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开学两个月后，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林晚挤在教室后墙的成绩单前，踮着脚尖找自己的名字。从下往上数，第二十三名——比她入学时的三十五名进步了十二个名次。
“我进步了！”放学时，林晚对沈清和说，“我妈说，如果我这次考试有进步，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要她请我们看电影！”
沈清和整理着书包：“看电影？”
“对啊，新上映的科幻片，特效据说特别棒。”林晚眼睛发亮，“这周末，你也来，我请客。我妈出钱。”
沈清和停顿了一下。“你妈妈……”
“她说可以带朋友。”林晚拉住她的袖子，“来吧清和，我们都好久没一起看电影了。初中三年，每次我说去看电影，你都说要上课、要补习。现在高中了，稍微放松一下嘛。”
沈清和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好。”
“太好了！”林晚笑起来，“那就周六下午，我去你家找你。”
周六天气很好，秋高气爽。沈清和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头发比初中时长了一些，扎成低马尾。林晚到她家楼下时，她正在看手机——父亲发的消息，提醒她晚上七点前回家，还有化学作业要检查。
“清和！”林晚在楼下招手。她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外面套着浅蓝色的牛仔外套，头发披着，发尾微微卷起。
沈清和下楼，两人一起往公交车站走。林晚一路都在说电影的宣传片段，手舞足蹈描述飞船和星战的画面。沈清和安静听着，偶尔点头。
电影院在市中心商业楼的三层。周末下午，大厅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年轻人，也有带着孩子的家庭。爆米花的甜腻香气和人群的喧闹声混杂在一起。
林晚去取票机前取票——她妈妈已经在网上买好了。沈清和站在一旁等她，目光扫过大厅里巨大的电影海报。科幻片的海报是深蓝色的宇宙背景，一艘银色飞船划过星空，下方写着“星际远征”四个大字。
“拿到啦！”林晚挥舞着两张票，“还有十分钟开场，我们去买爆米花。”
她们排队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林晚坚持要付钱：“说好了我请客的。”
进影厅时灯已经暗了，预告片开始播放。她们的位置在中间排靠右，视野很好。沈清和坐下，把可乐放在扶手的杯座里。林晚把爆米花桶放在两人中间，但很快就抱着桶自己吃了起来。
电影开始。片头是浩瀚的宇宙，繁星点点，配乐恢弘。林晚看得专注，爆米花都忘了吃。沈清和也看着屏幕，但坐姿依然笔直，不像林晚那样完全陷进座椅里。
看到四十分钟左右，飞船进入虫洞，画面开始扭曲旋转，色彩斑斓的光束在银幕上穿梭。林晚小声“哇”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往沈清和那边靠了靠。
沈清和没动，只是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电影进行到一半时，有一段相对平静的对话戏。主角团在飞船休息室里谈论家乡和亲人，气氛温馨但带着离别的伤感。林晚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
“清和，”她小声说，“我好像忘了带东西。”
沈清和侧头：“什么？”
“抱枕。”林晚有点不好意思，“我在家看电影都习惯抱着抱枕，不然总觉得手里空空的。”
沈清和看着她空着的双手，又看看屏幕。“现在回去拿？”
“不用不用。”林晚摇头，眼睛转了转，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清和，我能抱你吗？”
沈清和的动作顿住了。影厅里光线很暗，只有银幕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的侧脸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
“就像抱抱枕那样。”林晚补充，声音压得很低，“就一会儿。我保证不乱动。”
沈清和沉默着。银幕上，主角正在说一段煽情的台词，背景音乐变得柔和。周围有其他观众轻微的啜泣声——有人被感动哭了。
林晚等了几秒，见沈清和没说话，便当她默许了。她小心地挪了挪位置，把中间的扶手推上去——这种影厅的扶手可以收起。然后她侧过身，轻轻抱住了沈清和的左臂。
沈清和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放松下来。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目光重新投向银幕。
林晚抱着她的手臂，脸轻轻靠在她肩膀上。沈清和穿的是卫衣，布料柔软，带着洗衣液的淡淡清香和一点点她自己的气息——很干净，像秋日晒过的被子。
“这样舒服多了。”林晚小声说，声音里带着满足，“你比抱枕好，抱枕不会动，也不会陪我聊天——虽然你也不怎么聊天。”
沈清和没接话，但林晚感觉到她手臂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
电影继续。激烈的太空战开始，音效震耳欲聋，银幕上激光炮火交织。林晚被特效震撼，抱着沈清和的手臂不自觉收紧。沈清和任她抱着，右手拿起可乐喝了一口，动作平稳。
高潮部分，主角驾驶飞船冲向敌舰，配乐激昂。林晚看得屏住呼吸，整个人几乎要站起来。沈清和伸手轻轻按了她一下，她才重新坐好，但眼睛还死死盯着屏幕。
电影结束时，灯光亮起。观众们开始离场，讨论着剧情和特效。林晚松开沈清和，伸展了一下手臂。
“太好看了！”她眼睛还亮着，“最后那段太帅了！清和你觉得呢？”
“不错。”沈清和说，站起身，把空可乐杯扔进垃圾桶。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影厅。大厅里又恢复了明亮和喧闹。林晚还在回味电影情节，边走边比划：“要是我也会开飞船就好了，多酷啊。”
“那是科幻。”沈清和平静说。
“我知道啊，想想嘛。”林晚笑了，“对了，你觉得男女主角最后会在一起吗？电影结尾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肯定有戏。”
“不知道。”沈清和说，“续集可能才交代。”
“肯定有续集，票房这么好。”林晚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清和，你刚才让我抱着，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沈清和看她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还像小孩一样要抱抱枕。”林晚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妈也说我，都高中生了，看电影还要抱东西。”
“习惯而已。”沈清和说，“没什么。”
林晚笑了：“还是清和好。要是别人，肯定要笑话我了。”
走出电影院时，天色已经暗了。街道两旁的商铺亮起灯，车流如织。秋夜的风有点凉，林晚把外套拉链拉上。
“去我家吃饭吧？”她说，“我妈说晚上包饺子，庆祝我考试进步。”
沈清和看了看手机，父亲没发新消息。“好。”
林晚家一如既往的温暖。进门就闻到饺子馅的香味——猪肉白菜馅，林母的拿手菜。客厅电视开着，在放晚间新闻，音量调得很低。
“回来啦。”林母从厨房探出头，“电影好看吗？”
“特别好看！”林晚放下包，“妈，饺子包好了吗？我饿了。”
“马上就好，先去洗手。”林母说着，看向沈清和，“清和也来啦，正好，阿姨包了好多，你们多吃点。”
“谢谢阿姨。”沈清和礼貌说。
洗手时，林晚还在哼电影里的主题曲。沈清和安静洗着手，水流冲刷着手指，温度适中。
饺子端上桌时热气腾腾。林母还拌了凉菜，做了酸辣汤。三人围坐在餐桌旁，灯光温暖，食物香气弥漫。
“晚晚说这次考试进步了，多亏你平时辅导她。”林母给沈清和夹了几个饺子，“阿姨得好好谢谢你。”
“应该的。”沈清和说，“林晚自己也很努力。”
林晚在旁边点头：“对对，我每天都学到好晚呢。”
“那也要注意休息。”林母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今天看电影，坐在一起吗？”
“嗯。”林晚咬了一口饺子，“清和还让我抱着她胳膊呢，因为我忘带抱枕了。”
林母笑了：“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要抱东西。清和没嫌你烦吧？”
“没有。”沈清和说。
“清和脾气真好。”林母看着她们，眼神温和，“你们俩感情真好，从小就这样。晚晚从小就黏你，清和你也一直让着她。”
林晚有点不好意思：“妈——”
“我说的是实话啊。”林母笑着说，“初中三年你们不在一个学校，晚晚老念叨你。现在高中又在一起了，看她高兴的。”
沈清和低头吃饺子，没说话。饺子皮薄馅大，汤汁鲜美。酸辣汤的暖意从胃里扩散开来，驱散了秋夜的凉意。
吃完饭，林晚主动洗碗。沈清和要帮忙，被林母拦下：“你是客人，坐着休息吧。让晚晚洗，她该学学家务了。”
林晚在厨房哼着歌洗碗，水流声和碗碟碰撞声清脆。沈清和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里在播天气预报，说明天晴天，气温适宜。
“清和，”林母坐到旁边，轻声说，“晚晚这孩子，心思单纯，有时候想事情不周全。她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对的，你多担待。”
沈清和看向厨房里林晚的背影：“她很好。”
“那就好。”林母笑了，笑容里有些感慨，“有你这个朋友，是晚晚的福气。阿姨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对她好。”
沈清和没说话，只是目光又回到电视上。天气预报结束了，开始播本地新闻。
林晚洗好碗出来，擦着手：“妈，我送清和回去。”
“好，路上小心。”林母送她们到门口，“清和，有空常来。”
“谢谢阿姨。”
走出院子，夜风更凉了。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重叠，时而分开。林晚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走路时步伐轻快。
“今天真开心。”她说，“好看的电影，好吃的饺子，还有你陪我。”
沈清和走在她旁边，步伐平稳。“嗯。”
“清和，你觉得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吗？”林晚忽然问。
沈清和侧头看她。路灯的光晕在林晚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她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会。”沈清和说。
林晚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也觉得。就算以后上大学了，工作了，结婚了，我们也要一直做好朋友。”
沈清和没说话，只是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送沈清和到她家楼下，林晚停下脚步：“那你上去吧，周一见。”
“周一见。”
林晚看着沈清和走进楼门，背影消失在电梯间。她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家走。秋夜的星空很清晰，能看见几颗特别亮的星星。
她想起电影里的宇宙，浩瀚，神秘，美丽。然后又想起抱着沈清和手臂时的感觉——温暖，踏实。
她笑了，步伐轻快跑起来，像小时候那样。风在耳边呼啸，路灯的光晕连成一条温暖的线，指引着回家的路。
而沈清和回到家时，父亲在客厅等她。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四十。
“玩得开心？”父亲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沈清和换鞋。
“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
“那预习明天的内容。”父亲说完，继续看手里的书。
沈清和回到房间，关上门。她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检查了一遍，然后开始预习化学。元素周期表，化学键，反应方程式。一切井然有序。
只是写到一半时，她停下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晚抱过的温度和触感。
她重新拿起笔，继续写字。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规律，平稳，像她生活里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