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商业街。
出门前，唐诃德把自己的旧手机格式化，送给了杜涅。虽然性能不是很强，但联网功能还在，拍拍照片、扫扫二维码、看点视频什么的，还绰绰有余。用来换不锈钢脸盆多少有点浪费了。
在唐诃德的指导下，杜涅把学校发奖学金的账户绑定了上去。因为杜涅没有自己的身份信息，所以这个账户暂时用的是唐诃德的个人信息，相当于他的小号。
大约一个小时后。
唐诃德端详着自己面前穿着牛仔夹克衫和热裤，头戴黑色鸭舌帽，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对他俏皮一笑的少女，感慨道：
“你这样子挺像那种私服逛街的明星的。”
杜涅甩了甩自己的长发，得意地说：
“那你就是我的贴身护卫了？”
“我再去给你找副墨镜和口罩就完美了。”
“那样比不戴更加显眼吧？”
“不好说，可能人家就巴不得别人认出来呢。”
杜涅刚刚来到唐诃德的世界不久，几乎没有说得上属于她的东西。
四季常服不过两套，一件秋季校服一件长裙，前者穿多了实在有些对不起杜涅的身材和脸蛋，后者在街上有些太过招摇了。
现在这套偏运动风格的、露出少女修长双腿的衣服就挺不错。
“不过天气马上就要冷下来了，穿短裤没关系吗？”
杜涅双手插兜，靠在墙上，自信一笑：
“动画里面那些女孩子不也大冬天还穿着短裙吗？我可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女孩更抗冻——”
这时一股冷风吹来，她立刻哆嗦了一下。
“站在空调出风口下，迟早要冻感冒。九月了，我们再去买套冬天也能穿的衣服吧。”
片刻之后，唐诃德听见杜涅说“换好了”，于是抬起头，看向试衣间。
他首先看到的是帘子后面她伸出的高帮皮鞋鞋尖，然后是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着的小腿，目光顺着向上是一条深色格纹短裙，紧接着是一件看上去就很暖和的米色毛衣，杜涅蓝灰色的眼睛在白色贝雷帽底下，玩味地注视着唐诃德的表情。
“怎么样？”
“挺好。比起性感系的女孩，我一直更喜欢可爱系的女孩。”
“唉唉，为什么呢？”
唐诃德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啊，这个嘛，如果你有一米八三，那大多数女孩在你眼里自然都是可爱系的了。”
杜涅做了个鬼脸，退回到试衣间里面，换回自己刚才那身夹克衫行头。她为这套衣服付了钱，但它穿在身上有些太暖和了。
看着提着购物袋的杜涅，唐诃德问道：
“需要我帮你拿吗？”
“好啊。”
杜涅把提着购物袋的手递给了唐诃德。唐诃德正伸手去接，突然被她纤细的手指抓住了。
“两个人一起提喽。”
杜涅今天并不打算买很多衣服，两套衣服暂时也足够应付一段时间了；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对着橱窗里的漂亮衣服眼放光彩，跃跃欲试。
“我觉得这件会很适合你。”唐诃德说。
一小会后。
“唐诃德唐诃德，你看我！”
她转起圈来，白色皱边裙摆飞舞起来，粉色和蓝白色的波浪扑面而来，蝴蝶结像活过来了一般在这片洛丽塔的花园中翩然上下。
唐诃德默然许久，最后把头扭向一脸姨母笑的收银员。
“刷这张卡。”
叮。
“唐诃德，这件长裙怎么样？”
打着缎带蝴蝶结的草帽底下，杜涅身穿肩带连衣裙，脚踩白色凉鞋，一只手微微提起裙摆，另一只手冲着唐诃德打招呼。
“刷这张卡。”
叮。
“唐诃德——”
叮。
叮。
叮。
叮……
商业街的一家自助餐餐厅里，唐诃德不满地敲着铃铛：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太慢了。”
“因为很热闹吧，”杜涅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人群，“这里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吗？”
“今天是周末，红火一点正常。但他们至少早就应该送饮料来的。”
唐诃德的语气稍有和缓。他平时没有什么开支，最多也就是买点游戏，攒了不少钱，纵使今天支出不小，总体来说也不痛不痒。
也是玩上真人换装游戏了，不亏。
“等我发奖学金了就还给你，”
杜涅稍稍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
“我在那边的世界有一点积蓄，但我不知道怎么把它换成这边世界的钱。”
“不急，反正钱跑不掉。既然说到这个，有没有什么东西在两边的世界都值钱的？”
杜涅想了想：
“呃，大蚌的伤口分泌物怎么样？”
“你是说珍珠吗？现在人工培育珍珠的技术很发达，要多大有多大，那玩意不值钱了。”
杜涅的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窗外：
“宝石呢？从龙的肚子上扣下来的那种？”
“除非有碗口那么粗或者拳头那么大，否则卖不出好价钱的。人工宝石技术早就成熟了。”
“怎么什么都是人工的。你们总不能人工培育人鱼的……”
“眼泪？”
“……头皮屑。”
唐诃德向后靠在椅子上，难以置信：
“人鱼的头皮屑？”
“正因为稀少，所以珍贵嘛。”
杜涅不以为意，看食物来了，立刻两眼放光。唐诃德知道，带她来吃自助餐真是来对了。
但少女没扒拉几口就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颇有仪式感地说道：
“我吃饱了。”
“不会吧？你生病了吗？还是这里的东西不新鲜？”
杜涅躲闪着桌子对面的唐诃德的目光：
“我……不是很饿。”
“你不会在担心吃多了长胖吧？”
面对一语道破天机的唐诃德，她的脸像是调料盘里的红油一样。
“没关系，多吃一点是好事，再说你说不定还能长一长呢？”
“个子吗？可我觉得现在这个身高就差不多了。”
差不多的身高指一米六九。他们路过校医室时量了一下。
“以后孩子长不高怎么办呢？”
“孩子的爸爸高不就行了？你多吃点呗。”
唐诃德不语，撬开一个贝壳。一个还不过瘾，他又开了一个。
无他，这样才能勉强接近吃回票价。
杜涅最终还是在食欲和身材管理之中败给了前者，变回了唐诃德熟悉的那个对食物残酷无情对他温柔可爱的女孩。
好吧，对自己的账户余额也很残酷。
钱去的真快，就像是一阵风。
它没有离开，只是以穿在杜涅身上很好看的形式陪伴在他的身边。
唐诃德和杜涅用无人机托运服务把大包小包送到家附近的快递驿站，轻松自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着本来一大堆的东西被自动封装，随后装载上机器，升入天空，杜涅的眼睛里闪烁着惊讶的光：
“还挺方便。我记得我去过一个城市，那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用巨大的黄铜蒸汽管道输送的，无论是人还是物资。”
唐诃德的眼里也放出光芒：
“那肯定很酷吧？”
杜涅摇了摇头：
“你压根不知道那里的空气质量有多糟糕，天上全都是黑烟，人们出门都带着面罩。蒸汽管道里面又热得很，时间长了，简直和蒸蒸汽浴一样。”
“可能吧。不过齿轮，杠杆，自动机、差分机，听上去就让人热血沸腾啊。你不觉得我这边的世界有点怪没劲吗？”
“我觉得这样就挺好啊，”
杜涅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完美的四十五度角侧颜，神色中有着些微的悲伤：
“毕竟我啊，只要活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