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空气跟灌了铅似的沉。
风间瞬抱着胳膊倚墙根儿站着,瞅着换好演出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的三炮,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嘱咐:
「记住喽,三炮!待会儿上去,哪怕学学欧古栗(小栗帽),那也千万别重蹈斯佩酱(特别周)的覆辙,听见没?」
三炮顶着一脑袋问号,马耳朵困惑地抖了抖:「啊?为啥?她俩干啥了?」
风间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呵——一个至少跳了,别管跳的是什么,跳的好不好,一个杵台上跟电线杆子没两样儿。你说呢?不过……」他试图找补,给自己也给三炮打气,「放宽心!压根儿没几个人!咱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信我哈。」
侯场区,疯狂打脸风间。
俩人扒着幕布缝儿,贼兮兮地往外头观众席瞄了一眼。
好家伙!风间那句「没几个人」还在空气里飘着呢,现实就给他俩来了个硬生生的大耳刮子。
看台上乌泱泱一片。基本塞满了!哪是「没多少人」?分明是「没(空)多少人」。
风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下巴壳子都快掉地上了:「我滴个亲娘四舅奶奶!这……这啥情况?!早上那会儿还门可罗雀呢。」
话音没落,夜晴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小脸儿跑得通红:「哎呀妈呀!找着你们了!炸锅了!彻底炸锅了!」
她喘匀了气儿,指着外头那黑压压的人头,一脸不可思议:「就我上回报纸角落塞的那篇『作死训练法换出闸』的小豆腐块儿,谁知道,它火了,还火得邪乎!在网上疯传,这帮人全是冲着你俩这『奇葩组合』来的,想看看今天能整出啥新活儿。」
风间听得脸都绿了,忍不住吐槽:「……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都这么闲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夜晴赶紧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哎哎,嘴下留情!现在这帮看热闹的,现在还是别说衣食父母了。」她无奈地摊手,「咋整?硬着头皮上吧?」
风间看着三炮那越来越白的小脸儿,和已经开始微微打颤的腿肚子,一咬牙一跺脚,硬挤出点「训练员の威严」,指着舞台入口:「甭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三炮!就决定是你了!给我上!」
胜者舞台の大作战开始。
追光灯「唰」地打在舞台中央,三炮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推了上去。那光,贼亮贼烫,烤得她脑门儿冒汗。
她站定,望着底下密密麻麻、闪着好奇和期待的眼睛,脑子「嗡」一声,彻底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马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彻底蔫儿了,软趴趴地耷拉在脑袋两边。
台下的风间一拍脑门,心里「咯噔」一下:「完犊子!怕啥来啥!还是紧张麻爪了!」
眼瞅着三炮就要在台上表演「石化」或者「原地去世」,风间他一跺脚,豁出去了:「姥姥的!为了好兄弟,这张老脸今儿个就撂这儿了!」
他扭头就蹿到音响控制台那边,跟工作人员比划了半天。工作人员一脸懵逼,但还是依言把准备播放的胜利舞台BGM给掐了。
紧接着,风间一个箭步冲到舞台侧面最显眼的地儿,气沉丹田,扯开破锣嗓子,用尽洪荒之力吼出了那句响彻云霄,自带魔性节奏的开场白:
「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七彩阳光!现在——开始!!」
「起——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奇迹发生了!
台上快僵成雕塑的三炮,身体猛地一激灵!那刻进DNA里的,被无数个上学早晨支配的肌肉记忆,它苏醒了。
根本不用过脑子,她的胳膊腿儿自动就跟着风间那贼有辨识度的口令动了起来。
伸臂!扩胸!踢腿!跳跃!虽然动作因为紧张和这诡异的场合有点变形,但那套广播体操的架子,愣是被她一丝不苟地「复刻」了出来!
整个演唱会,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几千号观众,集体石化。
【……えっ?(诶?)】
【これ……なに?(这……是啥?)】
【体操……なの?(体操……吗?)】
【ウイニングライブが……ラジオ体操?(胜者舞台……变广播体操了?)】
解说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场面,麦克风里只剩下倒吸冷气和意义不明的「呃…啊…这个…」。
反应最大的当属夜晴。
她双手「啪」地拍在脸上,手指缝里露出的眼睛瞪得溜圆,举着相机彻底傻眼,完全忘了按快门。她脑子里像炸开了一样,各种标题疯狂刷屏:
【『胜者舞台』惊现广播体操?史无前例!】
【独家揭秘:马娘三炮的『特殊』获胜仪式!】
【从赛道到体操台:三炮训练员の谜之操作!】
【是行为艺术还是训练事故?】
……
此刻夜晴的感受,就像陨石撞火星,要用42号混凝土去拌一盘回锅肉——荒诞、离谱、还带着点诡异的冲击力,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框架。
舞台上的三炮,在风间那充满「力量」的口令指挥下,心无旁骛地做完了全套广播体操。最后以一个「整理运动」结束,她甚至下意识地、无比标准地原地立正站好,对着观众敬了个礼。
然后,在一道道震惊、迷茫、憋笑的目光洗礼下,顶着一张视死如归的脸,同手同脚且一本正经地走下了舞台。
这场面造成的「精神污染」,其震撼程度,绝对能跟小栗帽——笠松音头比个第一第二。
几天后,晚上,一家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烤肉店角落里,气氛却跟外头的热闹格格不入。
风间瞬、三炮、夜晴,仨人围着烤盘坐。肉片在铁篦子上「滋啦滋啦」地冒着油花,香气扑鼻,可谁也提不起劲头动筷子。
春乌菈菈最近去考特雷森学园了。笔试稀碎,但考官愣是相中了她那跟小太阳似的性格和潜力,破格录取了。
夜晴也要因为报社工作调动,得离开高知,去别的地儿跑新闻了。
这就意味着,风间瞬得自己个儿找地方住了。三炮跟他绑定,自然也得跟着挪窝。
烤盘上的肉都快烤焦了,滋滋作响,像在嘲笑这桌的沉默。
「……肉好了,快吃吧,凉了该不好吃了。」夜晴拿起夹子,勉强招呼着,声音有点干巴。
三炮低着头,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泡菜,没动肉。风间也差不多,筷子拿起来又放下,心事重重。
这顿烤肉,吃出了散伙饭的味儿。
风间闷头扒拉了几口,实在没胃口。心里堵得慌,他蹭地站起来:「那啥……我出去抽根烟,透口气儿。」其实是想逃开这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
路过柜台时,他难得硬气了一回,偷偷把账给结了——算是给这段搭伙的日子,画个句号吧。
出了烤肉店门,喧嚣被隔在身后。高知县的夜晚很静,路上没啥车,也没啥行人,只有远处隐约的流水声和虫鸣。风间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抬头看看天,星星倒是挺亮。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啊……该挪窝喽。」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昏暗的街边溜达。走着走着,看见路边一个长椅上坐着个白发老头,大晚上还悠闲地摇着把蒲扇。
老头瞧见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挺齐整的牙,主动搭腔:「小伙子,愁眉苦脸的,找不着地儿住啊?」
风间一愣,警惕地瞅着他:「你咋知道?」
老头嘿嘿一笑,扇子摇得更欢实了:「嘿嘿,老头子我眼神儿好使。正好,我手头有套空房,地段还行,便宜。十碗拉面钱就能住一个月!咋样,瞅瞅?」
「啥玩意儿?十碗拉面钱?!」风间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这价格,便宜得不像话,简直像冰红茶大瓶卖五毛——指定有猫腻。
他眯起眼,盯着老头那双在昏暗路灯下显得有点过于清亮的眼睛:「不对!老爷子,你谁啊?咋就知道我缺房子?该不会是二贩子吧?」老头的笑,总让他感觉浑身不得劲,后脊梁有点发凉。
老头也不解释,还是乐呵呵的:「嗨,瞎琢磨啥!老头子我能是坏人?走不走?带你看一眼,不中就拉倒呗!」
风间心里琢磨:现在确实没地儿去,这价格……就算是个坑,也得先看看坑有多大。要是真被坑了,就当自己眼瞎,认栽。谁让那瓶「五毛冰红茶」看着那么诱人呢。
「行!瞅瞅就瞅瞅。」风间把烟头一掐,心一横。
老头慢悠悠起身,领着风间七拐八绕,走进一条挺安静的巷子,在一栋看着挺普通的公寓楼前停下。打开三楼一间屋的门。
嚯!风间探头一看,有点意外。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但收拾得挺干净,没啥怪味儿。独立的小卫生间,家具看着也还成。
最关键是,老头说隔音不错。这条件,别说十碗拉面,一百碗都值。
老头从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兜里,摸出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合同:「喏,白纸黑字,看看清楚。」
风间接过合同,借着光仔细瞅。条款简单得过分,租金便宜得离谱,也没啥隐藏陷阱。
看完他更懵了,抬头看老头,眼神跟看神仙似的:「老先……呃,我现在真不知道咋称呼您了。您老这是……想认个干儿子?还是……缺个上门女婿?」这便宜占得他心慌!
老头被他逗乐了,蒲扇拍了他胳膊一下:「去去去!想啥美事儿呢,就问你这合同,签?还是不签?」
「签!傻子才不签。」风间生怕老头反悔,赶紧掏出笔,「唰唰」两下签上自己大名。管他呢!先有地方落脚再说。
签完合同,风间心里一块石头暂时落了地。他得赶紧回夜晴那儿,一是收拾自己那点家当,二是得把三炮领到新据点,三是……跟夜晴好好道个别。
不久,看着风间急匆匆走远的背影,巷子里的白发老头脸上那和蔼的笑容慢慢变了味儿,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他抬手在脸上一抹,身影如水波般一阵模糊,白发褪去,露出一头赤红色的短发,最显眼的是头顶上那对标志性的,精神抖擞的马耳朵。
「乌,这趟活儿干得咋样?」赤对着看似空无一人的巷子角落,随意地问道。
随即,她的眼瞳变为黑色。
「还不错。」乌回道。
赤语气带着点不认同:「乌,你这样真的好?按咱那时候的规矩,你这叫『流放』!罚得是不是忒重了点?」
乌回应,「反正我没出钱,三女神出的,要感谢,谢她们去吧。」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
赤:「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乌:「怎么,不满意?」
赤:「只是……」
乌挑了挑眉,刚想说话,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冷冽下来,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一个更加古老威严的声音响起:
「汝等何议?悖逆者,当诛!乌行,无错!」
乌和赤同时神色一肃,微微颔首:「见过玄。」
玄:「尔等……欲阻?」
乌和赤对视一眼,刚才那点小分歧瞬间被某种默契取代。
乌嘴角一翘,带着点痞气:「阻?哪能啊!咱俩就是俩小老百姓,凑一块儿就爱干一件事儿……」
赤接口道,语气带着点调侃:「对,专门『斗』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帝』。」
乌:「……别闹,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