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三个周末，林晚蜷在沙发角落里，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手指烦躁地划拉着屏幕。她已经翻遍了常去的几个小说网站，把收藏夹里的小说都看完了，新书又找不到合口味的。
“没书看了……”她把平板扔到一边，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
沈清和坐在餐桌旁，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金融学教材，旁边放着笔记本电脑。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形毛毯：“那就休息一下。”
“可是无聊啊。”林晚翻了个身，脸埋在抱枕里，“电视剧也追完了，游戏也不想打，小说也没得看……”
沈清和没接话，继续看书。键盘敲击声轻轻响起，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在沙发上躺了几分钟，忽然坐起来，眼睛亮了：“对了！我可以自己写啊！”
沈清和打字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写什么？”
“小说啊！”林晚跳下沙发，跑到自己房间，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自己创作！”
她在沈清和对面坐下，翻开笔记本第一页，郑重其事地写下标题：《星辰下的约定》。然后停住了。
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没有落下。五分钟过去了，纸上还只有那个标题。
“怎么开头啊……”林晚咬着笔杆，眉头皱得紧紧的，“脑子里有画面，就是写不出来。”
沈清和合上书，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林晚感觉到她的影子笼罩下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薄荷洗发水香味。
“想写什么样的故事？”沈清和问。
“嗯……两个女孩的友情故事。”林晚说，“从小一起长大，经历很多事情，最后……最后……”
她卡住了。最后怎么样？她脑子里有很多画面——一起看电影的夜晚，一起打羽毛球的下午，一起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光。但那些画面太零碎，构不成完整的故事。
沈清和俯下身，手撑在桌面上。这个姿势让她和林晚靠得很近，近到林晚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拂过耳畔的温度。
“从具体场景开始。”沈清和说，“选一个你最熟悉的场景，写下来。不用管开头结尾，先写那个场景。”
林晚想了想，在纸上写下：“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操场上……”
她写得很慢，很吃力。每写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思考，涂改，重写。一段两百字的场景描写，花了整整半小时。
写完后，她自己读了一遍，肩膀垮下来：“好烂……干巴巴的，一点感染力都没有。”
沈清和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一遍。“还可以。”她说，“至少场景描写准确。”
“可是不生动啊。”林晚说，“我看的那些小说，描写都很美，很有画面感。我这个……像流水账。”
沈清和放下纸，回到自己的座位，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书。“看看这个。”
林晚接过书，是一本写作指导手册，封面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被翻过很多遍。她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沈清和的字迹，工整清晰，重点部分用红笔标注。
“你……你还看这个？”林晚惊讶。
“偶尔。”沈清和说，“提高表达能力对任何学科都有帮助。”
林晚一页页翻看。手册里讲了很多技巧——如何描写环境，如何刻画人物，如何构建对话，如何控制节奏。沈清和的笔记则更具体，有例题分析，有自己写的片段，还有修改前后的对比。
“这里。”沈清和指着其中一页，“感官描写。不要只写看到的，要写听到的，闻到的，感觉到的。”
林晚认真看着，然后又看向自己写的那个场景。确实，她只写了阳光和树叶，没有写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没有写操场上的塑胶跑道在阳光下散发的气味，没有写运动后皮肤上微微出汗的感觉。
她重新拿起笔，在原来的文字下面修改。这次她写得很慢，很仔细，努力回忆那些细节——梧桐树叶沙沙的响声，远处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汗水顺着鬓角流下的微痒。
写完后再读，感觉确实好了一些。
“还有这里。”沈清和又指了一处，“人物动作和情绪的结合。人物在做什么，这个动作反映了她什么情绪。”
林晚继续修改。她写女主靠在操场边的栏杆上，看着远处另一个女主打篮球的背影。写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的铁锈，写她心跳比平时快一点点。
写到这里时，她停顿了一下。这个场景……。她转头看向沈清和，沈清和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打开了金融学教材。
“清和，”林晚忽然问，“你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是怎么找灵感的？”
沈清和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睛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清澈。“观察。”她说，“观察身边的人和事，记录细节。”
“那你观察过我吗？”林晚问完，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沈清和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嗯。”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下头，继续修改小说。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沈清和一边看自己的书，一边指导林晚写作。她的话不多，但每句都切中要害。林晚慢慢找到了感觉，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晚饭时间，林晚还沉浸在创作中，直到沈清和把一碗面条放在她面前。
“先吃饭。”沈清和说。
林晚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台灯，光线温暖而集中。沈清和坐在对面，小口吃着面条，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图表和数字。
“那是什么？”林晚凑过去看。
“股票走势图。”沈清和说。
林晚眨眨眼：“你在炒股？”
“嗯。”沈清和点头，“一部分资金在做投资。”
林晚想起那七十万，想起沈清和说“本来就是想给你买东西才去赚钱的”。她看着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曲线和数字，突然意识到，沈清和一直在为她们的未来做打算——租房，生活开销，现在还有投资。
“你会不会太累了？”林晚小声说，“又要学习，又要辅导我，还要做投资……”
“不会。”沈清和说，“投资花的时间不多，主要是分析和决策。”
“可是……”林晚还想说什么，沈清和打断了她。
“林晚，”沈清和看着她，声音很轻但很认真，“我希望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希望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写你想写的小说，过你想过的生活。”
林晚愣住了。面条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模糊了视线。台灯的光晕在沈清和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比平时更温柔，也更坚定。
“所以，”沈清和继续说，“这些事交给我。你只要专心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林晚低下头，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感动，温暖，但还有一点点……不安。她总觉得沈清和承担了太多，而自己付出的太少。
“那……”她抬起头，“至少让我帮你做点什么。比如，家务我全包？”
沈清和想了想，点点头：“好。”
“还有！”林晚眼睛一亮，“我可以帮你整理投资资料！虽然我不懂，但是我可以学！”
沈清和看着她兴奋的脸，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好。”
晚饭后，林晚真的开始研究那些投资资料。她看不懂复杂的图表，但沈清和耐心地给她讲解基础知识——什么是股票，什么是基金，什么是风险评估。林晚听得很认真，笔记本上记满了要点。
“所以你现在主要投资哪方面？”林晚问。
“科技股和新能源。”沈清和调出几个公司的资料，“这些是未来发展趋势，长期看好。”
林晚看着那些公司的介绍，忽然注意到一个问题：“这些公司……好像都在北京？”
“嗯。”沈清和点头，“方便调研。而且北京的信息和资源最集中。”
林晚侧头看向沈清和。沈清和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在电脑光下轮廓分明。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更多数据，眼神专注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那么认真，那么专业，那么……遥远。
林晚忽然觉得，沈清和的世界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不仅仅是学习和生活，还有投资，有未来规划，有她看不懂但很重要的东西。
“清和，”她小声问，“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沈清和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转过头，看着林晚，浅褐色的眼睛在屏幕光的反射下显得格外深邃。
“还没想好。”她说，“但至少，要能保护重要的人，给她们安稳的生活。”
“那……”她移开视线，盯着屏幕上的曲线，“我也会努力的。努力写小说，努力……成为能让你骄傲的朋友。”
沈清和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轻微的嗡嗡声，和远处街道上偶尔传来的车声。
“你一直让我骄傲。”沈清和最终说，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
林晚抬起头，眼睛有点湿。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真的？”
“嗯。”沈清和点头，转回头继续看屏幕。但林晚注意到，她的耳根在屏幕光下，似乎泛起了一点点很淡的红。
夜深了。林晚的小说写了三页，投资笔记也记了满满两页。她打了个哈欠，眼睛开始打架。
“去睡吧。”沈清和说。
“嗯。”林晚站起身，收拾好笔记本和笔，“你也别太晚。”
“马上。”
林晚洗漱完，抱着枕头走进沈清和的房间。沈清和还在客厅，电脑的光从门缝里透进来。林晚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隐约的键盘敲击声，慢慢闭上眼睛。
温暖，安心。
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期待明天，期待接下来的每一天，期待和沈清和在一起的，每一个平凡而珍贵的时刻。
客厅里，沈清和关掉电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北京的夜景——高楼林立，灯火璀璨，车流如织。
然后她走回卧室，轻手轻脚躺下。林晚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脸埋在枕头里，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
沈清和看了她很久，然后很轻地、几乎察觉不到地，把被子往林晚那边拉了拉。
窗外，九月的夜风很凉。但房间里很暖。
像一个小小的、坚固的堡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