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体育馆高高的窗户洒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块。羽毛球在空中划过弧线,击球声清脆地回响在空旷的场馆里。
林晚握着球拍,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穿着白色的运动短袖和深蓝色运动短裤,头发扎成高马尾,随着动作在脑后晃动。又一球飞来,她快步上前,手腕发力,羽毛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对方场地的边线附近。
“好球。”沈清和说。她站在对面场地,同样穿着运动装,浅灰色的短袖和黑色运动裤,头发也扎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五官。她的呼吸比林晚平稳,动作也更从容。
“再来!”林晚喊道,重新摆好姿势。
沈清和发球。羽毛球轻盈地飞过网,林晚判断落点,侧身挥拍。球被打回去,两人开始拉锯。击球声在空荡的场馆里规律地响着,像某种独特的节奏。
打了大概半小时,林晚先撑不住了。她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不行了……休息一下……”
沈清和放下球拍,走到场边拿起两瓶水。她拧开一瓶,递给林晚,然后拧开另一瓶,自己喝了一口。
林晚接过水,仰头就喝。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沿着脖颈流进领口。运动短袖因为汗水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身体的线条。她喝得很急,有水珠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到锁骨上,在阳光下闪着光。
沈清和看着她,目光在她颈间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她拧上自己的水瓶盖子,从背包里拿出毛巾,递给林晚。
“擦擦汗。”她说。
“谢谢。”林晚接过毛巾,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然后搭在脖子上,“累死了……你体力真好,都不怎么喘。”
“你打得不错。”沈清和说,在她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就是脚步移动还可以更灵活些。”
林晚也坐下,两人并排。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出明亮的光带,光带里有微尘在缓慢飞舞。场馆里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其他场地的击球声和说话声。
林晚又喝了几口水,然后把瓶子递给沈清和:“你喝吗?”
沈清和看着她递过来的瓶子。她沉默了两秒,然后接过,仰头喝了一口。
林晚看着她喝水的侧脸,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那是自己刚喝过的瓶子。但沈清和似乎不在意,喝完就把瓶子还给她,表情平静如常。
“对了,”林晚想起什么,“下个月学校有羽毛球比赛,你参加吗?”
“不参加。”沈清和说,“没时间训练。”
“也是。”林晚点头,“你还要准备物理竞赛呢。”
她说着,又拿起毛巾擦汗。运动短袖的领口因为动作微微敞开,露出更多汗湿的皮肤和锁骨下方的阴影。沈清和的目光再次在她颈间停留。
“林晚。”她忽然开口。
“嗯?”林晚转过头。
沈清和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校服外套——浅灰色的,洗得很干净,叠得整齐。她递给林晚:“穿上吧,别着凉。”
林晚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现在又不冷。而且我还在出汗呢。”
“汗干了会冷。”沈清和坚持,“穿上。”
她的语气比平时强硬一些,虽然声音还是平稳的,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林晚看着她手里的外套,又看看沈清和认真的脸,最终还是接过来,披在身上。
校服外套还带着沈清和背包里的温度,很淡,但能感觉到。还有沈清和身上那种干净清爽的气息,淡淡地包裹着她。
“谢谢。”林晚小声说,把外套拉紧了些。
沈清和点点头,重新拿起水瓶喝水。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地板上,看着那些跳动的光斑,表情平静,但下颌线绷得比平时紧一些。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林晚还在平复呼吸,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汗水渐渐干了,皮肤在空气中感到一丝凉意,但沈清和的外套很好地隔绝了冷空气。
“清和,”她忽然开口,“你以后想做什么?”
沈清和侧头看她:“什么?”
“就是……未来的职业。”林晚说,“你这么聪明,成绩又好,应该有很多选择吧?”
沈清和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投向远处:“还没想好。”
“怎么会没想好?”林晚惊讶,“你爸爸不是一直希望你学理工科,以后当工程师或者科学家吗?”
“那是他的希望。”沈清和说,“不是我的。”
林晚眨眨眼,这是她第一次听沈清和说这样的话。在她印象里,沈清和总是按照父亲的规划走——上最好的小学,考最好的中学,参加各种竞赛,未来上顶尖大学。她以为那就是沈清和自己的意愿。
“那……你自己的希望呢?”林晚问,声音很轻。
沈清和转过头,看着她。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让她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她的眼睛很亮,像冬日的寒星。
“不知道。”她最终说,声音很低,“还没找到。”
林晚看着她停顿一会,“没关系。”林晚说,语气很认真,“慢慢找。你这么优秀,一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
沈清和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很轻地点了点头:“嗯。”
场馆里又传来击球声,这次离得很近。几个学生走进旁边的场地,开始打球。笑声和呼喊声打破了之前的安静。
“我们该走了。”沈清和站起身,“还要去图书馆。”
“对哦。”林晚也站起来,把沈清和的外套脱下来递还给她,“差点忘了。”
沈清和接过外套,没有立刻穿上,而是拿在手里。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体育馆。
外面的阳光比室内更强烈,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林晚用手遮在额前,眯着眼睛:“好晒。”
沈清和从背包里拿出一顶鸭舌帽——黑色的,很简单,没有任何图案。她递给林晚:“戴上。”
“你什么时候带的帽子?”林晚惊讶。
“一直放在包里。”沈清和说,“防晒。”
林晚接过帽子戴上。帽子有点大,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确实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她调整了一下帽檐,对沈清和笑:“谢谢你,想得真周到。”
沈清和没说话,只是走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往图书馆方向走去。
路上经过小卖部,林晚说口渴想买饮料。沈清和说运动后喝白水最好,但林晚还是买了两瓶饮料——一瓶给自己,一瓶给沈清和。
“偶尔喝一次没事的。”她把一瓶递给沈清和,“而且是你请我喝过那么多东西,也该我请你了。”
沈清和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很甜,甜得有些腻。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喝。
图书馆里很安静,冷气开得很足。两人在自习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晚从书包里拿出数学作业——又是函数题,她最头疼的部分。
沈清和坐在她旁边,拿出自己的物理竞赛题集。但她没有立刻开始写,而是先看林晚的作业。
“哪里不会?”她问。
“这里。”林晚指着题目,“这个函数图像,我怎么画都不对。”
沈清和拿过她的草稿纸,看了一眼,然后从笔袋里拿出尺子和铅笔。她开始画坐标系,标刻度,计算关键点。动作流畅,线条精准,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林晚凑过去看,两人的头靠得很近。她能闻到沈清和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还有一点点……她说不出的气息,很干净,很特别。
“这里。”沈清和用铅笔尖指着草稿纸上的一个点,“你计算错了。应该这样……”
她开始讲解,声音很低,怕打扰到周围自习的人。林晚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块,光块里两人的影子靠得很近,几乎重叠。
讲完题,沈清和让林晚自己再做一遍。她则开始写自己的物理题。笔尖在纸上划过,写下复杂的公式和演算步骤。思路清晰,步骤严谨,没有任何犹豫。
林晚做完题,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偷偷看了沈清和一眼。沈清和正专注地解题,侧脸在阳光下轮廓分明。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唇微微抿着,表情认真得近乎严肃。
林晚看了很久,然后转回头,继续做下一题。但她的思绪有些飘忽,总是不自觉飘向旁边的人。
她想起刚才在体育馆,沈清和递给她外套时的表情——认真,坚持,好像很在意她会不会着凉。想起沈清和喝她喝过的水时自然的动作,想起沈清和说“那是他的希望,不是我的”时低沉的语气。
还有现在,沈清和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学习,偶尔会转头看她一眼,确认她是否在认真做题。
这一切都很平常,但又好像……不太一样。心里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像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做完了?”沈清和忽然问。
林晚回过神,发现自己又走神了。她赶紧点头:“做完了。”
“给我看看。”
林晚把作业本递过去。沈清和仔细检查了一遍,点点头:“可以。下一题。”
图书馆里的时钟指向五点。阳光开始西斜,颜色从明亮的白变成温暖的金黄。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叶子沙沙作响。
林晚做完所有数学题时,已经六点了。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
“累了吧?”沈清和问,合上自己的题集,“今天就到这里。”
“嗯。”林晚点头,开始收拾书包,“谢谢你又辅导我。”
“应该的。”沈清和说。
她们一起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很凉爽,吹散了白天的燥热。林晚把帽子摘下来还给沈清和,沈清和接过后直接戴上。黑色的帽子压住了她的头发,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小,轮廓更清晰。
“清和,”林晚忽然说,“你戴帽子还挺好看的。”
沈清和侧头看她,帽檐下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是吗。”
“嗯。”林晚点头,“很有……嗯,怎么说呢,很有气质。”
沈清和没说话,只是转回头继续走路。
到分岔路口时,两人该分开了。林晚往东,沈清和往西。夕阳把天空染成渐变的橙红,云朵镶着金边。
“周一见。”林晚说。
“周一见。”沈清和点头。
她们分开了。林晚往东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沈清和还站在原地,戴着那顶黑色的帽子,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夕阳的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林晚挥了挥手,沈清和也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
然后她们各自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线。
但林晚知道,明天她们还会见面,还会一起学习,还会像今天这样,在某个时刻靠得很近,分享同一瓶水,共用一件外套。
这就够了。对她来说,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