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过一次。
如果你非要我形容那种感觉，那大概就是——
痛觉比意识快，结束就在顷刻间。
刺耳的刹车声、失控的远光灯。
还有身体被撞飞时，视野里翻滚的夜空。
然后……我重生了。
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父母双亡，也没有需要寻仇的仇家，而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父亲在田里种田，母亲在家里纺织，这简直是最棒的开局。
但就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
“我是女的。”
起床后，看见镜中的自己白发垂落，明眸皓齿，即便自己每天都照镜子，也难免被惊艳。
“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她自恋道。
“菲娜！”
是母亲在喊她。
“来了。”菲娜提着裙子赶忙过去。
要不是父母疼爱她，以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行为，早就被教训了。
母亲在厅里做活，见到她来了，先是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温煦的说：“你也该到契约的年纪了。”
契约！
菲娜眼睛瞪着大大的，满是期待。
在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一件事——
到了十二岁，所有人都会去教堂，契约一个神明。
说是神明，其实在菲娜眼里，更像是宝可梦，就像她父亲的神明，平日里时常会帮忙翻地、犁田，一点也看不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她也一直很期待自己的神明会是什么样的。
不过还是希望脾气好些，不要拒绝她，毕竟母亲当年，就曾被拒绝过一次。
看出了菲娜急不可耐的心情，她接着说：“快去吧，教堂那边都开始准备仪式了！”
话音刚落，菲娜就急急忙忙的冲出门去。
“真是没一点淑女的样。”母亲摇摇头。
他们所处的地方叫伊萨镇，偏僻、安静，靠近山脉，道路两旁是农田、风车，还有教堂的钟声每天都会准时敲响。
“小菲娜，又去给爸爸送饭吗？”
铁匠大叔、卖面包的阿姨、隔壁家的小孩……
他们的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温和和善意。
“不是，我要去教堂，今天是契约的日子。”菲娜笑着挥了挥手，脚步却没有停。
“菲娜，一定要契约个厉害的神明啊！”
“就算是小恶魔也好，比普通妖精强多了！”
“要是你能成为神眷者，我们这个破镇子也算出名了！”
对于他们的祝福，菲娜尽数收下，作为重生者，她很有自知之明，再差也得有个先天满魂力和超强魔法天赋嘛！即便没有，那也应该是“神明见之大骇，跪下拜服”，然后听取哇声一片。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明呢？
雷神托尔？海神唐三？
抱着这样的期待，菲娜一路小跑，裙摆在风中扬起细碎的弧度。
伊萨镇的街道并不宽，石板路被来往的牛车压得微微凹陷，远处那座始终伫立在小镇中心的白色教堂终于出现在眼前。
“小菲娜，你来了。”
修女站在教堂门侧，一身剪裁合体的灰白色修女服，衣料洗得很干净，线条利落而整齐。
与镇上其他修女不同，她并不显得古板，微微上挑的眼角让她即便在微笑时，也带着一种理性与从容的气质。那是一种只有常年主持契约仪式、见过太多人生转折后，才会沉淀下来的成熟。
目光落在菲娜身上时，没有审视，也没有敷衍，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和关注。
“黛拉小姐，今天会很辛苦吧。”菲娜认识她，作为神明存在的世界，她可是一直想办法跟神职人员打好关系哦。
“谢谢，帮助各位是我们的职责。进去吧，仪式已经开始了。”她微微侧身让开通道，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什么？仪式已经开始了？”
闻言，菲娜如同扑腾的小鸟，飞快的钻了进去。
教堂内部比外面安静得多，高高的穹顶将所有声音都压低了几分，彩色玻璃透下来的光影落在地面上，像一片片静止的水纹。伊萨镇所有年满十二岁的孩子都已经到齐了，正依次排在石台前，一个个站得笔直，紧张与兴奋全都写在脸上。
“妖精！”
巴掌大小、背后长着透明薄翼的风妖精，一出现就绕着主人乱飞。
“契合资质——精英！”老牧师说道。
看着这些小东西，她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变成女孩的缘故，她总觉的好可爱呀！真想带一个回家。
而召唤到这样的契约物，召唤者有些沮丧。
镇民们低声议论着，语气里带着熟悉的安心。
“是妖精啊……”
“嗯，这才正常。”
“伊萨镇本来就少见厉害的契约。”
老牧师又低声安慰了那小男孩几句，却并没有继续下一步仪式的意思。紧接着，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身旁那位年纪尚轻的女牧师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很明显，接下来的仪式，交给她了。
被点到名的女牧师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像是被人从发呆中推醒，连忙站直了身子。她看起来比菲娜也大不了多少，脸还带着点尚未褪尽的稚气，那身牧师袍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偏偏胸前却被撑得极紧，与那份青涩形成了矛盾的对比。
此刻她正手忙脚乱地翻着誓词卷轴，纸页被翻得哗啦作响，额角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我喜欢她的身材。”
由小见大，菲娜眼睛有些直了，感叹道：“妹子未来决定大有作为。”
这位女牧师可不知道台下有位可爱的小女孩在想什么，因为她终于翻到了正确的那一页。
表情顿时一肃，深吸一口气后，吟唱道：
“寂雾之层，回声蠢动；虚影下沉，裂痕并启；游离之梦，边界松脱；形骸坠落，诸相倒悬！”
祭台下方的纹路同时亮起，一层层光纹如涟漪般向外扩散开来，连石板下的空气都仿佛被拖拽着流动。
“不对，好像来了个大家伙。”坐一旁的大叔说道，菲娜也赶紧端坐注目。
最后，她一步踏前，法杖顿地，清脆的声响在教堂中回荡。
“——回应吧，在彼岸的存在！”
轰——
空气骤然一沉。
祭台正上方的空间如同被无形的手按压下去，随后猛地鼓起，波动不断，光影汇聚，一道模糊的轮廓在他面前缓缓成形。
先是轮廓。
再是颜色。
最后才是完整的形态。
那是一位人形神明，同人那般高，光影在他身上流转时，已经不再是飘散的雾状，而是带着明确结构的实体之光。
见此情形，整个教堂安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