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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暗下去，苏晓聒噪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嗡鸣，林晚却觉得周遭的声音都模糊了，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下敲打着耳膜。
沈清……一夜未归。在苏晓那里，是“不知道干嘛去了”、“神神秘秘”。
而在她这里，是醉意朦胧的眼，是松开的领口，是那句烫人的低语，是沙发上蜷缩的睡颜，是自己卧室里安稳的呼吸，是清晨相对无言的早餐，和一句平常的“再见”。
两种认知在她脑海里激烈碰撞，碎片四溅。她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僵，指尖冰凉。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反而有种隐秘被曝晒的灼热感。
“林晚？喂？林晚你听见没？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吗？”苏晓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疑惑。
林晚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听见了。刚在爬楼，有点喘。”
“哦哦，”苏晓不疑有他，立刻又兴奋起来，“你说奇不奇怪？我姐诶，作息规律得跟古代大家闺秀似的，别说夜不归宿了，晚上超过十点回家都少见！昨晚爸妈不在，她居然跑没影了！我早上回去，她刚从外面回来，还换了身衣服，不是昨天出门穿的那套！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就轻描淡写说‘有事’，再多一个字都不肯说！脸不红心不跳的，但就是透着古怪！”
苏晓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她几乎能想象出苏晓摩拳擦掌、双眼放光挖掘八卦的模样。
“可能……真的有事吧。”林晚干巴巴地回应，走向宿舍楼的脚步有些虚浮。
“有事？什么事需要彻夜不归还不接电话？”苏晓哼了一声，“而且我跟你说，她今天早上看起来有点……嗯，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不太一样。好像有点累，但眼神又挺……亮的？反正不对劲！”
林晚的心又提了起来。累……是因为醉酒没睡好？眼神亮……又是因为什么？她不敢深想。
“对了，”苏晓突然话锋一转，“你今天见到我姐没？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林晚喉咙一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强自镇定：“没……没有啊。我早上起来就直接去图书馆了，还没碰见她。”这不算完全的谎言，她确实是从“外面”（买了早餐）回“图书馆”（自己家）的路上“碰见”沈清的。
“哦，”苏晓似乎有点失望，但随即又振作起来，“算了，等我再侦查侦查！对了，下午老地方，帮我补高数？我快被那堆积分搞死了！”
“好。”林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有个具体的事情做，或许能让她暂时从这团混乱中抽离。
挂了电话，林晚站在宿舍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去。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还残留着和苏晓的通话记录。沈清一夜未归……这个事实，经由苏晓的嘴说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公开的秘密感。而她，是唯一知道那个“秘密”真相的人。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沉甸甸的，又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的悸动。
下午，在常去的那家冷气开得很足的奶茶店角落，林晚面对着摊开的高数课本和习题册，心思却有一大半飘在别处。苏晓咬着笔杆，眉头拧成疙瘩，不时哀嚎一声。
“不对啊，这一步怎么就导成这个了？林晚你快看看！”苏晓把草稿纸推过来。
林晚勉强集中精神，帮她理清思路。讲题间隙，苏晓的注意力显然无法长时间停留在数学符号上，没过多久，话题又顽强地绕了回去。
“哎，我还是觉得我姐不对劲。”苏晓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你想想，一个平时滴酒不沾、生活规律像钟表的人，突然夜不归宿，还不肯交代行踪，这正常吗？”
林晚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出一道浅浅的痕。她低着头，假装在验算，含糊地“嗯”了一声。
“除非……”苏晓眼睛转了转，凑得更近，气息喷在林晚耳朵边，“她有情况了！男朋友！肯定是！不然怎么解释？”
“男朋友”三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林晚一下。她猛地抬起头，脱口而出：“不会吧……沈老师不是喝醉……”话说到一半，她骤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白了。
苏晓脸上的八卦兴奋瞬间定格，慢慢转变成一种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狐疑。她眼睛瞪圆了，死死盯着林晚：“喝醉？林晚，你怎么知道我姐昨晚喝醉了？”
奶茶店的背景音乐似乎都停滞了一瞬。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空白，只剩下“糟糕”两个大字。
“我……我猜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你不是说她看起来累但眼神亮吗？有时候……喝多了第二天是会这样……我乱猜的。”
苏晓没说话，只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晚，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把她剥开来看。空气凝固了，只有奶茶店空调出风口发出持续的嗡嗡声。
几秒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苏晓撇了撇嘴，靠回椅背，语气听起来将信将疑：“猜的？你这猜得也太准了点吧……不过好像也有点道理。”她挠了挠头，“但我还是觉得有鬼。喝醉了她干嘛不回家？去哪儿喝的？跟谁喝的？这些问题一个都没答案！”
林晚暗自松了口气，背上却惊出了一层薄汗。她不敢再多说，生怕再露出马脚，连忙把话题拉回高数题上：“这道题还有一个解法，你看这里……”
苏晓的注意力被题目牵扯过去，嘟囔着：“行吧行吧，先搞定这个恶魔积分……”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林晚知道，苏晓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努力扮演好一个专注的补习伙伴角色，但苏晓偶尔投来的、若有所思的一瞥，还是让她如坐针毡。
补习结束，两人分开。林晚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风拂面，却吹不散心头的烦乱。白天发生的一切——苏晓的追问，自己差点说漏嘴的惊险，还有沈清那平静得近乎异常的态度——都在脑海里翻腾。
她拿出手机，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微信列表里，并没有沈清。她们的联系，以前只通过苏晓，或者偶尔在小区、学校里碰面说几句话。昨夜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徒留一地暧昧不明的碎片，和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沉重的秘密。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躺在熟悉的床上。昨夜沈清就睡在这里。这个认知让床铺变得有些不同。她侧过身，把脸埋进枕头，似乎还能闻到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干净而柔和。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不是消息提示音，是……系统提示音？
林晚拿起手机。
屏幕顶端，赫然是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申请人的头像是一片干净的深蓝色，像夜晚的海，又像静谧的星空。微信名只有一个简单的“Qing”。
验证信息那一栏，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我是沈清。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住。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骤然睁大的眼睛和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愕与慌乱。
深蓝色的头像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是沈清”四个字，像一把钥匙，轻轻扭动，即将打开那扇隔开昨夜与今日、暧昧与平静、秘密与未知的门。
她该怎么办？
通过？还是不通过？
如果通过，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心跳，在寂静的夜里，再次失控地狂奔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