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林晚和沈清和站在电影院的大厅里，仰头看着排片表。大厅里挤满了周末来看电影的人，爆米花的甜腻香气和人群的喧闹声混杂在一起。
“想看什么？”沈清和问。
林晚扫过那些电影海报——动作片，科幻片，喜剧片，爱情片。她的目光在一部爱情片上停留了几秒，海报上是两个女生并肩站着的背影，片名是《她的时光》。
“不知道。”她移开视线，“你选吧。”
沈清和也看着排片表，看了很久。她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背挺得笔直，表情平静得像在解一道数学题。
“这部吧。”她指着《她的时光》，“看着不错。”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那张海报，又看看沈清和。沈清和的侧脸在影院明亮的灯光下轮廓分明，表情依然平静，看不出什么特别。
“好……好啊。”林晚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干。
她们买了票，买了爆米花和可乐，走进影厅。影厅里灯光很暗，只有银幕上在放预告片。找到位置坐下后，林晚抱着爆米花桶，眼睛盯着银幕，但注意力完全不在预告片上。
沈清和为什么选这部电影？
是巧合吗？还是……故意的？
电影开始了。开头是舒缓的钢琴曲，画面是灰调的都市街景。两个女主角出场——一个是摄影师，一个是作家。她们在咖啡馆偶然相遇，开始只是普通的朋友，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但随着剧情推进，她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变得微妙。镜头开始在她们的眼神交流上停留更长时间，配乐变得轻柔而暧昧。一次雨天的戏，她们被困在摄影棚里，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林晚看得屏住了呼吸。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爆米花桶，塑料发出细微的挤压声。
沈清和坐在她旁边，坐姿依然笔直，小口喝着可乐。银幕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让她的表情看起来难以捉摸。
电影进行到一半，两个女主角的关系面临转折。摄影师要出国进修，作家决定留在国内。她们在机场告别，拥抱的时间比普通朋友长一些，分开时两人的眼睛都有点红。
“如果我说我不想让你走呢？”作家小声说。
摄影师看着她，很久，然后说：“那你会让我留下来吗？”
作家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摄影师笑了笑，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走进安检口。
林晚觉得眼眶有点热。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清和。沈清和依然看着银幕，但林晚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可乐杯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很慢，像是在思考什么。
后半段电影讲的是分别后的日子。她们通过邮件联系，开始还频繁，后来渐渐少了。各自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但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一次，作家在书店偶然看到一本摄影集，翻开，里面全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下的照片——早晨起床时睡眼惺忪的样子，写作时皱眉思考的样子，喝咖啡时满足的样子。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你是我镜头里，最美的风景。”
作家站在书店里，捧着那本书，眼泪无声流下来。
林晚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赶紧用袖子擦掉，但新的眼泪又涌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哭，是为电影里的爱情，还是为别的什么。
电影最后，摄影师回国，在当年那个咖啡馆里，作家在等她。两人面对面坐着，很久没说话。窗外下着雨，雨声淅淅沥沥。
“我回来了。”摄影师说。
“嗯。”作家点头。
“还走吗？”
“不走了。”
她们看着彼此，笑了。镜头拉远，定格在她们隔着桌子相视而笑的画面上，然后慢慢变黑。
片尾字幕升起，影厅里的灯光亮起。观众们开始离场，讨论着剧情。林晚还坐在座位上，眼睛红红的。
“走吧。”沈清和站起身。
林晚跟着她走出影厅。大厅里还是那么喧闹，但那些声音好像离得很远。她脑子里全是电影里的画面，还有沈清和选这部电影时的平静表情。
为什么选这部？
为什么偏偏是这部？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夜晚的北京很热闹，车流如织，霓虹闪烁。林晚走在沈清和身边，看着她的侧脸，心里乱糟糟的。
到家后，沈清和直接去洗漱了。林晚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那个星星抱枕，脑子里还在回放电影里的情节。
她拿出手机，打开那个作者群。群里很安静，只有几个人在讨论写作技巧。林晚犹豫了很久，然后打字：
“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你和最好的朋友（女生）一起看电影，她特意选了一部讲述两个女孩之间感情的电影，而且看得很认真。这意味着什么？”
消息发出去后，很快有了回复。
“卧槽！楼主又来问了！这次情况更具体了！”
“特意选的？不是随便选的？”
林晚打字：“排片表上有很多类型，她选了这部。”
“那基本上可以石锤了。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是明示啊！”
“楼主你朋友平时对你怎么样？”
林晚咬了咬嘴唇：“很好。非常好。会照顾我，会为我做很多事。”
“那你呢？你看电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林晚想起自己在电影院里掉眼泪的样子，想起那些心跳加速的时刻。她打字：“很感动……也有点……心慌。”
“心慌？为什么心慌？”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回复：
“楼主，你朋友这是在试探你。她想知道你对这种感情的态度。”
“对！她不敢直接说，所以用电影来试探。看你反应。”
“楼主你什么反应？看完电影后和她讨论剧情了吗？”
林晚回想了一下。没有。她们一路沉默走回来，一句话都没说。
她打字：“没有。什么都没说。”
“那她呢？她有没有说什么？”
“也没有。”
“这就对了！她也在等你的反应。楼主，你现在必须想清楚，你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林晚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她对沈清和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依赖？信任？喜欢？
还是……爱？
她不知道。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沈清和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像空气，像水，像阳光。她习惯了沈清和的存在，习惯了沈清和对她的好，习惯了沈清和的一切。
但如果……如果沈清和对她的感情，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呢？
如果沈清和真的喜欢她呢？
她该怎么办？
群里又有人回复：
“楼主，你朋友能忍到现在才试探，已经很不容易了。面对你这种迟钝的人，她肯定很煎熬。”
“对啊，又是同居又是一起睡觉的，这谁能忍得住？”
“楼主我劝你赶紧想清楚。不然你朋友可能真的会表白，到时候你一点准备都没有，会伤到她的。”
表白。
这两个字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林晚心上。她想起沈清和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时的表情，想起她说“是个女生”时的平静。
还有今晚，她选的那部电影。
难道……难道沈清和真的打算……
林晚关掉手机，把脸埋进抱枕里。脑子里乱成一团，像被猫玩过的毛线球，理不出头绪。
她想起高中时，沈清和说“我会单身一生”。现在想想，那句话可能不是玩笑，也不是气话。可能……可能沈清和早就喜欢她了，但因为不敢说，所以决定一直单身。
想起大学后，沈清和租房子时说“如果你愿意，可以一起住”。那不是随口邀请，是沈清和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想起每个夜晚，沈清和任她抱着入睡，背挺得笔直，但体温温暖。
所有细节串在一起，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线穿了起来，组成了一条清晰的项链。
而那条项链指向的，是一个林晚既期待又害怕的答案。
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沈清和洗漱完出来了，穿着浅灰色的睡衣，头发还湿着，用毛巾擦着。她看见林晚还坐在沙发上，顿了顿。
“还不睡？”她问。
“马上。”林晚小声说。
沈清和点点头，走进自己房间。门轻轻关上了。
林晚还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光，很快也熄灭了。
夜深了。
林晚终于站起身，走回自己房间。她没有开灯，直接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
窗外，城市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远处有警笛声，有车声，有人声。但这些声音都很遥远，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沈清和。
林晚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里那种混乱的感觉，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