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朗迪离开后,荒原上只剩下风声和雷略显沉重的心跳。他和格朗迪,作为这颗星球上仅存的两个雷奥尼克斯,体内流淌着雷布朗多最为浓郁的血液,理论上如同那位究极生命体最“亲近”的子嗣,本该是这场残酷格斗最终舞台上唯一的舞者。
然而,雷心中对战斗与杀戮的排斥,让他无法接受这所谓的“命运”。格朗迪虽然好战,但在雷明确表示不愿进行生死对决后,他那份属于战士的骄傲(或者说,对“有趣玩具”的珍惜)也让他失去了强行逼迫的兴趣。最终,他只是撂下一句“以后还会来找你‘玩’的,可别让我失望啊”,便再次乘坐他那骚包的紫色飞船消失在天空尽头。
“这家伙……真是麻烦,又让人看不透。”雷望着格朗迪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他感觉格朗迪似乎并非纯粹的恶徒,但其行为逻辑却总是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
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就在盘龙号众人以为可以稍微喘息之际,一艘熟悉的佩丹星小型侦察艇再次靠近,降落在飞船附近。舱门打开,走出来的正是去而复返的达伊尔。
与上次那充满仇恨与偏执的模样不同,此时的达伊尔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挣扎、疲惫与一丝……寻求答案的渴望。他看向盘龙号众人的目光不再充满敌意,反而有些闪烁。
“我……回去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查阅了部分被加密的档案,询问了一些……值得信任的老兵。”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出这些话需要巨大的勇气,“我无法完全否认你们……尤其是佐娜之前说过的话。佩丹星的一些行为,确实……存在疑点。”
他抬起头,看向日向船长:“我们的司令……他想邀请盘龙号,主要是雷,前往我们的母舰进行一次……正式的会谈。他说,或许存在和平解决雷奥尼克斯问题的方法。”
这番话让盘龙号内的气氛为之一松。熊野和隐岐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神色,连榛名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日向船长也沉吟着,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能性。如果佩丹星的高层愿意沟通,那无疑是打破僵局的最好机会。
然而,就在这看似出现转机的时刻,一个冷静得近乎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刃般切断了刚刚升起的缓和气氛。
“会谈?和平解决?”佐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舱门口,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倚着门框,眼神锐利如刀,直射达伊尔,“达伊尔,你是个诚实的人,或者说,你试图在寻找真相。但你把你的上司想得太好了。”
她的话语没有任何委婉,直接撕开了那层虚伪的面纱:
“你们那位司令,所谓的‘邀请会谈’,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把雷骗上母舰,然后动用佩丹星的武力,将他这个‘最后的雷奥尼克斯’之一轻松抓捕吧?至于‘和平解决’?在他的字典里,大概就是把所有潜在威胁物理清除,这才是最‘和平’的。”
“你胡说!!”达伊尔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暴怒!他一直以来所效忠的信念、他试图为之寻找合理性的母星,被佐娜如此直白地贬低为卑劣的阴谋,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他猛地向前冲了一步,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佐娜的衣领,仿佛要用武力让她闭嘴!
若是以前的佐娜,或许会选择后退或者格挡。但此刻——
佐娜眼神一冷,插在口袋里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抽出,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推,手掌轻飘飘地印在了达伊尔的胸膛上。
“嘭!”
一声闷响!
达伊尔前冲的身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墙壁,以比冲过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沙地上!他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气血翻涌,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佐娜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这女人的力量……怎么可能?!
佐娜缓缓收回手,看着自己那只在暗黑铠甲能量碎片强化下、已然超越常人的手掌,微微蹙了蹙眉。她刚才已经刻意收束了绝大部分力量,否则那一掌足以将达伊尔的胸骨彻底击碎,让他血溅当场。
她走到瘫倒在地的达伊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冷静点了吗?达伊尔。动动你的脑子,别被所谓的忠诚蒙蔽了双眼。”
她开始条理清晰地分析,结合着她那套“光之国图书馆”的说辞:
“佩丹星未来的毁灭,根源在于他们妄图掌控雷布朗多的力量,结果玩火自焚。他们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将责任归咎于所有雷奥尼克斯,甚至不惜穿越时间来执行灭绝计划。这种偏执和掩盖自身错误的行为,本身就说明了他们高层的心态——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和和平,而是替罪羊和绝对的控制。”
“邀请雷去会谈?在拥有绝对武力的母舰上?这和他们直接发动攻击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一种更省力、更‘文明’的抓捕方式而已。你仔细想想,这符合逻辑吗?”
佐娜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击着达伊尔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念堡垒。他躺在地上,胸口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冲击。他回想起自己查到那些语焉不详的加密记录,回想起老兵们提及往事时闪烁的眼神,回想起司令下达命令时那不容置疑的、带着一丝狂热的态度……
真相,似乎正如佐娜所言,丑陋而残酷。
他挣扎着坐起身,没有再试图攻击,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抓住地上的沙土,肩膀微微颤抖。长久以来支撑他的信念支柱轰然倒塌,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痛苦之中。他所效忠的母星,他为之奋斗的目标,原来从一开始,就可能建立在谎言与错误之上……
他看着眼前冷漠却似乎总能看透本质的佐娜,又看了看盘龙号舱门口那些表情复杂、但眼神中大多带着同情(而非敌意)的地球人,一种巨大的、无家可归的孤独感,将他彻底淹没。佩丹星……或许真的,无药可救了。那他呢?他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