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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仔41 更新时间:2025/12/10 10:12:28 字数:6281

第一章 灰袍与骨冢

教堂的夜总比山涧的雾更沉,彩绘玻璃透不进半点星子,偏殿的柴房里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橘色光团缩在墙角,勉强照亮我膝头那捧冷硬的麦饼。木柴堆得比我还高,粗粝的木纹蹭着灰袍下摆,磨出几道洗不净的白痕,指尖捏着麦饼咬下一口,干硬的碎屑刮过喉咙,混着胃里空荡荡的灼烧感往下沉——今天的口粮比往常少了半块,安娜说镇上来的面粉不够,怪物本就不该占太多分量。

我今年十二岁,身形已经抽得高挑,灰袍穿在身上总显得肩线太宽,裙摆堪堪遮到脚踝,露出的小腿裹着旧伤结痂的硬壳,碰一下还会泛着钝痛。油灯的光映在墙上,投出我单薄却挺拔的影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柴刀、扛木柴磨出来的,用力时能清晰摸到骨节凸起,连带手臂上隐现的肌肉线条,都透着些不合时宜的力量。老修女还在时,我总怕这力气弄坏她缝的衣服、劈碎她要的细柴,攥着木柴时要反复收着力道,可现在不用了,没人会在意我劈的柴是不是太碎,也没人会在我不小心掰断水桶提梁时,笑着说“没关系,葬仪屋只是力气大了点”。

“力气大了点”,多温柔的说法啊。可玛格丽特从不这么叫我,她总在主殿的祭坛旁,当着祈祷的镇民,用眼角余光扫过我,声音轻却尖,像针戳破薄纸:“让那个怪物把后院的枯树清了,别挡着殿门的光。”安娜会跟着附和,端着圣水走过我身边时,故意把水洒在我脚边,看着我灰袍浸湿地印,笑得眉眼弯弯:“葬仪屋就该沾点泥,干净了倒不像样子。”

我咬着麦饼,忽然想起六岁那年的冬夜。老修女坐在壁炉旁缝补我的破裙,火光映着她满是皱纹的脸,手里捏着针线,指尖冻得发红,却还是把热粥推到我面前,粥里卧着半颗咸蛋,是她攒了好久的。“多吃点,”她声音软得像壁炉里的棉絮,“我们葬仪屋要有力气,才能帮教堂守着家。”那时候我还不叫葬仪屋,她叫我阿葬,说名字里带个“葬”,是要学会尊重每一段逝去的生命。可她没教我,若生命本身就是种负担,该怎么尊重自己。

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重,我加快了吞咽的速度,麦饼碎屑呛得我咳了两声,眼泪差点涌出来。我太怕饿了,饿到极致时,脑子里会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会变得模糊,只剩下本能的渴望——抓着能塞进嘴里的东西往胃里填,不管是生的草木、受伤的野兔,还是山林里腐烂的兽尸,腥甜的血味、苦涩的草汁混在一起,等意识回笼时,满手都是血污,指甲缝里嵌着兽毛,肚子胀得发疼,却还要对着老修女愧疚的眼神,说“我没忍住”。

老修女总会默默烧一盆热水,帮我洗干净手脸,把我沾血的衣服换下来缝补,夜里会坐在我床边守着,怕我再失控跑出去。她从不说我是怪物,可我看见她夜里偷偷抹眼泪,看见她为了给我买更多口粮,熬夜做绣活,指尖被针扎得全是小洞,就知道我是她的累赘。她去世那天,晨雾把教堂裹得严严实实,我坐在她床边,握着她冰冷的手,眼泪砸在她的修女袍上,心里竟有一丝隐秘的松动——她终于不用再为我辛苦了。可这份松动很快被更沉的愧疚压垮,我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手心火辣辣地疼,却还是觉得不够,我怎么能这么想?她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却盼着她解脱,我本就是个该被唾弃的怪物。

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冷风裹着晨露灌进来,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我猛地抬头,看见莱昂站在门口。他穿着深褐色的皮甲,腰间别着佩剑,胡茬没来得及修剪,眉眼间带着些疲惫,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粥,还飘着两片青菜叶。他是玛格丽特带来的护卫,也是唯一不会对着我皱眉头的人,教我用锤子时会耐心纠正我的姿势,看见我被安娜刁难时,会不动声色地把活计接过去一些,却从不说太多安慰的话。

“安娜没给你够吃的?”他走进来,把碗放在我面前的木台上,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

我攥着手里剩下的半块麦饼,摇了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够了。”

他没拆穿我,只是站在旁边,看着油灯的火苗发呆,过了会儿才说:“趁热喝,等会儿玛格丽特要你去后山墓园,把那座塌了半块的墓碑修一修,镇民明天要来祭拜。”

我应了一声,指尖碰了碰粗瓷碗的边缘,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烫得我缩了缩手。好久没喝过热粥了,往常我吃的都是冷粥冷饼,玛格丽特说怪物不配碰热乎的东西,安娜更是会故意把我的口粮放在风口吹凉。我端起碗,小口喝着粥,温热的米粥滑过喉咙,压下了胃里的灼烧感,也让眼眶莫名发涩。

莱昂没再说话,转身要走时,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用布包着的糖,放在木台上:“镇民送的,我不爱吃甜。”

布包很旧,里面的糖块已经有点化了,裹着淡淡的奶香味。我捏起糖块,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疼。我想跟他说谢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把糖块攥在手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柴房门口,油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融在门外的黑暗里,像从未出现过。

我知道这份好是短暂的,就像老修女当年的温柔,总有一天会消失。莱昂是玛格丽特的护卫,他对我好,或许只是看在老修女的面子上,或许只是可怜我这个怪物,等哪天我失控伤人,或是没了利用价值,他也会像玛格丽特和安娜一样,对着我露出厌恶的眼神,把我推回无边的黑暗里。所以我不敢靠近他,不敢对这份好抱有期待,甚至会在他转身离开后,把那块糖块藏在柴堆最深处,不敢吃,怕吃完了,连这点微小的温暖都留不住。

天快亮时,我啃完了最后半块麦饼,喝光了碗里的粥,把碗洗干净放回主殿的厨房,刚走到庭院,就撞见了安娜。她穿着熨得平整的灰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端着一摞干净的盘子,看见我时,脚步顿了顿,故意往我身边撞了一下,盘子里的水洒在我身上,冰凉的触感顺着灰袍渗进去,冻得我打了个寒颤。

“走路没长眼睛吗?”她皱着眉,语气里满是嫌弃,“一身穷酸气,还挡着我做事,玛格丽特修女说了,等会儿镇民要来祈祷,你赶紧把墓园收拾干净,别让那些脏东西碍了大家的眼。”

我低着头,没说话,只是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她过去。她走过我身边时,故意把盘子往我面前晃了晃,瓷器碰撞的声响在清晨的庭院里格外刺耳,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让我听见:“你以为莱昂护卫对你好?他只是怕你失控伤人,要看着你罢了,谁会真心对一个吃尸体的怪物好?”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呼吸一滞,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被戳破的瞬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是怪物,是靠啃食尸体活下去的异类,我的力气、我的恢复力,甚至我的存在,都是别人眼里的污秽,怎么会有人真心对我好?老修女的温柔是怜悯,莱昂的照顾是责任,玛格丽特的厌恶、安娜的刁难,才是我该承受的常态。

我转身往后山走,灰袍上的水渍顺着衣角往下滴,落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印子,很快被清晨的冷风吹干,只留下淡淡的水痕,像从未存在过。后山的墓园很安静,墓碑大多斑驳,杂草长得比膝盖还高,老修女的墓碑在最里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简单的十字架,上面爬满了青苔,是我上次没来得及清理的。

我从柴房扛来锄头和锤子,蹲在老修女的墓碑前,一点点挖掉周围的杂草。锄头落在泥土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泥土溅在我的灰袍上,混着之前的水渍,凝成一块块泥斑。指尖碰到十字架上的青苔,滑腻的触感让我想起失控时抓着兽尸的感觉,腥甜的血味仿佛又钻进了鼻子里,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我赶紧停下动作,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六岁那年失控的画面突然涌上来,我跑在漆黑的山林里,眼里只有红色,抓着一只受伤的小鹿往嘴里塞,鹿的呜咽声、骨骼碎裂的声响,还有嘴里温热的血味,混在一起变成噩梦,等老修女找到我的时候,我浑身是血,手里还攥着鹿的残骸,眼神涣散,连她的声音都听不清。她没骂我,只是把我抱在怀里,用干净的布擦我的脸,声音带着哭腔:“阿葬,别怕,我在。”

可她现在不在了,没人会在我失控时抱着我,没人会帮我清理血污,没人会告诉我“没关系”。我只能自己压着那份本能,自己承受着愧疚和恐惧,自己在这墓园里,守着一座没有名字的墓碑,守着一个怪物该有的孤独。

我拿起锤子,开始敲碎老修女墓碑旁塌了半块的石块,铁头落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震得手心发麻。我的力气很大,不用费太多劲就能把石块敲成小块,再一块块搬去墓园外的空地。阳光慢慢爬上山坡,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墓碑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杂草上的露珠折射着光,像碎掉的星星,转瞬就会消失。

清理到中午时,墓园终于干净了些,杂草被拔掉,墓碑上的青苔擦得干干净净,塌了的石块也搬去了空地。我坐在老修女的墓碑旁,背靠着冰冷的石碑,胃里的灼烧感又涌了上来,早上吃的麦饼和粥早就消化完了,饥饿感像藤蔓一样缠上来,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眼前的光影变得模糊。

我赶紧从怀里摸出藏在柴堆里的那块糖,剥开布包,把糖块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稍微压下了些饥饿感,也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我含着糖,看着老修女的十字架,小声说:“老修女,我今天没失控,我把墓园收拾干净了,安娜说莱昂护卫对我好是假的,她说我是怪物,没人会真心对我好……我知道,我本来就是怪物,可我还是有点难过。”

风从山林里吹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我,又像是在嘲笑我的自欺欺人。我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轻轻发抖,眼泪砸在灰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被风吹干,没留下半点痕迹。

这时,山下传来莱昂的声音,他站在墓园门口,对着我喊:“葬仪屋,玛格丽特修女让你回去,镇西有个老人去世了,要你去处理后事。”

我站起身,拍了拍灰袍上的泥土,把剩下的糖纸藏进怀里,握紧了手里的锤子。处理后事,埋葬死者,这是我作为葬仪屋的本分,也是我活下去的方式。我要去给老人清洗身体,给她换上干净的寿衣,挖一个合葬的墓,把她安安稳稳地埋进去,就像老修女当年教我的那样,尊重每一段逝去的生命。

只是我忘了,没人会尊重我这样的生命。

我跟着莱昂往山下走,阳光刺眼,我低着头,不敢看路边的草木,不敢看远处的教堂,更不敢看莱昂的背影。糖块的甜味还在舌尖,可心里的苦涩却越来越重,像吞了一把生涩的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教堂的主殿里已经有了镇民的身影,他们穿着干净的衣服,手里拿着鲜花,对着祭坛祈祷,玛格丽特站在祭坛旁,穿着洁白的修女袍,金色的长发挽成发髻,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和我身上的灰袍、泥斑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看见我,眉头皱了皱,没说话,只是对着身边的镇民点了点头,那镇民立刻走过来,把一个包裹递给我,里面是老人的寿衣。

“动作快点,别耽误了下葬的时辰。”玛格丽特的声音很冷,没有半点温度。

我接过包裹,转身往偏殿的停尸房走,莱昂跟在我身后,沉默地陪着我。停尸房里很凉,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老人的尸体躺在木板上,脸色苍白,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走得很安详。我把寿衣放在旁边,准备去打热水,莱昂却先一步拿起水桶:“我去打,你准备一下。”

他转身离开后,停尸房里只剩下我和老人的尸体,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蹲在木板旁,看着老人的脸,忽然想起老修女去世时的模样,也是这样苍白,这样安静,却让我心里空了一大块。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老人的手,冰冷的触感让我想起失控时抓着的兽尸,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我赶紧收回手,捂着肚子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我不能失控,不能在这里失控。这里有镇民,有玛格丽特,有莱昂,要是我失控了,要是我扑向老人的尸体,要是他们看见我啃食尸体的模样,他们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我还想守着老修女的墓碑,还想活着,哪怕活得像个怪物,哪怕活得满是煎熬。

莱昂提着热水回来时,我已经平复了情绪,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把热水倒进盆里,递给我一块干净的布:“小心点,水有点烫。”

我接过布,点了点头,开始给老人清洗身体。热水的温度透过布传过来,带着淡淡的暖意,老人的皮肤很软,像老修女当年给我缝补衣服时的指尖。我动作很轻,怕弄坏她的皮肤,怕惊扰了她的安宁,就像当年老修女教我的那样,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对待。

只是我从来没被温柔对待过。

清洗完身体,给老人换上寿衣时,我不小心碰到了她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一个小小的十字架,和老修女墓碑上的一模一样。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我赶紧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却还是有眼泪掉在寿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赶紧用手擦干净,怕被别人看见,怕被人说我一个怪物。

莱昂站在旁边,看着我,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张干净的帕子。我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小声说:“谢谢。”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转身去准备挖墓的工具。我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攥着那张帕子,帕子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和他上次给我的手帕一样。心里的温暖又冒了出来,像油灯的火苗,微弱却执着,可很快又被自卑压了下去。这份好是短暂的,是带着目的的,我不能贪心,不能奢望太多,不然最后只会摔得更疼。

处理完老人的后事,已经是傍晚了。我把老人的棺木抬到后山的墓园,挖了一个深坑,把棺木放进去,一点点往坑里填土。泥土落在棺木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老人送行。镇民们站在墓园外,对着棺木祈祷,玛格丽特站在最前面,声音轻柔,带着虔诚的祝福,安娜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往我这边看一眼,眼里满是厌恶。

莱昂站在我身边,帮我一起填土,他的动作很稳,泥土落在他的皮甲上,他也不在意。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墓园里,把墓碑染成了橘红色,也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却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距离。

填完土,镇民们渐渐散去,玛格丽特和安娜也回了教堂,墓园里只剩下我和莱昂。我坐在新立的墓碑旁,看着远处的夕阳,心里空落落的。莱昂站在我身边,过了会儿才说:“回去吧,夜里山里凉。”

我站起身,跟着他往回走,夕阳的光越来越淡,山林里渐渐暗了下来,风也变得冷了。走到教堂门口时,莱昂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今天……你做得很好。”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厌恶,没有怜悯,只有淡淡的认可,像夕阳最后一点光,落在我心里,暖得我眼眶发红。我张了张嘴,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小声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教堂。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主殿的阴影里,心里的温暖一点点散去,只剩下无边的空旷。我知道,这一点点认可改变不了什么,我还是那个吃尸体的怪物,还是那个被人厌恶的葬仪屋,还是要在这教堂里,日复一日地承受着煎熬和孤独。

夜又沉了下来,教堂的油灯一盏盏熄灭,偏殿的柴房里,我蜷缩在木柴堆旁,胃里的饥饿感再次涌上来,比往常更甚。我摸出怀里藏着的糖纸,指尖捏着皱巴巴的纸,甜腻的味道仿佛还在舌尖,却怎么也压不住胃里的灼烧感。

我知道,要是再找不到东西吃,我可能又要失控了。

我悄悄起身,推开柴房的门,钻进了后山的黑暗里。风刮过树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野兽的嘶吼,眼里渐渐泛起红色,本能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我开始在山林里奔跑,抓着能碰到的草木往嘴里塞,苦涩的草汁在嘴里蔓延,却怎么也填不满空荡荡的胃。

远处传来野兽的嘶吼,我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眼里只有红色,只有渴望,只有那股能让我活下去的本能。我知道,等我意识回笼时,又会浑身是血,又会攥着兽尸的残骸,又会对着自己的模样感到恶心和愧疚。

可我没办法,我想活着,哪怕活得像个怪物,哪怕活得满是悲剧,我也想活着。

山林的黑暗里,只有我奔跑的身影,灰袍被树枝勾破,皮肤被划出一道道伤口,鲜血渗出来,很快又结痂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红痕。我抓着一只受惊的野兔,狠狠咬了下去,温热的血味在嘴里炸开,胃里的灼烧感终于得到了缓解,可心里的苦涩却越来越重,重得让我喘不过气。

老修女,我又失控了。

我还是那个怪物,还是那个葬仪屋。

我蹲在漆黑的山林里,啃着手里的野兔,眼泪混着血污往下流,滴在冰冷的泥土里,没留下半点痕迹,就像我这可悲的生命,卑微又孤独,永远活在黑暗里,见不到半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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