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诃德,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去外面站一会。”
语文老师的声音把他从迷迷糊糊的梦境中捞起。
因为上课睡觉屡教不改的毛病,班主任把他调到了讲台边上的位置,可这丝毫没有减少唐诃德坠入梦乡的可能性。
“嗯。”
唐诃德低下头。这不是他第一次因为睡觉被老师撵出教室,但他还是没习惯在同学们面前被老师点名的尴尬。
一把枪管闪闪发亮的双管霰弹枪出现在自己的课桌上。
每当他的情绪有所波动,这把霰弹枪就会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枪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诱惑他将自己拿起的味道。
唐诃德从来没有拿它开过火。所有人在听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会显露出极度的困惑,即使霰弹枪就那样明晃晃地存在于他们面前。
就像现在这样,语文老师正看着自己,他理应能看到自己桌子上明显不属于高中生的致命性武器,却无动于衷。
这只能说明自己有某种精神疾病,如果放任不管,也许有一天会恶化。
到那时,自己或许会变成拿着霰弹枪大开杀戒的疯子?唐诃德自嘲地想道。
他对桌上的武器又一次置之不理,拉开教室的门,九月的风灌进教室里面,虽然不甚凉爽,但也让唐诃德清醒了一点。
他揉了揉后脖颈,抬起头,看向天空。
万里无云。如果有什么东西要从天上掉下来,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唐诃德的想象力发散道。
又是一阵风卷过,今天的风似乎格外强一些,唐诃德眯起了眼睛;但一道银色和蓝色的身影突然在他面前闪过,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个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的少女,她手持一柄黑伞,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蓝白色长裙裙摆,从天而降,像是特技演员,又像是天使。
她的高跟鞋落在学校的水泥地上,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一根羽毛从天空飘落。
少女收起黑伞,握在手中,脸色略有些疲惫,一落地便出了口气,随即好奇又有些警惕地打量起自己周围的环境,就这样她和唐诃德对上了视线。
唐诃德眨了眨眼,皱起眉头。银灰色长发的少女对少年投去相同的疑惑的目光。
他们都有些话要说,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先开口。
少年和少女站定不动,对视良久,仔细端详着对方,那模样像是猎物遇上了猎人,但猎物以为自己是猎人的戏剧。
少女最终还是在目光的对阵中败下阵来,她做出了一些反应,脱下了带着白色羽毛的黑色平顶圆帽,朝着唐诃德欠身行礼。
唐诃德没看过戏剧,但他想象中的女主角谢幕时就应该是这样的。
我该说些什么吗?
唐诃德不知道该作何回复,于是只点了点头,看着少女重新张开手中黑色的伞。
仿佛有魔法一般,又是一阵风刮来,比先前的任何一阵都要更加强劲。
风吹动了少女的裙摆,丝绸摩擦声沙沙作响,她蓝色的眼睛不再在唐诃德身上停留,转而看向了深邃的天空。
她点起脚尖,那姿态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会随风升起——
在唐诃德惊愕的注视下,少女确实离开了地面。她如同一只剪去了线的风筝,不再被束缚,于是向上,向上,然后……
她就再也不会回来。
少年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感情,以及一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实现愿望的冲动。
他喊道:
“等等!”
唐诃德的教室在二楼,虽然离地不高,但也足以令常人望而生畏。但他毫不犹豫地就跳到了走廊的墙上,然后脚下发力,纵身一跃。
他重重落地,完全没有少女落地的轻盈和优雅,靠着一个滚翻勉强卸力。
唐诃德完全顾不上生疼的脚腕,飞扑出去,在少女离开地面之前,抓住了她垂落在身边的手。
少女瞪大了水晶般的眼睛,讶异地看着自己脚边的少年,嘴巴微张,喉咙却一个音节也说不出来。
“我有种预感,如果我现在不抓住你的手,我就会永远失去你。”
唐诃德斩钉截铁般说道。
这句话若是从一个英俊潇洒的男青年口中说出,就算不能拿下面前的意中人,至少也能在她的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但从自己这个灰头土脸的男高中生嘴巴里蹦出嘛……效果至少也得大打折扣。
虽然隔着手套,他还是能感觉到银发少女的手很凉,几乎像是冰块一样;仔细看去,她的存在甚至也没有那么真实,唐诃德可以穿过她半透明的身躯看到背后的蓝天;
但一个眨眼间,一切都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女孩的手温热起来,那股拽着她上升的力量也陡然消失,她手中的雨伞被风高高吹起,吸入天空,而她本人则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唐诃德身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声音出奇地响,以至于整片教学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学生们和老师们涌出教室,想要找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见唐诃德倒在了地上。
德育处办公室之中,唐诃德被里面的人说教了一通,不过是关于要注意生命安全之类的并不伤筋动骨的问题。
他推开门时,立刻就撞到了先前自己强行拉住的少女的脸上。
她认真地盯着自己,眼神锐利。唐诃德被盯的有点发毛,问道:
“嗯……你好?”
“我不好。事实上,我现在从来没有这么不好过。”
女孩撇了撇嘴,侧过头去。
“元素几乎没有,魔力十分稀薄……这里是哪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诃德皱起眉头:
“什么元素和魔力的。这里是市立第一中学。你来这里之前不先用导航软件查一查吗?”
“这里是学校?”女孩看上去相当惊奇,“把那么多人关在一个小房间里,还不开窗户,不闷吗?”
“有的时候确实会有一点。不开中央空调的话。”
唐诃德倒是挺认可这句话的。他点了点头,作痛心疾首状。
“中央空调?那是什么?”
少女蓝色的眼睛里显露出好奇与惊讶。
“啊?你不知道什么是中央空调?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连世界统合政府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唔,不要因为你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就看不起人。我问你,你知道炼金学五大原则或者魔力三大定律吗?”
少女气鼓鼓地说道。
“停停,我们怎么讨论起这种东西来了,”
见话题跑偏到不知何处,唐诃德连忙尝试拽回来,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杜尔西内娅。叫我杜尔西内娅就行了。”
银发少女行了个漂亮的提裙礼,身段好似一个真真正正来自宫廷之中的公主。
少年行了一个没有帽子的脱帽礼,兴奋地说道:
“我是唐诃德。我们的名字来自同一个故事啊。”
他说的是一个伟大的,但不幸出生在不配拥有他的时代的英雄的故事。
杜尔西内娅惊讶地眨了眨眼,转向唐诃德,用一只手遮住自己大张的嘴巴:
“你的名字也来源于和极地冰川之下的黑灰恶魔作战的七十二英杰?”
极地冰川?黑灰恶魔?七十二英杰?
临时起意编上这么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需要超凡脱俗的想象力,面前自称杜尔西内娅的女孩要么早有准备,要么熟稔信口开河面不改色的技艺。
又或者……她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
但这怎么可能嘛。
“不说那个了,”
唐诃德的表情有点窘迫,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在门外等着,是有事找我吗?”
“当然。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不让我走?你害我伞飞走了!”
少女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找唐诃德的目的,恶狠狠地看着他,问道。
“不知道。”
他自己也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一个陌生人的手不准她走?”
杜尔西内她难以置信。
“我想,这大约就跟猎人看见了一只漂亮的小鸟,不想失去它一样吧、”
“要是你抓不住那只小鸟呢?你难不成要开枪把它打下来?”
“我确实有枪。”
唐诃德伸手探向身侧的空气,于虚空中凭空抓出了自己那把只有自己看得见的霰弹枪。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杜尔西内娅吓得连连后退,下意识地把手探向腰间,像是要拔出什么东西,但没抓到,愣了一下。
“这么大动静干什么?”
唐诃德反问道。
“你拿着枪啊?”
杜尔西内娅正在面临此生几乎从未经受过的严酷考验:
和一个不光思路很跳跃、行为也很字面意义上的跳跃的脱线人物交流。
“你能看见?”
唐诃德一个箭步冲到了杜尔西内娅面前,握住了她的手,激动而兴奋地问道。
“我当然能看见啊!我又不傻。那可是枪哎!”
面对他热切的视线,银发少女不安地转过头去,满脸羞红。
“但其他人没有一个能看见!从小到大,只有我能看见它。现在还有你。”
唐诃德的神情一下从欢欣雀跃变得失落: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两个疯到一个方向去了?”
“你肯定是疯了,看得见的东西说看不见。”
杜尔西内娅挣扎了一下,见拗不过唐诃德的手劲,只好作罢。
唐诃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现在的这个并不十分友善的姿势对杜尔西内娅造成了何种的困扰。
“喂,唐诃德,快回去上课!”
德育室里的人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推开门,对他喊道。
唐诃德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连忙站起身:
“不是的,我没有骚扰同学,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什么同学?”
那男人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刷地扫过唐诃德的全身,
“别胡闹了。你难道要我和你班主任也谈一谈吗?”
他嘭地关上了门。
不对,这里有很大的不对。
看他的反应,这里没有别人。但杜尔西内娅这时就站在自己身边,揉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腕,不满地瞪着自己。
而自己手中的霰弹枪,法律禁止的危险的热兵器也没被看见——好吧,十六年以来一直是这样的。这个不奇怪。
问题还是在杜尔西内娅。
为什么她能看见自己的霰弹枪,却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他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根链条,将今天看到的一切异常串联在一起。
“喂。”
杜尔西内娅摇了摇唐诃德的肩膀。后者如梦初醒。
唐诃德机械地转过身,面露惊恐之色:
“有鬼啊!”
“你才是鬼!”
唐诃德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向窗外飘去。
杜尔西内娅坐在走廊的墙壁上,双手托腮,支撑着脑袋,蓝白长裙下的腿随意地摆动着。
她好奇但不太客气的视线钉在唐诃德身上,让他浑身都不太自在。
不止德育处的老师,自己的所有同学、上课的老师,乃至这所中学里的所有人类,没有一个能看见杜尔西内娅。
她却能看见他们。当杜尔西内娅尝试阻拦一个路人问问状况时,她的手直直地穿过了那个女同学的肩膀,给她吓了一跳。
她的惊叫同样没有被听见。除了唐诃德。
此时此刻,只有他能听见、能看见、能与之交谈的女孩无处可去,于是要求跟在唐诃德身边。
坐在讲台桌边的唐诃德本来就要承受老师的压迫感,再被一个幽怨的杜尔西内娅盯着,自己真就睡不安生了。
在唐诃德强烈要求下,杜尔西内娅勉强同意不进教室,但执意要在教室外观察唐诃德的一举一动。
少年虽然困意浓烈,但面对杜尔西内娅多少还有一些自尊心。
没办法,唐诃德也只能听起课来。
唐诃德的老师们早就认识到这个少年上课时的睡意浓烈,但今天发现他只是频频看向窗外的天空,大为感动,竟然也不过问他的走神。
就这样过了三节课。这三节课里,唐诃德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下课了也不离开自己的位置。
杜尔西内娅也一直坐在走廊的墙上,看着唐诃德。
午饭时间,即使是定力卓绝的唐诃德,此时也无法不离开自己的座位了。他尝试从后门偷偷溜走,一出门,就被杜尔西内娅抓住了手臂。
“怎么铃声一响,你们就全一股脑地走了,是发生什么危险了吗?”
她问。
“是午餐铃响了,我们这是要去吃午饭。如果不赶紧,到那里就没什么好东西剩下了。”
“吃饭?我还以为是打仗呢。”
女孩惊奇出声。
“差不多。”
一路小跑赶到食堂,打饭的已经排成长队了。唐诃德叹了口气,拿上一个餐盘,跟在队伍后面。
杜涅拉了拉唐诃德的袖子,眼里露出惊喜的光:
“这里……这里是英灵殿吗?怎么这么丰盛?”
“不,这里是学校的食堂。”
他哑然失笑。
“能随便拿吗?”
杜尔西内娅收起了一点距离感,眨着眼睛问。
考虑到自己对她出现在这里负有一定的责任,唐诃德点了点头:
“要刷饭卡的钱的。不过这顿算我的吧,只要你能吃得下,随便拿。”
“饭卡?和矮人银行的符文石片差不多吗?”
“无论那是什么,在这里都用不了吧。”
他吐槽道。
唐诃德就读的学校是这片行政区里最好的中学,经费很充足,其中有些被用到了学生的食物补贴上。
“多亏了进步主义的学生补贴政策。”
杜尔西内娅因为食堂食物种类之丰富而眼花缭乱,顾不上他的自言自语。
“那是一种蔬菜吗?”
“水煮青菜。”
“我要一碟。那是什么肉?算了,来一碟。”
很快,唐诃德手中的餐盘就有点拿不动了。
“停停,拿了就得吃干净啊。”
杜尔西内娅第一次对唐诃德露出了笑容:
“不用担心。我吃得下。”
在那瞬间,唐诃德恍惚了一下。
他忽然有种感觉,杜尔西内娅生来就应该像这样地笑,她的笑对世界来说是一种馈赠,而世界或者个人应该为让这样的女孩不笑而忏悔。
这一会,餐盘的重量又增加了不少。
“你就不能自己拿个餐盘吗?”
“他们看不见我。你也不希望自己身边跟着一个悬浮的餐盘吧?”
所言极是。
对唐诃德来说,杜涅风卷残云进食的姿态简直和她从天而降时一样惊人,为他带来的震撼简直和工作人员给他结账时的瞠目结舌一样。
没过多久,餐盘便只剩下了空碟子,摞成一座客观的小山。
杜尔西内娅长出了口气。
“好久没吃这么痛快过了。”
似乎人吃饱了饭,看待世界的态度也积极了不少:
“喂,唐诃德,我们接下来去干嘛啊。”
“不干什么。下午上课前有一段午休时间,可以回寝室睡觉,或者到处走走什么的。”
唐诃德发现自己的那份红烧肉也被连带消灭,霰弹枪呼之欲出,但还是忍住了。
“寝室是什么样子的?”
“很抱歉,我是通校生,晚上回自己家住,没有寝室。”
唐诃德摆了摆手。
“哦。”
女孩的目光兜兜转转回到唐诃德身上:
“你下午还有几节课啊。”
“还有四节。然后还有三节晚自习。大约十点钟下课吧。”
“那我继续在教室外面等你。”
杜尔西内娅的声音相当平静随意。
“你那把伞丢了,没关系吗?”
唐诃德试探着问道。
“那东西是炼金产物,有自己的命运。像那样的东西是不用找的,该回来的时候会自己回来的。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唐诃德似懂非懂。
杜尔西内娅忽的转过身去,背对唐诃德:
“没什么。”
没头没脑的话说完,她自顾自地走了,留下唐诃德在食堂里面坐着发愣。
他放好餐盘和碗碟,发现杜尔西内娅其实也没有走远,就在门口蹲着,盯着学校里带着铃铛的白猫。
“那是‘派’夫人。它叫这个名字是因为皮毛上有一块很像‘π’的符号。学校以官方的名义领养了它。”
唐诃德解释道。
派夫人以一种趾高气昂的神色路过那些想要摸一摸它的同学们,停在了杜尔西内娅的脚边,绿色的眼睛和她对上视线。
“它看得见我?”
少女惊喜道。
但派夫人叫了一声,伸了个懒腰,随即离开了,又把不识好歹的同学们晾在一边。
“唔。”
“你喜欢猫吗?”
“那是一只猫?”
唐诃德捂住了自己的脸:
“莫非你要告诉我,你觉得那是一只狗?”
“那不是一只狗嘛?”
看着唐诃德扭曲的面容,杜尔西内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开玩笑的。你真该看看你自己的表情。太好笑了。”
唐诃德摇了摇脑袋。他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下午的课程对唐诃德并不难熬,因为他一下就睡着了。
中间醒来的时候他朝着窗外,发现杜尔西内娅还是在看着自己。
这让唐诃德有点难为情。
于是他翻了个面,看向讲台,继续睡觉。
然后又是一顿让唐诃德心惊胆战的晚饭。
晚自习他没有睡觉。唐诃德抄着从朋友那借来的笔记,补上今天落下的知识,然后开始写起作业。
一张又一张卷子从他笔尖和手指底下滑过。唐诃德认真起来就没工夫注意杜尔西内娅了。
他终于从教科书间抬起头,揉揉酸痛的眼睛时,才想起来教室外还有一个女孩在看着自己。
唐诃德立刻跑出教室,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杜尔西内娅:
“外面是不是有点冷?穿上这个吧。”
杜尔西内娅似笑非笑:
“你想起来我啦?”
但她没有拒绝外套,脸蛋因为九月夜晚的寒冷而有些殷红。
“啊。抱歉。”
杜尔西内娅裹紧了唐诃德的校服外套,转身看向身后的月亮。
“呃……今晚你打算去哪?”
“生命总会自寻出处。我想大约是某个空教室或者锅炉房……”
她轻轻抽泣,语气哀怨地说道。
“要不来我家住一晚?”
唐诃德直到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冒失。
杜尔西内娅立刻转回头,飞快说道:
“好啊。”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为她的接受还是为她的直接吃惊了。也许兼而有之。
晚自习结束,唐诃德刷脸通过学校的门禁,带着杜尔西内娅一起走在回自己家的路上。
“你确定吗?”
唐诃德眨眨眼睛,再次确认道。
“确定什么?”
“我家没有人的。”
“那正好。”
“你是来割我腰子的嘛?”
杜尔西内娅顿住了脚步。唐诃德察觉到有问题,慢慢转过身子——
“咿呀!”
少女一记手刀劈在了他的腰间。
“咕哇!”
唐诃德装作负伤,倒在地上。脸和冰凉的地面接触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爬了起来,面色也因为寒风而微红。
“你真吓到我了。”
唐诃德拍拍裤子上的灰,对杜尔西内娅说道。
路灯的光晕在晚风中微微发颤,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揉碎。
原本喧嚣的街道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不是那种夜晚应有的宁静,而是一种被刻意抽走了声音的空白。
“……杜尔西内娅?”
唐诃德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轻得奇怪,连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路灯开始一盏接一盏地闪烁,不是电路故障那种跳闪,而是像有什么巨大生物的呼吸节奏——明,暗,明,暗……
在道路的远处,那片最浓的阴影里,颜色开始沉淀得不对劲。
那女孩不知道怎么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杜尔西内娅?”
“我感觉到了……它们就在那里……它们过来了!”
“谁来了?”
建筑物阴影汇聚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它慢慢地向二人靠近,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恶意与不妙的气息。
就像是阴影中伸出了一只手,而它正缓缓逼近自己。
杜尔西内娅抓住了唐诃德的手腕,道: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