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循着约定慢慢过，每周去莱昂家的时光，成了我灰暗生活里最鲜亮的光，连柴房的木柴似乎都染上了些甜意。他待我依旧温柔，每次都会提前备好热食，炖得软烂的肉、甜糯的粥，还有艾拉亲手做的面包，松软带着麦香，暖得胃里满是安稳。艾拉也从未对我露出过厌恶，见我来时总会笑着递过刚出炉的面包，语气温和，没有半分排斥，偶尔还会和我聊两句镇上的琐事，语气自然得像是相处多年的熟人。看着她和莱昂相视一笑的模样，看着他们眼底的默契与恩爱，我心里没有嫉妒，反倒满是踏实——他们没有因为我而产生隔阂，还愿意这样接纳我，已经是我不敢奢望的恩赐。
我时常会在他们忙碌时，悄悄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看着莱昂劈柴的身影，看着艾拉揉面的模样，看着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织成温暖的烟火气。这时总会忍不住想，我以后在这个家里，该是什么位置？妻子自然是谈不上的，艾拉温柔得体，与莱昂恩爱相守，本就该是他身边唯一的人，而我只是个怪物，是个帮他孕育孩子的工具，能留在他们身边，就已经是万幸。或许做个仆人就好，帮他们劈柴、洗衣、做饭，帮他们打理家里的琐事，只要能一直照顾他们，能一直守在这个有温度的地方，能不被他们丢掉，我就满心欢喜。这份念头藏在心底，带着些卑微的窃喜，像偷藏了糖的孩子，哪怕知道自己不配拥有更多，也为这一点点安稳而满心雀跃——我终于有了个像样的“家”，终于不用再孤身一人，终于有人愿意让我留在身边。
日子一天天过，我的肚子渐渐有了些弧度，起初只是细微的凸起，裹在灰袍里并不明显，可三个月后，那点凸起越来越清晰，抬手轻轻触碰时，能感受到腹部柔软的弧度，心里瞬间涌满了难以言喻的欢喜。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身体里孕育，哪怕我依旧害怕他会像我一样是怪物，哪怕我依旧愧疚自己不配拥有这份幸运，可指尖触到腹部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惧与愧疚都被冲淡了大半，只剩下满心的珍视与期待。莱昂察觉到我的变化时，眼底满是真切的欢喜，伸手轻轻覆在我的腹部，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珍宝，语气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辛苦你了，阿葬。”艾拉也笑着为我准备了更滋补的吃食，说要好好养着身子，让孩子能健康长大。看着他们眼里的欢喜，我心里的踏实更甚，只想着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一定要好好守着这份温暖。
教堂里的人也渐渐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只是没人敢多问，毕竟我本就是个被人避之如蛇蝎的怪物，我的事从来没人愿意深究。只有安娜来找我的时候，会皱着眉抱怨几句，语气里带着些无奈的烦躁：“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墓园的尸体没人处理，砍柴打扫也没人搭手，我只能花钱雇冒险者来做，花了不少铜板。”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到我面前，里面装着几颗新鲜的水果，红通通的透着甜意，“这些你拿着，往后别再碰死人的事了，生孩子得避着点晦气，别影响了身子。”
我接过布包，水果的清甜气息钻进鼻腔，心里泛起些陌生的暖意。她嘴上抱怨着花钱雇人，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怪罪，反而还记着给我买水果，还提醒我避晦气，这份口硬心软的在意，让我有些无措，只能低头小声说：“谢谢。”
其实我从来不在意什么晦气。我杀了那么多人，手里沾的血不计其数，身上的罪孽早就重到该下十八层地狱，死人的晦气于我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甚至比不上我骨子里的罪孽深重。可我还是会听她的话，会乖乖避开墓园的尸体，会好好养着身子，不碰那些脏活累活。不是怕晦气影响孩子，是怕辜负了莱昂的期待，怕让艾拉担心，怕因为我自己的不在意，让这个好不容易孕育的生命出现意外，让我好不容易拥有的温暖再次消失。
我把水果小心翼翼地收进柴房的木柴缝里，像珍藏宝贝似的，偶尔拿出来闻闻清甜的气息，心里就满是安稳。抬手轻轻覆在腹部，感受着那细微的凸起，心里默默想着：孩子，哪怕你真的像我一样是怪物，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会让你感受到我从未拥有过的温暖；哪怕我罪孽深重，我也会努力做个合格的母亲，不会让你像我一样孤独，不会让你承受我受过的苦。
日子依旧平淡，却满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欢喜。我会按时去莱昂家，会好好吃他和艾拉准备的热食，会避开那些脏活累活好好养胎，会在夜里蜷缩在草席上，轻轻抚摸腹部，感受着新生命的存在。哪怕我依旧是个怪物，哪怕我依旧满身罪孽，哪怕我在这个家里只是个卑微的仆人，我也满心感激——感激莱昂需要我，感激艾拉接纳我，感激我终于有了个家，终于有了值得守护的东西，终于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些不一样的意义。
腹部的隆起越来越明显，灰袍裹在身上早已遮不住那沉甸甸的弧度，走动时会下意识扶着腰，步伐放缓了些，却没觉得有多费力——毕竟我是怪物，寻常孕妇该有的腰酸背痛、行动不便，于我而言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不适，连偶尔翻涌的恶心感，也能凭着强悍的体质快速压下，只余下喉咙间一点淡淡的涩意，算不上难熬。
胎动倒是越来越清晰了。起初只是细微的轻颤，像有小虫在腹间爬动，后来渐渐变得有力，偶尔会突然顶一下腹部，隔着衣料都能摸到那小小的凸起，转瞬又沉下去。每次感受到这动静，我都会停下手里的动作，抬手轻轻覆在腹部，指尖贴着柔软的肌肤，感受着那鲜活的力量，心里满是细碎的暖意。这是孩子在跟我互动，是他好好活着的证明，哪怕依旧藏着几分怕他成怪物的隐忧，可这份真实的触感，还是让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盼着日子能再快些，盼着他能平安降生，盼着我能快点卸下这份“累赘”，好好回报大家的照顾。
这段日子，大家待我好得超出了预期。莱昂每周都会特意来教堂接我，路上会稳稳扶着我的胳膊，怕我走不稳；家里的吃食愈发滋补，炖肉、鱼汤、甜粥换着花样来，艾拉总会把最嫩的肉挑给我，还会织柔软的小衣物，说要给孩子备着；就连教堂后厨的人，也会特意把热食留到温热，端到柴房门口，不再像从前那样随意丢在角落。我被这份温柔裹着，心里满是愧疚，总觉得自己太会添麻烦——不能劈柴，不能处理葬礼，不能帮忙打扫，反倒要让所有人围着我转，给我准备好吃的，迁就我的身子。我常常盯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发呆，心里一遍遍想着，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要多劈些柴，多做些活，把这些日子欠的都补回来，好好照顾莱昂和艾拉，好好守着这个家，绝不能再做只会拖累人的怪物。
我满心都是这样的念头，一门心思盼着生产，盼着回报，却没留意到，安娜看我的眼神，那股怜悯越来越重了。她依旧会来给我送吃的，有时是新鲜的水果，有时是补身子的汤药，嘴上还是会念叨两句“你这身子倒是省事，没见你喊过疼”，语气里却没了从前的挑剔，只剩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每次她来，都会盯着我的肚子看许久，眼神复杂，怜悯像潮水似的漫在眼底，甚至会伸手，犹豫着想碰我的腹部，最后却还是收回了手，只是轻轻叹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我其实不懂她为什么总这样看我。我现在过得很好，有莱昂的在意，有艾拉的接纳，有孩子可以期盼，有个家可以守着，哪怕我依旧是怪物，哪怕我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卑微，可我已经很满足了，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有时她的眼神太过沉重，我会忍不住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心里悄悄想着，或许她是担心我生产时出意外，或许是心疼我一个怪物要承受生育的苦。可我不怕苦，只要能好好生下孩子，只要能一直留在这个家里，再苦再难我都能扛过去。
夜里躺在床上，我会轻轻抚摸着腹部，感受着孩子的胎动，心里满是踏实的期待。腹部的重量越来越沉，偶尔会有些许酸胀，可这些不适都被我刻意忽略了。我盼着日子快点到，盼着能快点见到这个孩子，盼着能快点拿起柴刀，快点回到从前能帮上忙的样子，盼着能一直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做个有用的人，不被任何人丢掉。
安娜的怜悯依旧藏在眼底，我看不懂，也没再多想。于我而言，眼下的安稳就够了，未来的事太远，我只想抓住当下的每一分温暖，好好孕育这个孩子，好好守着这个家，哪怕这份安稳背后藏着我没察觉的隐情，哪怕这份温暖或许转瞬即逝，我觉得我也算满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