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分，山桃花开得正艳。
齐心大圣——那只曾被封为“孙悟空”的黄鼠狼，如今已习惯了它的新身份。金毛灿灿的迷你身形，“火眼金睛”倒是真炼出来了（但不过只是让眼睛发光..），就是那根槐树枝金箍棒还是老样子，最多变成晾衣杆粗细。
李老三和它正在后山溜达，商量着要不要去镇上买个真的猴戏戏服来穿穿。
“我说大圣，您这身行头该换换了。”李老三拨开挡路的桃枝，“树叶编的甲都枯黄了。”
“你懂什么，这叫原生态战甲。”
齐心大圣蹲在他肩上，尾巴一甩一甩，“再说了，天庭发的俸禄就三颗仙丹一年，买得起新装备？”
正说着，前方小路拐角处，一团白影闪过。
“有异样！”齐心大圣瞬间警觉。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从桃树后缓缓走出，身姿优雅得不像山野精怪。它身后拖着三条蓬松的尾巴，每走一步，地上就绽开一朵虚影莲花。
白狐在李老三面前大约三米处停下，口吐人言，声音清冷如泉。
“这位善人，你看妾身可修得正果？”
李老三和齐心大圣对视一眼。
“又一个讨封的？”李老三压低声音。
齐心大圣眼睛一转：“小心点，这是三尾灵狐，道行不浅。按规矩，它该问‘像人像神’，但若你回答得好，它或许能跳过百年苦修...”
李老三今天其实没喝酒，但看着白狐那副“我超脱凡尘”的傲气模样，忽然起了玩心。脑海里闪过昨晚在镇上书店翻到的东洋画册，还有村头二狗子天天念叨的什么“二次元老婆”...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
“我看你像...身高一米六，体重八十，金发碧眼，发型丸子头，身穿洛丽塔，身心都爱我的傲娇反差萌美少女！”
话音落地，万籁俱寂。
山风停了，鸟鸣止了，连飘落的桃花瓣都悬在半空。
白狐那双原本淡漠的狐眼，慢慢瞪大，再瞪大。
“你...你说什么？”它的声音开始颤抖。
齐心大圣“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赶紧捂嘴：“天道见证，封赐已成！”
果然，天空再度变色。但这次不是金光，而是七彩霞光，夹杂着某种...轻快的音乐声？像是八音盒叮叮咚咚的调子。
霞光笼罩白狐。
“不——！妾身修的是清心寡欲道！三百年不染尘缘！妾身不要变成——！”
白狐的惨叫声在霞光中变形，字面意义上的变形。
它的身形在光芒中扭曲、收缩、重组。雪白皮毛泛起金光，三尾缩成一条蓬松的金色马尾？不对，是丸子头下面垂下的长马尾。四肢变得纤细修长，狐脸在霞光中模糊，隐约显出一张人类少女的面容...
霞光散去时，原地站着的，是个约莫一米六的少女。
如瀑的金发被精巧地绾成丸子头，鬓边垂下两缕发丝。碧眼如潭，此刻却满含羞愤的泪水。身上穿着一套繁复的洛丽塔裙装，层层叠叠的蕾丝和蝴蝶结，裙撑把裙摆撑得蓬松如花。手里还握着一把阳伞。
最绝的是，她头顶还立着两只白色狐耳，身后一条金色大尾巴不安地甩动着。
“这...这是何物！”白狐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的人类双手，声音都变调了。
齐心大圣已经笑得从李老三肩上滚下来，在地上打滚：“哈哈哈哈！金发碧眼！洛丽塔！还傲娇反差萌！老三你是真敢说啊！”
少女怒视它：“你这猴不猴鼬不鼬的东西，笑什么！”
“哎哟，我是‘齐心大圣’，天庭正神，从九品。”齐心大圣爬起来，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你现在嘛...让我看看天道给你定了什么位。”
它火眼金睛一闪，念出浮现在少女头顶的银色小字：
“姓名：白璃（暂定）
种族：狐仙-异变型
神职：未定
特性：金发碧眼固定，丸子头强制，洛丽塔装束不可卸，傲娇属性已绑定
附加：对封赐者李老三产生好感度强制增长...噗哈哈哈哈！”
白狐少女（姑且这么叫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解除！立刻解除！”
她试图运功变回原形，但周身只冒出几缕粉红色光点，连裙子都没能掀动分毫。
“没用的。”齐心大圣幸灾乐祸，“天道册封，除非你功德圆满或者找到更高阶的神祇帮你改户口，否则就得维持这形态至少...我看看，一百年？哟，还是实习期。”
白璃瘫坐在地，蕾丝裙摆铺开如花瓣，她双手捂脸：“三百年清修...三百年啊！就为了今天讨封成正果...现在成了什么？成了...成了人类的玩物！”
李老三这会儿也意识到玩大了，挠着头上前：“那个...姑娘，对不住，我就是开个玩笑...”
“玩笑？！”白狐少女猛地抬头，碧眼里泪光盈盈——但配上那张精致如人偶的脸，杀伤力惊人，“妾身...我的道！我的修行！全毁了！”
她抓起地上的石块想扔李老三，但石块飞到半空，忽然变成了一朵玫瑰花，轻飘飘落在李老三脚边。
三人（一人一鼬一狐）都愣住了。
“这...”白狐少女看着自己的手。
她不信邪，又凝出一团狐火——狐火出手后变成一串心形泡泡，慢悠悠飘向李老三，在他脸边“噗”地炸开，留下淡淡香气。
“啊啊啊！”白狐少女彻底崩溃，抱着头蹲下，狐耳耷拉着，尾巴也蔫了。
李老三尴尬得脚趾抠地：“要不...我去求上次那位神将，看看能不能改改？”
“来不及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桃林深处走出一位黑袍老者，头戴判官帽，手持玉册——正是本地山神。
山神看了看白狐少女，又看看玉册，眉头紧锁：“奇也怪哉，本山狐仙名录里，白璃的种族栏刚才自动更新了...‘传统狐仙’改成了‘二次元风格狐仙亚种’。”
白狐少女抬起头，眼中燃起希望：“山神大人！求您帮我改回来！”
山神摇头：“难。天道册封已录入三界户籍系统，要改需上报天庭文牒司、形象管理部、异变种族处理办公室...层层审批，没个三五十年下不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这属于‘非传统神职化形’，按规定，实习期表现良好可提前转正。反之...可能永久维持此形态。”
白狐少女眼前一黑。
齐心大圣凑过来，用槐树枝戳戳她的裙摆：“往好处想，你现在这模样，去镇上庙会肯定受欢迎。我那庙香火一般，你这形象开个分庙，绝对火爆。”
“谁要跟你一样当野神！”白狐少女瞪它，但瞪人的眼神因为“傲娇绑定”，自动软化成了嗔视。
李老三憋着笑：“那现在怎么办？先给你取个名字？叫...白璃？”
山神合上玉册：“按规矩，讨封已成，你二人结下因果。白璃需随李老三回去，了却尘缘，积累功德，早日转正。”
“和他回去？！还有！我都没答应，你怎么按他说的，开始叫我‘白璃’了！？”白璃咋呼到。
“正是。”山神点头，“这也是为了你好。早点适应新形态，完成实习任务，或许还能申请调岗。”说完，他化风而去。
留下两人一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齐心大圣打破了沉默：“走吧，先回村。我给你安排住处...就住我那庙的偏殿如何？”
回村的路上，成了奇景。
李老三走在前面，肩上是金毛灿灿的迷你孙悟空，身后跟着个金发碧眼、洛丽塔裙装的狐耳少女。少女一脸不情愿，但亦步亦趋跟着——因为“身心都爱我的强制好感度”开始生效，她离李老三超过十丈就会心口发闷。
村口，二狗子正蹲着玩泥巴，一抬头，手里的泥巴“啪嗒”掉地上。
“三...三叔...这位是...”
白璃别过脸，哼了一声。
李老三硬着头皮：“这位是...是新来的白姑娘，暂住大圣庙。”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一会儿，全村老少都挤到庙门口看稀奇。
“哎呀这姑娘真俊！头发咋是金色的？”
“这衣裳真好看，镇上都没见过！”
“还长着耳朵和尾巴！是戏班子吗？”
白璃羞愤欲死，躲到齐心大圣的泥像后面——那泥像还是按它黄鼠狼原形塑的，滑稽得很。
当天晚上，大圣庙偏殿。
白璃试图脱下这身繁复的洛丽塔裙装，发现拉链是画上去的——这衣服根本脱不下来，但神奇的是会自动清洁。
她试图解散丸子头，发现发簪一抽，头发自动又绾回去了。
她对着水缸照自己的倒影，碧眼里满是绝望：“这就是...永久的刑罚吗？”
窗外传来齐心大圣的声音：“往好处想，至少你不用自己梳头。”
“滚！”
夜深了，李老三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往庙里走。
偏殿还亮着灯——白璃不需要灯，她那双碧眼自带微光，但她在看齐心大圣偷来的天庭规章手册。
李老三敲敲门：“白姑娘，睡了没？”
“睡了！”
“...睡了还能回话？”
门开了，白璃站在门口，裙摆蓬松，脸色冰冷——但头顶的狐耳却诚实地转向李老三的方向。
“何事？”
李老三递上一包东西：“镇上买的桂花糕...不知道你吃不吃人间食物。”
白璃别过脸：“妾身...我三百年不食五谷。”
她肚子发出轻微的“咕”声。
场面一度尴尬。
最后她还是接过了桂花糕，小口吃着，耳朵微微颤动。
“其实...”李老三挠挠头，“你这样也挺好的。比原来那副冷冰冰的狐仙模样有人情味。”
白璃瞪他，眼神自动软化：“你懂什么！清修之道才是正途！”
“但你现在是神了啊，虽然是实习的。”齐心大圣从房梁上倒挂下来，“神要的就是香火，要香火就得亲民。你原来那样子，谁敢来拜？”
白璃沉默了。
半晌，她低声问：“那我...我现在该做什么？”
齐心大圣眼睛一亮：“首先，学学怎么当个现代神祇。比如——明天村东头王婆家的鸡丢了，你去帮忙找找，积累点小功德。”
“找鸡？！”
“不然呢？你以为神仙天天打妖怪？那都是特殊情况。平时就是帮村民找找鸡、治治小病、调解邻里纠纷...”齐心大圣摊手，“我这‘齐心大圣’的主要工作是防止野猪糟蹋庄稼，去年还帮小孩上树捡过风筝。”
白璃的表情像是世界观碎了又粘起来，但粘反了。
李老三忍着笑：“慢慢来。对了，你那些法术还能用吗？”
白璃试了试，指尖亮起微光，但施法时裙摆会自动转圈，还伴有花瓣特效。
“威力减了七成...但多了这些无用的光影。”她欲哭无泪。
“往好处想，至少好看。”齐心大圣点评，“以后开庙会，你出来蹦跶几下，保证香火鼎盛。”
“我是狐仙！不是舞姬！”
“现在是‘二次元风格狐仙亚种’。”齐心大圣纠正道，“要面对现实，白姑娘。”
夜深了，大圣庙偏殿的灯还亮着。
白璃坐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金发碧眼，洛丽塔裙，头顶狐耳，身后尾巴。
三百年清修，一朝化作这般模样。
但奇怪的是...她摸了摸心口。那种对李老三的强制好感度虽然恼人，却也让她感受到了三百年不曾有过的情绪波动。
窗外，李老三和齐心大圣在低声商量明天怎么帮她适应新身份。
月光洒在院落里，桃花瓣随风飘进窗台。
白璃轻轻叹了口气，尾巴无意识地摇了摇。
也许...这样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这裙子，确实挺好看的。
她对着倒影，尝试扯出一个微笑...虽然看起来更像是闹别扭。
罢了，既然已是定局，那就...试试看吧。
毕竟实习期表现良好，还能转正呢。
她握了握拳头，狐耳竖起，碧眼里燃起新的决心。
次日清晨，村民发现大圣庙多了尊新泥像——金发碧眼的狐耳少女，手持蕾丝阳伞，神情傲娇。
像前香炉里，插着几朵刚摘的桃花。
而村东头，王婆惊喜地发现，她丢了三天的老母鸡，正蹲在窝里下蛋。窝边，落着一片白色狐毛，和一枚精致的蕾丝蝴蝶结。
远处桃林里，白璃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避开泥泞，头顶狐耳转动，听着村里的动静。
齐心大圣蹲在树枝上啃桃子：“干得不错。下个任务，帮村西头铁匠治治他的老寒腿。”
白璃瞪它：“我是狐仙！不是老郎中！”
“现在是‘多功能实习狐神’。”
齐心大圣咧嘴一笑，“赶紧的，完事了带你去镇上买真发簪——虽然你用不上。”
白璃哼了一声，转身往村西走去。
阳光下，她的金发和洛丽塔裙摆闪闪发亮。
也许这条新的修行之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至少，不无聊。
而她没注意到的是，自己转身时，嘴角勾起了一丝真实的、浅浅的笑意。
毛茸茸的尾巴，也在轻轻摇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