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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一层粘稠的纱，瞬间蒙住了视觉，却让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沈清带着酒意的呼吸，温热地拂在林晚的鼻尖，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在她耳膜里嗡嗡作响，然后一路滚烫地烧下去，点燃了五脏六腑。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四肢末端冻结。林晚整个人僵在门口，扶着门框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话在反复回荡、撞击。
想当我女朋友？
苏晓。一定是苏晓。那张永远叭叭不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
羞耻、慌乱、被戳破心事的无措，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悸动，像打翻的调色盘，在她胸腔里混成一团，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沈清似乎也耗尽了支撑的力气，身体又晃了一下，抵着门框的胳膊滑落，整个人向前软倒。
“小心！”
本能快过思考，林晚慌忙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堪堪接住了沈清倒下来的大半个身子。温热的、带着酒气和淡淡香气的重量实实在在压进怀里，林晚心跳如擂鼓，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又烫着似的僵住。沈清的头靠在她颈窝，滚烫的额头贴着她的皮肤，呼吸沉重。
“沈老师？沈清？”林晚的声音发颤，轻轻晃了晃怀里的人。
沈清含糊地“嗯”了一声，再没有其他动静，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只是林晚极度紧张下的幻觉。
不能让她就这么待在门口。
这个念头压过了所有的混乱和羞赧。林晚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费力地搀扶起几乎半昏迷的沈清。沈清比她高一些，此刻醉得失去意识，身体格外沉重。林晚咬着牙，几乎是半抱半拖，将人挪进了屋内，用脚后跟带上了门。
“砰”的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将这片窘迫、暧昧、令人心慌意乱的空间封闭起来。客厅只开了那盏落地灯，光线暖黄，却照不亮所有角落，反而让影子和光斑交织，空气里浮动着微尘和沈清身上陌生的酒意。
林晚搀着沈清，跌跌撞撞地走向客厅中央那张米白色的布艺沙发。短短几步路，她走得汗都出来了，额发黏在皮肤上。终于将人安置在沙发上，沈清一沾到柔软的垫子，便侧身蜷缩起来，手臂无意识地抱在身前，领口因为动作又敞开了些，眉头微蹙，像是睡梦中也不安稳。
林晚站在沙发边，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累的，还是别的什么。她看着沙发上毫无防备的沈清，和平日里那个一丝不苟、温和有礼的沈老师判若两人。此刻的沈清，脆弱，真实，甚至有些……诱人。这个念头让林晚猛地别开眼，脸颊滚烫。
她定了定神，先去锁好门，然后回到沙发边。沈清的外套滑落在地，她弯腰捡起来，搭在沙发扶手上。又蹲下身，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把松脱的领带完全解下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沈清颈侧的皮肤，温热的，细腻的，带着脉搏的微震。林晚像被电了一下，飞快地缩回手，将领带团了团放在一旁。
得给她倒点水。林晚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水壶，倒了一杯。想了想，又掺了些热水，调成温的。走回沙发边，她再次犯难。怎么叫醒她？还是……就这么让她睡？
最后，她还是轻轻拍了拍沈清的肩膀：“沈老师，喝点水再睡。”
沈清睫毛颤动了几下，半睁开眼，眼神依然涣散，没什么焦距。她似乎认出了林晚，又似乎没有，只是就着林晚递到唇边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水，水流顺着嘴角滑下一丝，没入衣领。林晚连忙抽了张纸巾，想擦，手举到一半又停住，最后只是把纸巾塞进了沈清手里。
沈清握着纸巾，没动，眼睛又慢慢阖上了。
看来是真醉得不轻。林晚叹了口气。让她睡沙发？这沙发不算宽敞，沈清这样高挑的人蜷着睡一晚，明天肯定浑身不舒服。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晚的目光投向了那扇紧闭的卧室门。那是她的房间。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和自己的心跳。空气里弥漫的酒气，沈清微蹙的睡颜，颈边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触感……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发酵，鼓噪着某种隐秘的渴望。但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长久以来的敬畏、小心翼翼的喜欢，以及此刻对醉酒者纯粹的照顾之心——压倒了那点蠢蠢欲动。
林晚站起身，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借此积蓄力量。她弯下腰，手臂穿过沈清的颈后和膝弯，用了比刚才更大的力气，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沈清似乎被惊动，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头无意识地靠向林晚胸前。林晚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很整洁，书桌、书架、单人床。浅蓝色的床单铺得平整。林晚走到床边，轻轻将沈清放下，拉过薄被盖到她胸口。沈清在枕头上蹭了蹭，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床头的小夜灯开着，暖黄的光晕笼着沈清的睡颜，褪去了清醒时的疏离和刚才的迷离锐利，只剩下一种毫无防备的安静。林晚站在床边，看了很久。心底那点被苏晓玩笑、被沈清醉话掀起的惊涛骇浪，此刻慢慢平息下来，化作一种酸软而胀满的情绪。她伸出手，极轻、极快地，将沈清颊边一缕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指尖几乎没有碰到皮肤。
然后，她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缝合拢，将那片静谧和躺着的人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林晚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客厅没有开大灯，只有落地灯的光晕。她抱着膝盖，将滚烫的脸颊埋进臂弯。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沈清那带着酒意的低哑嗓音：“想当我女朋友？”
是玩笑吗？是醉话吗？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想。
坐了一会儿，心跳才渐渐平复。林晚起身，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女孩，脸颊红晕未退，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波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迷茫。
回到客厅，她关掉了落地灯，只留了一盏小壁灯，光线幽暗。她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薄毯和一个枕头，放在沙发上。沙发确实不宽，躺下后，腿需要稍微蜷着。
她躺下来，拉过毯子盖到下巴。闭上眼睛，周围彻底安静下来，隔壁卧室里沈清的呼吸声当然听不到，但林晚却总觉得那气息无所不在。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和沈清身上那股特有的、干净的气息，混合着她自己洗发水的味道，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
沙发垫子有些硬，远不如自己的床舒服。林晚辗转反侧，毫无睡意。一闭上眼睛，就是沈清靠在门口的样子，迷离的眼神，松开的领口，贴近的呼吸，还有那句话。
她不知道沈清醒来后会记得多少，又会如何面对今晚的一切。是像往常一样温和疏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会……
纷乱的思绪像夏日雨夜的闪电，一道接一道，照亮心底那些晦暗不明的角落，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没。林晚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背，将自己蜷缩起来。
夜越来越深。窗外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壁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一小片暖黄。
林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明天，该怎么办？
而一墙之隔的卧室里，沈清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抱紧了柔软的薄被，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