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苍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像死人的手指一样抚摸着被子的一角。
「……呼。」
金蕗轻叹一声，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精神上的疲惫像潮水一样涌来。
这种时候，如果能喝点热茶，然后倒头就睡该多好。
她想要唤来侍女。
身体刚要动弹，却又停住了。
「……」
算了。
不知为何，今晚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她想独自享受这片刻的、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寂静。
重新躺回床上，被子触碰到肌肤，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那凉意顺着毛孔钻进去，却意外地让人感到清醒。
「……哈啊……」
来到这片叶家的土地，还不足十天。
但在感觉上，却仿佛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月之久。
——这里是既非金家，亦非宋家的敌国之地。
起初，金蕗还满心恐惧，担心着今后的生活会是何等的地狱。
但实际身处其中后，却发现这里出乎意料地……安稳。
虽说是敌国。
但周遭全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没有宋家那些冷嘲热讽的眼神，没有金家那些沉重的家族包袱。
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静静地生活，从某种扭曲的意义上来讲，竟然别有一种安稳之感。没错。
简直就像是一场……没有归期的独自旅行。
——我在瞎想些什么呢。
金蕗在黑暗中轻声笑了，笑自己的天真。
不可掉以轻心。
这里可是叶家领地，是虎狼之穴。
若稍不留神，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直到平安回到宋家、回到姐姐身边的那一天为止，绝不能松懈。而且……
自己已经被那个可怕的叶溯盯上了。
一想到那个名字，金蕗的胃部就一阵痉挛。
关于那天收下诗词的事，她深深地反省了自己。
哪怕仅是装装样子，自己也应将谎言说到底的。
当时就应当注意，绝不能把自己真实的态度流露出来。
但是。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不想跟叶家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将值得信赖的侍女置于身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静静地独自生活下去，便可以忘记自己身处敌国的事实。
……她本是如此认为的。
「……」
叶溯这个人，不可轻视。
自第一次见面起，金蕗便有这种直觉。
她非常不擅长应付他那仿佛能洞穿自己内脏般的冰冷眼神，以及那张恰到好处、却虚伪至极的笑脸。
真希望他不要再来了。
不想见他。
不想被他看穿。
金蕗紧紧抓住了被子的一角，像只受惊的刺猬一样蜷缩起了身体。
耳边传来庭院中树木摇曳的声音。
沙沙，沙沙。
或许是错觉，今晚的风声，听起来格外喧嚣，像是在哭泣。
就在金蕗如此胡思乱想之时。
「晚上好，金蕗殿下。」
「……！？」
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
听到这过于突兀的声音，金蕗吓得浑身一颤，短促地尖叫出声。
有人！
有人正站在昏暗房间的角落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像电流一样窜过脊背。
「……啊……，叶……溯？」
那个身影缓缓走出阴影。
正是她此时最不想见到、最恐惧的梦魇。
「为……为，为何……」
都已是这种时间了。
为何他会在此？
他是何时进来的？
守卫呢？侍女呢？过度的惊讶令金蕗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将脑中闪过的无数念头组织成语言。
「这么晚打扰真是抱歉。我只是突然……很想见你而已。」
叶溯的声音沙哑、低沉。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空洞。
「……」
金蕗虽然惊讶到合不拢嘴，但求生本能让她很快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隐藏自己的动摇一般，毅然说道
「在这种时间突然进到女子的闺房，很有失礼节吧。请立刻回去！」
「……」
「我要喊人了，请你速速离开。」
「……」
「……」
不对劲。
他的样子很奇怪。
金蕗莫名感觉，眼前的叶溯不同于平时那个微笑着打探自己内心想法的腹黑少爷。
他就像是一个……坏掉的人偶。
那双眼睛里没有光，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察觉到气氛的异常，金蕗瑟缩起了身体，本能地向后退去。
就在她一边警戒着，一边准备再次放狠话赶走他的时候。
「……看来你是有所误会了。」
叶溯低语道。
「我是叶家的少主。而你，是金家的落魄公主。……既然如此，要低头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他说着，一步步逼近。
那眼神中，不知为何混杂着一丝疯狂与……绝望？
「——……」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说些惹恼我的话呢？
他是想故意刺激我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然后以此为借口杀掉我吗？
还是说……金蕗努力想要搞清楚叶溯话中的意图。
但那双凶险眼神中的动摇之色，让她感到困惑。
不过，唯一清楚的一件事是——
如果被对方的挑衅激怒，自己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忍耐。
只要忍一会儿就好了。
只要在这个疯子面前将谎言说到底就好。
仿佛在平复自己的心情般，金蕗舒了一大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
「……正如您所说，我乃业已式微的金家之人。望请您原谅我的种种无礼之处。」
金蕗平静地开口道歉。
而后，她将双手拄在被褥上，对着那个男人，深深低下了头。
「……」
「……呵，呵呵呵。」
头顶传来了叶溯干涸的笑声。
那笑声听起来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嘲笑整个世界。
「家道中落还真是辛苦啊。……不像这般拼命克制感情，努力保持冷静就保不住脸面呢。」
「……！」
金蕗感到自己的脸颊唰地红了。
还好自己低着头，没让他看到这幅狼狈的模样。
「但……你能保持这份冷静到何时呢？」
房间中响起了衣物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
「呜咕……！？」
后脑勺传来了钝痛与重压之感。
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她的身上。
随后，她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自己被踩住了。
——竟敢将我，踩在脚下！名为“自尊”的弦，崩断了。
「……！无礼之徒！！」
金蕗一下子弹起身来，猛地拨开了叶溯的腿。
「竟敢愚弄身为金家公主的我，不可饶恕！我虽为委身敌国之躯，但从未向尔等屈服！！」
屋内响起了金蕗那足以让整栋宅邸震颤起来的凛然之声。
那是压抑了许久的、灵魂的咆哮。
「……终于露出真面目啦。」
「……！」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金蕗顿时脸色铁青，身体僵直。
完了。
说出来了。
「……」
「你可真是个倔强的女子啊。不到这个份上，都不肯暴露自己的心声。」
在苍白色月光的照耀之下，叶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扭曲的兴奋。
那是“纯阴媚体”在面对猎物反抗时，产生的病态快感。
「…………」
「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庭院里的树木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毁灭伴奏。
「这样你就满意了吗！如果对我的真心话感到不满，那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好了！！」
金蕗语气强硬地继续喊道。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没什么好藏的了。
「我深知自己仅是个被利用的人质，而并非什么应当受到礼遇的客人！」
「…………人质……」
「但即使如此……我也清楚自己的使命，我不想惹是生非，只想谨小慎微地活下去……！」
金蕗大声喊着，把忍耐至今的话都一口气发泄了出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既然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如此碍眼，那就让我回国好了！不然就干脆杀了我吧……！」
金蕗就这样瘫倒在了被子上。
她用双手紧紧攥住被子，指节泛白。自己的心声暴露至此，已经丝毫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无所谓了，随他的便吧。
反正，身为没落的金家公主，自己也是无法违抗叶家之人的。
无论是被践踏，还是被踢打，都不能反抗。
金蕗紧紧按住了撕裂般疼痛的胸口。
——已经，怎样都好了。
「……我说，金蕗。」
「……」
叶溯轻轻蹲下身子，对将脸颊埋在被褥中的金蕗说道。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我放你走吧。」
「……」
「…………？」
金蕗猛地抬起头。
「倘若你有此意的话，我就放你回国。你意下如何？」
叶溯冷静而又淡然地轻声说道。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放我，走？
金蕗完全不懂为何叶溯会突然说出此话来。
她瞪大双眼，眼神呆滞地仰望着他。叶溯无力地笑了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破碎感。
「……已经，怎样都好了。不，我怎样面对长姐都无所谓了。」
「所以说，就按我的想法来……。就让我随心所欲吧。」
「……」
叶溯的话实在是令人费解。
唯一能够理解的是，那个总是自信满满、掌控一切的叶家少主，现在萎靡不振，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影子。
为什么事情突然发展成这样了？
明明该自暴自弃、破罐破摔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
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金蕗不知道叶溯是有何打算才准备放走自己，因此也不敢随意应声。
她是出于好心？还是心怀歹意？
金蕗的额上渗出了冷汗。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你要回去吗？还是就这样在这里生活呢？」
「……」
他的语气冰冷，眼神刺骨。
似乎没打算解释自己话中之意。
「……」
「我想，回去……。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金蕗下定决心，静静地瞪向叶溯的双眼。
不管这是不是陷阱，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昏暗的走廊。
两人的衣摆擦过地面，在静谧的黑暗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金蕗注视着沉默地走在前方的叶溯，紧紧跟在他身后。
「……」
——无人看守？
之前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庭院里都有众多看守在。
可此时此刻，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据叶溯所说，先前那数量夸张的警卫是依他的指示设下的。
那让警卫退下，便应该也是出自他意。
——所以，他是真的打算让我回国吗？
「……」
金蕗尚未知晓，叶溯是否真的想放自己回去。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安在脑海中越发膨胀。
——就算叶溯是真的要放自己回去。
可就这样回去，真的好吗？
自己是作为人质来到此处的。
然而当下却要放弃这一使命而回去，这样真的可以吗？
如果两国因此而起了纷争，那么双方究竟能否接受“是叶家少主让我回来的”这一借口呢？「……」
叶溯看上去并非是想要令国家陷于混乱状态。
那么，他究竟是作何打算呢？
就这样按照他所言回国，真的没问题吗？
眼下只得心怀不安地听从叶溯所言，这一境况令金蕗咬紧了嘴唇。
穿好鞋子后，二人来到了宅邸的门口。
微弱的篝火摇曳着照亮了门外。
走到这里，叶溯才终于开了口。
「之后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
「你回国之后，我会从中斡旋，保证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所以你就放心地回去吧。」
「…………此话，当真？」
「啊啊，因为你的一切都由我全权负责嘛。」
说着，叶溯轻笑了起来。
「……」
听了他的话，金蕗感觉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自己，可以回去了。
虽说自己与叶溯之间的隔阂并未因此而有所化解，但此时仍想向他道声谢。
可金蕗一时间却想不到该说什么才好。
就在她一时语塞之时。
「那就请回吧，路上小心。」
叶溯面带笑容地说出了此话。
「………………诶？」
金蕗愣住了。
她环顾四周。
「怎么了？你可以回去了。宋家也好金家也罢，想去哪里都随你的便。」
「…………，要，怎么回去？」
「随你喜欢。」
「……」
金蕗顿时感到浑身发冷。
本就昏暗的视野因受到冲击而更加漆黑一片。
「……叶，溯？」
这里既无轿子亦无马匹，甚至连随从都未准备。
也就是说——「你是，打算将我……抛弃在外吗？」
金蕗声音颤抖地道出了现实。
「抛弃在外？」
叶溯歪了歪头，一脸无辜。
「你……你就这样把我扔在路边，叫我怎么回去啊！既然要让我回国，就理应准备好相应的交通手段才是！」
金蕗叫喊出来，语气中带着不甘与愤怒。
——自己就不应该听信这种人的话！
强烈悔意涌上心头。
无法抑制住翻涌而出的怒意，金蕗忍不住对眼前的叶溯顶撞了起来。
「你这是在故意找我麻烦吗？还是说……你装作让我逃跑的样子，实际上是想借机除掉我吗！你也差不多该如实招来了吧！」
「……」
「……，别太，侮辱人了……！」
金蕗一气之下扬起了手，想要狠狠扇他一巴掌。
然而。
啪。
叶溯牢牢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
然后顺势将她一把拉了过来。
那双有如寒冰的双眸逼近了金蕗面前。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你做什么……」
「金蕗。」
叶溯用告诫的口吻对她说道。
声音轻柔，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脖颈。
「我可是出于对你这个高贵的金家公主殿下的顾虑，才让你自己选择的哦，金蕗。」
「你是要这样凭借一己之力回国呢，还是要……」
叶溯凑到她耳边，低语道
「留在叶家，一辈子都做我的玩具呢？」
「………………」
面对叶溯那闪烁着妖冶光芒的瞳孔，金蕗失去了言语。
一大朵黑云飘过一片漆黑的天空。
强劲而低沉的风声在夜空之中缓缓响起，如同呜咽。
「……为，何……」
金蕗颤抖着嘴唇，拼命组织着语言。
「为何，我……非要做你的玩具不可！！」
放声喊出来的同时，金蕗感受到至今为止蚕食着自己内心的绝望，终于席卷了现实。
——我是，人质。是无法反抗叶家的。
——无论被做些什么都无法抱怨。自己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那个时候才会喊出要杀要剐随意处置这句话。
但却从未想过会像现在这样，不得不去面对连仅存的一点期待都破灭掉的悲惨现实。眼前的叶溯露出了冰冷而又危险的笑容。
「……」
「你要……，杀我吗，叶溯？」
「……」
金蕗从未想过沉默会令人如此恐惧。
即使叶溯一言不发，从他的表情和至今为止的行动中也能够有所预料了。
——这个男人，是想将我玩够了后再杀掉。
「怎么了。你果然还是不想回去了吗？」
「……」
被叶溯抓住的手腕颤抖了起来。
冷汗自脖颈流下，浸湿了衣领。
「我要，回去……。我，我可不会在此做你的玩具。」
金蕗拼命抑制着心中的恐惧，同时拼命地说着反抗的话语。
「是吗。……呵呵。」
看着金蕗拼命的样子，叶溯轻轻一笑。
「那你就尽情努力吧。……对了，山里可是有山贼的哦。不想死的话就得多加小心，可别误入了山贼的领地。」
「…………」
面对着叶溯可怕的挑唆，金蕗的锐气都被挫败了。
「……像我这样的女子是无法独自上路的。就算没有轿子和马匹，至少也让我的侍女和随从跟我一起走……！」
「……啊啊，你的随从们已经不在了哦。」
「诶？」
叶溯那满不在乎的口吻令金蕗瞪圆了双眼。
——难不成，他们抛弃我自己逃走了？
「……」
可是，跟随金蕗来到叶家的侍女和随从都极为忠诚。
他们不太可能抛下主人而逃走。起码金蕗是这样想的。
「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叶溯朝旁边瞟了一眼。
金蕗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在路边稍稍往前，门前的微弱灯火无法完全照亮之处。
有什么东西正倒在那里。
「……」
「………………」
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呢？
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金蕗不想去思考倒在那里的是什么，然而大脑却逐渐“明白”了起来。
心跳剧烈。呼吸困难。
膝盖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扑通。
她就这样瘫倒在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饱含着绝望的尖叫声响彻黑夜。
倒在那里的，是金蕗最为信赖的侍女。
那个总是温柔地安慰她、陪伴她的侍女。
此刻，她双眼大睁，一动不动。
红黑色的水洼在地面上扩散开来，浸透了泥土。
即便不上前确认，金蕗也清楚她已经断气了。
「呜……呕……！」
金蕗再也承受不住，当场呕吐了起来。
她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因无法承受数次翻涌上来的呕吐感而不停地后退着。
然而痛苦与恶心的感觉仍然不减，这令她渗出了泪水。
「哈啊，哈啊……咳，咳！……，哈啊，啊……」
比起失去侍女的悲伤，有人死在眼前这一事实对她造成的冲击更大。
直接目睹死亡的恐惧狠狠地折磨着金蕗的身心。
——不要。我不要。
——我不想死！
「啊，少主——！我已经确认好了。」
一个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开朗声音响了起来。
金蕗反射性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便看到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女（殇）正从宅邸走出来。
少女面带笑容地跑向叶溯，并爽快地向他报告着。
「宅邸内外皆无问题。任务完成。」
说着，少女将手里拿着的——像柳叶刀一样的玩意儿——朝着地面飞速挥了出去。
液体从刀尖唰地飞溅出来。霎时，眼前的地面划出了一道红色的线。
「噫……」
「啊，抱歉啦。甩到你那儿了？」
说着，少女收回了染着鲜血的刀。
腥臭呛人的味道一下子笼罩当场。
「……呜，啊……啊啊……」
金蕗忍不住发出了既像悲鸣又似呻吟的叫声。
另外两个“恶魔”则紧紧盯着她。
一个笑着，一个冷漠地看着。
心脏剧烈跳动。
——我不想死。
——不要。我不想死。
——我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声尖叫的同时，金蕗势如脱兔般逃离了原地。
她拼命地奔跑在漆黑无人的道路上，
同时披头散发，泪水不止。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绝望的小鹿，一头扎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