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客厅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方块。林晚家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一部古装剧——她最近追的,讲的是一个女将军和书生的故事。
林晚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个星星抱枕。但今天抱枕好像不太舒服,她调整了几次姿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清和坐在沙发另一端,在看一本物理竞赛题集。阳光斜射在她身上,在她侧脸投下清晰的轮廓。她看得专注,偶尔会用笔在书上做标记,动作轻而准。
“清和。”林晚忽然开口。
“嗯?”沈清和没抬头。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看电影吗?”林晚说,“就是那部科幻片。”
沈清和笔尖停顿了一下:“记得。”
“那天我抱着你胳膊,你还记得吧?”林晚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点试探。
这次沈清和抬起了头,浅褐色的眼睛看向她:“记得。”
林晚咬了下嘴唇,像是在犹豫什么。电视里,女将军正在沙场上指挥作战,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背景音乐激昂,战鼓声震天响。
“那个……”林晚终于说,“我觉得……抱着你比抱抱枕舒服。”
沈清和看着她,没说话。阳光在她眼睛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让她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林晚等了几秒,见沈清和没反应,索性放下抱枕,挪到她身边:“所以……我今天能抱着你看电视吗?”
问得很直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孩子气的期待。沈清和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电视屏幕,又移回来。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远处有邻居在装修,电钻的声音隐隐约约,时断时续。
“可以吗?”林晚又问了一遍,声音小了些。
沈清和合上书,放到一边。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林晚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像上次在电影院那样,抱住沈清和的左臂,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动作自然流畅,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
沈清和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放松下来。她没动,任林晚抱着,目光重新投向电视屏幕。只是她的呼吸比刚才慢了一些,很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靠得这么近,根本察觉不到。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林晚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得逞的笑意。
电视里,女将军打了胜仗,凯旋回朝。书生在城门口等她,手里拿着一卷诗稿。两人遥遥相望,镜头拉近,他们的眼神里有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林晚抱着沈清和的手臂,脸贴在她肩膀上。沈清和穿的是浅灰色的针织衫,布料柔软,带着洗衣液的淡香和她自己特有的气息——很干净,像晒过太阳的棉布。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温热而真实。
抱枕是软的,但冰凉。沈清和是温的,有脉搏的跳动,有呼吸的起伏,是活的。
“真的比抱枕舒服。”林晚又说了一遍,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发现。她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几乎半靠在沈清和身上。
沈清和没说话,只是左手很轻地抬了一下,似乎想调整姿势,但又放了下来。她的目光一直停在电视上,但林晚注意到,她已经很久没有眨眼了。
电视剧情进入平缓期。女将军卸下铠甲,换上女装,和书生在庭院里赏月。月光如水,两人并肩而立,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啊?”林晚问,声音因为靠在沈清和肩上而有些闷。
“会。”沈清和说。
“你怎么知道?”
“套路。”沈清和平静地说,“这种剧,最后都会在一起。”
林晚笑了:“也是。不过过程好看就行。”
她说话时,呼吸拂过沈清和的脖颈。温热,带着一点湿意。沈清和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很轻微,但林晚感觉到了。
“痒吗?”她抬起头。
“没有。”沈清和说,声音比平时低一些。
林晚又靠回去,这次小心了些。她看着电视,但注意力其实不在剧情上。她在感受——感受沈清和的体温,感受她的气息,感受她手臂肌肉的线条,感受她平稳但稍快的心跳。
这一切都比电视剧有意思。
一集播完,开始放片尾曲。悠扬的古风音乐响起,画面是剧中人物的剪辑。林晚没动,依然抱着沈清和。沈清和也没动,任她抱着。
广告时间,客厅里暂时安静下来。窗外的阳光开始西斜,在地板上投下的光块拉长了,颜色也从明亮的白变成温暖的橙黄。
“清和。”林晚忽然开口。
“嗯。”
“以后……”林晚顿了顿,“以后我看电视的时候,都可以这样抱着你吗?”
问完,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可是……她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温暖,踏实,像找到了某种依靠。
沈清和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以为她不会回答了,久到下一集电视剧都开始播放了。
然后,沈清和很轻地点了下头。
林晚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把沈清和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那就说定了。”
沈清和没说话,只是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到窗外的夕阳,停留了几秒,又移回屏幕。她的侧脸在渐暗的光线中轮廓柔和,表情平静得像秋日的湖面。
电视剧继续播放。女将军和书生的感情遭遇阻力——朝中有人弹劾女将军与文臣交往过密,有损军威。书生被贬官,女将军主动请缨戍边。
剧情变得沉重,配乐也低沉起来。林晚看着屏幕,忽然说:“如果我是那个女将军,我肯定也会选择去戍边。”
“为什么?”沈清和问。
“因为不想连累喜欢的人啊。”林晚说得很自然,“如果在一起会让对方受苦,那还不如分开。”
沈清和没接话。窗外的夕阳又下沉了一些,客厅里的光线更暗了。她伸手,打开沙发旁的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但如果书生愿意等呢?”沈清和忽然问。
林晚想了想:“那……那就等。等事情过去,等有机会再在一起。”
“等多久?”
“多久都等。”林晚说,“如果真的喜欢,等多久都值得。”
沈清和转头看了她一眼。灯光下,林晚的脸靠在她肩上,眼睛盯着电视,表情认真。
沈清和看了她很久,久到林晚察觉到目光,转过头来。
“怎么了?”林晚问。
“没什么。”沈清和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电视。
林晚眨了眨眼,没多想,又靠回去。她把脸埋在沈清和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沈清和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干净,清爽,让人安心。
“清和,”她又开口,声音因为埋在衣服里而有些模糊,“你身上真好闻。”
沈清和的身体又僵了一下。这次比上次明显,连林晚都感觉到了。
“我说真的。”林晚抬起头,看着她,“不像香水,就是……你自己的味道。很干净。”
沈清和没说话。
电视剧演到关键处。女将军在边关收到书生的信,信上说他会一直等她。女将军握着信,站在城楼上,看着远方的落日,眼泪无声滑落。
林晚看得眼眶有点湿。她抱着沈清和的手臂紧了紧,脸在她肩上蹭了蹭,像寻求安慰的小动物。
沈清和任她蹭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她的右手,很轻地抬起来,似乎想做什么,但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放回了原处。
天色完全暗了。窗外亮起万家灯火,远处的高楼轮廓在夜色中清晰可见。电视的光在客厅里明明灭灭,照亮两张靠在一起的脸。
又一集结束。林晚打了个哈欠,但没松开沈清和。
“困了?”沈清和问。
“有点。”林晚说,“但还想看。”
“明天还可以看。”
“明天你还会来吗?”林晚抬起头,眼睛在电视光下亮晶晶的。
沈清和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会。”
林晚笑了:“那说定了。明天我们还一起看电视,我还抱着你。”
她说得自然,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沈清和没说话,只是很轻地、几乎察觉不到地点了下头。
林母从厨房出来,看见她们靠在一起的样子,笑了:“这么黏糊啊。晚饭好了,先吃饭吧。”
林晚这才松开沈清和,伸展了一下手臂:“这么快就吃饭了?我都没看够。”
“吃完饭可以继续看。”林母说,“清和也留下来吃饭吧?”
沈清和看了眼时间——六点半。她应该回家吃晚饭,父亲规定周末最晚七点前必须回家。
“我该回去了。”她说。
“这么早?”林晚拉住她的袖子,“吃完饭再走嘛,很快的。”
沈清和犹豫了一下。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温暖诱人。窗外夜色渐深,客厅里灯光明亮,电视还在播放片尾曲。一切都那么温暖,那么有生活气息。
“我打个电话。”她说。
她走到阳台,给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母亲。
“妈,我在林晚家吃饭,晚点回去。”她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母亲小声说:“你爸爸他……今天心情不好。你还是早点回来吧。”
沈清和看向客厅。林晚正在摆碗筷,林母在盛汤。灯光温暖,笑声轻柔。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她只能短暂停留的世界。
“我八点前回去。”她说。
挂掉电话,她走回客厅。林晚已经摆好了三副碗筷,看见她,眼睛一亮:“可以留下了?”
“嗯。”沈清和点头,“八点前要走。”
“好!”林晚拉她坐下,“那我们快点吃,吃完还能看一集。”
晚饭很简单,三菜一汤,但味道很好。林母不停给沈清和夹菜,说她太瘦了。林晚在旁边说笑话,逗得母亲直笑。沈清和安静吃饭,偶尔点头或微笑。
吃完饭,林晚果然又拉着沈清和看电视。这次她更自然地抱住沈清和的手臂,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接触。沈清和任她靠着。
电视里,女将军和书生的故事还在继续。磨难,等待,重逢,再分别。但每一次重逢,感情都更深一分。
林晚看得入迷,沈清和则偶尔看屏幕,偶尔看窗外夜色,偶尔……看靠在自己肩上的林晚。
七点五十,沈清和该走了。林晚送她到门口,外面很冷,风吹得人发抖。
“明天真的还来?”林晚问,眼睛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亮。
“嗯。”沈清和点头。
“那说定了。”林晚笑了,“我等你。”
沈清和看着她,看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入夜色。背影在路灯下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街角。
林晚回到屋里,客厅还开着电视,但已经不想看了。她抱着那个星星抱枕,忽然觉得抱枕冰冷又空虚。
还是清和好。温暖,真实,有生命。
她笑了,把脸埋在抱枕里。
而沈清和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衣角。她把手插进口袋,手指触碰到口袋里的一样东西——是林晚下午偷偷塞给她的,一颗手工巧克力,用浅蓝色锡纸包着,星星形状。
她握紧那颗巧克力,感受着它在掌心微微变软的触感。
路灯一盏盏后退,影子被拉长又缩短。远处有烟花升起,在空中炸开,绚烂一瞬,然后消失。
沈清和没有抬头看烟花。她只是继续往前走,步伐平稳,背挺得笔直。
但嘴角,很轻很轻地,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像深秋夜晚,湖面上被风吹起的一丝涟漪,很淡,很短暂,但真实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