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的烛火倒映在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摆在桌上的不过是几个馒头，一碟咸菜。以往即便是魔教教主，也不能如此招待这位一花剑尊。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数日都未进食过的方诗瑶也顾不得仪容，迫不及待地就拿起一块馒头大口大口地吃着。
案前，楚明静静地注视着。待盘中馒头被三人拿光，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关于我姐姐的去向，剑尊可知道？”
方诗瑶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馒头渣，目视着楚明，道：“以教主的能耐，或许已经带少教主和夫人杀出去了。不过若是他们得知二公子的变化，也不知会不会后悔抛下二公子。”
楚明目光微变，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你也不清楚？”
方诗瑶默然，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那群怪物出现的太过突然，我们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应对。你也看到了，连血尊都已经成为了它们当中的一员。”
楚明低头不语，他的父亲早已步入化境之上的玄境，甚至有可能已经到达了传说中的天外天，即“生死境”。尸潮虽然凶猛，但若以他的能耐，想必是能护住楚思月的安危。更何况楚思月本人已步入化境，与八尊有着同等的实力，并非什么弱女子。
可楚明终究是放心不下，在这冷酷无情的魔教之中，楚思月是少数几个对他好的人。而如今他既有能力护她安危，又岂能坐视不管？
楚明抬起头来，目光扫过方诗瑶与她两名弟子的头顶。见那数字没有半点变化，他不禁皱了皱眉头，重新和方诗瑶对视，声音冷冽：“剑尊可知你们三人刚刚那一顿，是我和阿影几日的口粮？”
方诗瑶柳眉微颦，冷冷说道：“二公子何意？”
楚明半眯着眼睛，淡淡说道：“我只是觉得三位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莫不是以为我这是做慈善的？特别是剑尊你，是不打算把天魔斗的结果当回事吗？”
方诗瑶神色坦然，道：“我何时违背过天魔斗的规则？”
她话音刚落，却见目视她的楚明眼瞳如烛火通明，似能看穿人心：“剑尊你心中到底有没有臣服于我，你自己不清楚吗？”
方诗瑶神色不变，淡淡说道：“二公子用的何种手段取胜，你也不清楚吗？”
楚明死死地注视着方诗瑶，道：“剑尊的意思，是不认了？”
方诗瑶却是摇了摇头，道：“无论二公子有什么命令，我都会遵从。但二公子若想让我真心臣服，至少也要拿出足够说服我的理由吧？”
楚明定定地看着方诗瑶好一会儿，忽然温和一笑，道：“阿影，和剑尊说说现在魔教的情况吧。”
始终守在楚明背后的黑衣女子向前踏出半步，明眸如星光璀璨，蒙在黑布之下的嘴唇蠕动：“根据我的调查，魔教八尊之中风雷双尊一死一伤，血尊尸变，刀尊，毒尊，杀尊以及魔佛四人下落不明。”
方诗瑶闻言神色微变，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源于兔死狐悲的淡淡忧伤，但这份忧伤很快就被漠然所替代：“二公子是想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也会落得和风雷双尊甚至是血尊一个下场？”
这一次楚明并没有开口，而是直接由阿影替他说话：“剑尊大人，我并没有说完。”
方诗瑶目露疑光，微微颔首：“好，你继续说。”
阿影再次开口说道：“教中剩余生还的弟子与重伤的雷尊，都已经退守到教中本用来关押犯人的魔狱内。白天的时候，他们也曾尝试利用那群怪物无法露面的弱点，趁机离开魔教。但那群怪物所畏惧的只是阳光，位于魔教外围的区域常年被茂盛的树叶遮挡住阳光，已成了怪物们的聚集地。而教内的粮食，都是外购运输进来。如果教内储存的余粮被吃光，还困在这里的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方诗瑶见阿影讲完，冷笑一声，道：“所以呢？只敢龟缩这座小院子里的二公子是有什么好办法吗？”
楚明任凭方诗瑶讥讽，神色如常地拿起杯子轻轻吹了吹，语气平淡：“只是暂时的。”
方诗瑶目光微变：“什么意思？”
楚明淡淡一笑，温声说道：“如果有足够的人效忠于我，就不仅仅局限于这座小院了。”
方诗瑶心神动荡，死死地盯着楚明：“二公子，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天魔吧？”
楚明不语，只是静静和方诗瑶对视着。
数息时间过后，方诗瑶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神色重新归于平静：“由我出面的话，可以直接把人带过来。只不过以二公子以往的形象，怕是很难让他们听话。”
楚明依旧不语，只是默然注视着方诗瑶头顶的数字“67”。
天魔，传说中信仰祂的人越多，祂就越强大。这一点，恰好与楚明“领主的权能”相仿。即便是一花剑尊方诗瑶，在见识过种种奇异之后，纵使她本人并未意识到，但她其实已经隐隐开始相信楚明就是天魔的说法。
他的目光顺势向下，落在方诗瑶的脸上：“我没有打算直接让他们进来。”
方诗瑶瞳孔轻微一缩，注视着一脸平静的楚明，数息之后朱唇轻启：“二公子平日里藏得很深啊。”
楚明的目光扫过那两名女弟子的头顶，上面的数字并未有任何的变化。他垂下眼帘，淡淡说道：“粮仓那边剑尊也已经确认过了吧？”
方诗瑶微微颔首：“那里聚集着怪物群，我有试过进去，但即便是我想要从里面带出粮食也无法做到。”
楚明闻言温和一笑，道：“剑尊说笑了，你只是不可能一次性就将粮仓内的僵尸清剿干净。”
江湖之中，凡入化境者，皆可号宗师。宗师者，可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方诗瑶眸光微动，道：“二公子知道那群怪物的来历？”
楚明点了点头，道：“我曾从一本古籍上见过。生而死之，死而生之。谓之，僵。其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独畏阳炎。”
方诗瑶神色肃然，道：“不知二公子可借我一观？”
楚明讶然，温和一笑：“只怕剑尊看后要失望了。阿影，将我放在第三列第五排的柜中之物取来。”
数十息之后，方诗瑶看着手中的古籍久久难言。
这本古籍之中有关僵尸的内容，不过楚明口中的只言片语，并无更多的内容。怕是在著作此书的那个年代，所谓僵尸根本上不得台面。
她长叹一声，便将此书交还给楚明。
楚明淡淡一笑，道：“剑尊倒也不必失望，至少在我这小院内，无需担心尸群惊扰。我已备好房间，就请剑尊今夜好好歇息吧。魔狱那边，还需麻烦剑尊你明日去一趟。”
方诗瑶注视着眼前这张笑容温和的脸庞，朱唇轻抿，心神起伏不定，半响后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