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诃德和杜涅看着挂在路灯顶上的黑伞,面面相觑。
似乎是因为杜涅松手的时候开着伞,风一直将雨伞吹到了离学校很远的位置,恰好弯曲的把手勾上了路灯的横杆,这才没有继续飞走。
但路灯高出他们一大截。唐诃德目测了一下,如果杜涅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可能还刚刚好差一点才能够到雨伞。
“没办法,只能上了!”
杜涅拍拍唐诃德的肩膀,示意他蹲下来,自己要坐上去。
“难道我们不应该借个梯子什么的吗?”
“这里上哪去找梯子?我伸伸手就能够到了。”
唐诃德叹了一口气。总不能让自己坐到她的肩膀上吧?
没办法,他只能深呼吸一口气蹲住,让杜涅将大腿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抓着她的手臂维持平衡,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她比自己想象得要轻一点。如果太重的话,风是不是就带不起她的身躯了?
唐诃德下意识地摇了摇脑袋,想把胡思乱想甩在脑后,却听见了杜涅让人脸蛋羞红的“啊”的一声。
“唐诃德,你蹭什么呢?”
“抱歉抱歉。”
竟然忘了这茬。
果不其然,就和唐诃德估计的一样,雨伞离杜涅的指尖还有一点点距离。
她努力伸出手臂,使出了全身的劲,可怎么也摸不到雨伞的边,甚至还不小心推的更远了一点。
与此同时,唐诃德的脸被夹得十分难受,又热又闷。
“这样不行。唐诃德,我站到你的肩膀上去。现在放我下来。”
杜涅站回到地面,脸蛋红扑扑的,不肯和唐诃德对上视线。
唐诃德也乐得不看杜涅的眼睛。两人之间的沉默相当尴尬。
“我,我脱鞋子了。”
杜涅小声说道。唐诃德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白色的运动鞋撇在一边,杜涅顺带脱掉了袜子,然后戳了戳他的脊背。
唐诃德会意,重新蹲下身子,先让她站到自己身上,等她站起,便握住杜涅的脚踝。
他好像听见了杜涅的闷哼声,又好像没有。
杜涅的平衡感很好,一下子就在唐诃德身上站稳了。
少女的脚掌紧贴在唐诃德的肩膀,比唐诃德的手掌稍大一点,白皙的皮肤里透着红润。
“哎哎,唐诃德,你站稳一点,我感觉自己快掉下来了。”
专心。保持专注。但不能深呼吸。
唐诃德屏息凝神,专注于保持重心,缓缓靠近路灯。这一次,杜涅明显离雨伞更近了一点,只需要伸出手,就大功告成——
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来,角度刁钻,刚刚好就吹在了伞面的方向。这柄黑色的炼金伞似乎是有了自己的灵智,不希望被杜涅重新拿在手里一样,被这道风卷走,晃晃荡荡地飘飞着。
“唐诃德,伞跑了!”
“你,你先下来吧……”
唐诃德憋气快晕过去了。
赶往伞飞去的方向时,杜涅还有点愧疚和纳闷:
“我的脚真的有味道吗?”
“穿着袜子走了这么多路,什么人的脚都会有味道的。又不是纸片人。”
唐诃德摊开手心,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鼓着脸颊的杜涅戳了戳手臂。
“我说错话了吗?难不成我应该说我喜欢你脚的味道?”
“那还是算了吧。”
唐诃德缺乏和一般同龄人交往的经验。虽然他和杜涅打交道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足够让他忘掉和正常人一起出门是怎么回事了。
难道一个正常的男高中生和正常的女高中生出门会谈论他们中某个人的脚吗?
尽管黑伞近在眼前,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每次近在咫尺,都会失之交臂。杜涅光是伸出手去,都会卷起一阵风,将它吹飞;唐诃德则压根连伞的影子都碰不到。
两人就这么在街道上追逐着打开的黑伞,它就像是成心要捉弄唐诃德和杜涅,每次让他们看到抓住自己的希望,然后亲手吹散。
“杜涅,你的伞真的没有灵智吗?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雨伞了吧?”
“我不知道,至少在我失去它之前还没有,”
杜涅气喘吁吁,汗珠从她的涨红的脸上滑落,
“它和我是有命运的联系的。如果它一直不肯来到我的手中,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命中注定我暂时还不能重新得到它。”
“命运的事情谁都不好说。不过反正也拿不到,要不我们先去买瓶饮料什么的?”
唐诃德指着街道旁边的自动售卖机说道。
“我要喝可乐。”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可乐呢。”
唐诃德惊讶道。
很快,两个可怜兮兮的高中生便拿到了自己的罐装可乐,讶异而恼怒地发现饮料竟然不是冰的。
“见鬼,我们买到刚放进去的饮料了!”
更加可怜的两人蹲在路边,瞪着那和自己作对的黑色雨伞,和它做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伞这时就一动不动了。它停在原地,和寻常雨伞一样。但唐诃德和杜涅都很确定,如果他们往那边移动一毫一厘,那伞也会偷偷移动相同的距离。
一点一点。一点点。一点。
唐诃德轻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可乐。杜涅也放在了自己身边。
两人心有灵犀地朝着黑伞飞扑而去——
它晃晃悠悠地飞走,又一次把两人甩在身后。
“啊啊啊,真受不了。”
杜涅跺着脚,埋怨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就是不肯回到我手里呢?”
“也许现在不是恰当的时机,条件并不成熟,准备还不充分,力量的积累还不完全,等等。”
“我不管了。它爱上哪上哪去吧。”
杜涅一屁股坐在路边,拿起自己脚边的可乐,咕咚咕咚地把饮料倒进嘴巴里面,咽下喉咙。
“额,杜涅,那好像是我的可……”
“不,是我的。”
杜涅别过头,不让唐诃德看到自己的脸色:
“是我的饮料。你的是那罐。”
“也行。”
唐诃德看着已经开封的罐口,不说话了。
他们颓唐地坐在路边,连路过的黄狗都对他们表示了相当程度的同情,坐在他们身边摇晃尾巴,直到主人过来把它牵走。
“唐诃德,天色暗下来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啊,出门忘了看天气预报了。忘记带伞了。”
“那你这不能说是忘记,而只能说是根本没带吧。”
杜涅吐槽道。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珠便打了下来,敲在唐诃德的头顶上。
“走吧。”
唐诃德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盖在杜涅的头顶上。
少女微微抬头,看了眼少年的眼睛,迅速地挪转开来,不让他发现自己的视线方向。
“好。”
杜涅抓过唐诃德的手臂,用臂弯勾住,把外套的一半分给了他的头顶。
他们都不敢看彼此的眼睛。
正在两人打算离去时,一阵强风从背后吹来,雨伞也顺势掀飞,落到了唐诃德面前。
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伞柄,却感觉拉着自己手腕的力量骤然提升。风势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卷的离地而起。即使加上了杜涅的重量,他们的脚跟还是被从地面拉起。
“快松手,唐诃德!”
“不行!”
伞的边缘剧烈的颤抖着,寻常伞骨此时肯定已经折弯,但这把炼金伞却依然坚挺,任凭呼啸的狂风彻底将二人卷入空中。
“抓紧雨伞,唐诃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