着一阵,丝毫没有停下迹象,嗡嗡声仿佛要将天空震裂开。
“多大点事!”雨文抓起一片面包,抹上果酱送进嘴里。
“断了咱生路?哼!老头子又不靠他们赚钱!老头子养的起家里娃儿!”小老头说着,灌下一碗热汤,提起烟杆站了起来。
“给孙女工作使绊?这有什么!大不了啊,咱们再换个地方住!嘿,老头子有门路!家里有男娃撑着,老头子说话,就是硬气!”
看着絮絮叨叨走掉的小老头,路伊不知如何开口。
雨文有精神疾病,严重的时候,会认不出他们,还有间接性失忆,疗养院的人说,可以正常生活,但不能受太大刺激。
雨文并不知晓他在从事的清洁者工作,也并不知晓他已步入鳞疾末期。
如果可以,他希望小老头一直笑下去。
也说不定,是他无法面对小老头在得知真相后的表情。
“明天出去走走吗。”涟焰开口,也没看他,勺子匀着碗中饭菜。
她指节白纤,有种病态感,给人一种想保护的欲望。
路伊移开视线,“明天有事。”
她停下动作,暗红眸子瞥过来。
“我们三年没一起出去了。”
“真的有事。”路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不是因为烦我?”
“不是。”他回答得很快,几乎脱口而出。
她低下头,继续用勺子匀起碗中米饭,“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
路伊沉默了,有些不明白她话中含义,曾经的感谢,感恩,亦或是依恋,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最终,他只能干涩开口:“从宏观意义来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她那挺翘的鼻子微蹙,“只是好看吗?”
“衣服……也很合身。”
“还有呢?”
“还有…”路伊沉吟,思虑着,试图以最真实,最残忍的方式,来结束这场对话。
“还有,若我没有鳞疾…”
他顿了顿,像是在审视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梦,声音低沉下去。
“我以后,大概会想方设法,娶你为妻吧。”
“我们的孩子…一定能继承你最优秀的基因。”
他说得无比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个严谨的实验结论,却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无尽悲凉。
客厅里陷入死寂。
涟焰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几秒后,才轻轻放下。
“……嗯。”
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字,低着头,默默地,一口一口将碗里已经冷掉的米饭,悉数咽下。
吃完,她以极快速度拾起餐具,转身走进厨房。
哗——
水龙头被开到最大,激烈的水流冲击着碗碟,盖过了房顶雨声。
路伊闭上眼睛,也许,他需要做的,并不是否定涟焰的感情,而是,否定他自身的存在。
晚饭洗漱后,他回到房间。
推开窗,雨水溅射进来,静静看着雨幕中那模糊的金属高塔,他久久无声。
他总感觉,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对他进行嘲笑,这不是错觉,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只不过当时,鳞疾还尚未发作。
走到床头,移挪开木板,一个人头大小的黑袋静静躺立。
这里面,装着他全部存款。
也许,这些钱,已是时候发挥它的真正价值。
但仅仅些钱,还不够。
昏暗的油灯将他影子拉长,一直蔓延到墙壁,他抄起纸笔,在雨滴拍打房顶的声音中,沙沙书写着什么。
“吱呀…”
推门声忽地从身后传来,他停下,转过头。
“什么事。”
“爷爷睡着了。”
涟焰将门合上,轻轻倚着门把手。她显然才梳洗好,头发留有水渍,宽松的睡袍下摆有些短,能看到不久前才包扎好的膝盖。
不知为何,路总感觉她表情有些奇怪。
“我想好了。”她声音平静得可怕。
“想好什么?”
她垂下眼帘,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然后迈开了步子。
“或许,我最大的价值,是为这个家换一条生路。”
她走过来,牵起路伊的手,不容置疑地,按在了自己心脏处。
掌心下,传来了沉重而缓慢的脉搏,那触感,让路伊大脑一片轰鸣,“你……到底在说什么。”
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她语气理性得近乎残忍。
“我的第一次,给你。”
“之后,我会去找他们,可能需要几年,我需要时间,怀上他们的野种。”
‘野种’二字,像淬毒的针,猛地扎进路伊耳膜,他那终日阴骘的瞳孔中,第一次碎裂出近乎撕裂的疼痛。
“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她说着,手指搭上睡袍的系带,轻轻一拉,布料滑落肩头,露出大片惨白到刺眼的肌肤。
“不过一具身体,几个孩子,如果能换来家里安稳,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她那空洞的眼神,仿佛只在诉说一件无关要紧的事。
“在产下那些孩子后,我希望,我们一家能带上那笔钱,换个地方生活。”
锵——
路伊瞬间抽出匕首,反手死死攥住,鲜血汩汩留下,却怎么也克制不住心中暴怒。
“你……”他红着眼,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再说一次。”
她像是感受不到那血腥气,冰凉手捧住那路伊扭曲的脸。
“哪怕只有短暂的快乐,让我记住这种感觉……可以吗?在我彻底坠入深渊之前,给我一点留恋的记忆。”
“我…去…杀了他们……”
路伊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将她推开,直直冲向房门。
门,被锁住了。冰冷的嘴角贴在路伊耳廓,进一步施压。
“我服用了情药,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丢给谁?”
“你……”
愤怒、无力,寸寸消解着路伊理智,他此时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即将断裂。
“我…没有…办法…尽到责任……没有办法……”他重复着,低吼着,不知是哀求,还是一种近乎崩溃的悲鸣。
“责任?”她摇了摇头。
“那就别尽责任,我现在只想要你,不行吗?”
砰!
天旋地转间,她被一股巨力狠狠摔到床上,黑影覆上,单臂将她禁锢,来不及反应,一道暴虐的吐息便长驱直入。
“呜……”
一瞬间,电流从尾脊骨窜上头顶,她背脊剧烈反弓,脚趾不受控制挛缩,细密的战栗遍布全身。
她大脑因缺氧一阵空白,那贪婪的啃咬却毫不松口,更加放肆,不容她有一丝退却,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胸腔中**出来,逼迫她彻底臣服。
男生力气…都那么大吗?她并不清楚,那显然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力气,然而,在那股力量的压制下,她原本紧绷的神经,却反常般放松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此刻的路伊,似乎在迫切证明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