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喘不过气来。
胸口好痛,像是要炸裂开一样。
至今为止的人生中,金蕗从未像这样狼狈地奔跑过。
而此刻,残酷的现实正毫不留情地鞭笞着她,逼迫她向前狂奔。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深切地体会着奔跑带来的痛苦。
金蕗忍不住呻吟出声。
身上仅穿一件单薄的睡衣,衣衫凌乱,赤着双脚踩在粗糙的砂石路上。
这是她身为名门公主,至今为止从未有过的体验。
金蕗心想,恐怕自己现在的样子相当悲惨吧。
但面对死亡的恐惧,她已无暇顾及自身的尊严。
亦不在乎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会作何想法。
金家也好,名声也罢,都已无所谓了。
——此时,金蕗心中所想,唯有“不想被杀”这一件事而已。
「救我……,姐姐,救我……!」
一路狂奔的同时,金蕗绝望地呼喊着。
她丝毫不清楚该走哪条路,该朝哪个方向走才能到达姐姐所在的宋家领地。
只是想要尽可能地逃离叶溯,逃离那个恶魔的手掌心。
金蕗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在陌生的道路上胡乱跑着。
她颤抖的双腿已不听使唤了,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虽然感觉心脏几乎要破裂开来,但一想到叶溯有可能追赶上来,她便害怕得无法停下脚步。幻听在耳边回荡。
感觉后方似乎传来了叶溯那冰冷的笑声。
好可怕,好可怕。
膝盖打着颤,几乎要摔倒在地。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已经在拼命地跑了,可身体却像在水中一样沉重,感觉不到自己在向前迈进。
仿佛置身于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中一般。
——啊啊,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该有多好啊。
好暗。
金蕗第一次体会到,仅靠微弱的月光赶路竟是如此困难。
周围并无人家,前方的道路也越发狭窄,越发险峻难走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跑去哪里才能得救。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咕,哈啊,哈……」
金蕗耗尽了体力,再也跑不动了。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扶着一棵树,大口大口喘着气。
缺氧和严重的耳鸣令她感到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她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下布满泪水的脸,然后战战兢兢地观察起了周围。
似乎……没有人追上来。
「……」
周遭的黑暗似要将她束缚在原地。
树木的沙沙响声和不知名的鸟鸣声,简直如同鬼魅般恐怖。
独自流落到此种荒郊野外,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恐惧的吧。
金蕗伫立在原地,浑身颤抖着抽噎了起来。
「不要,好可怕……呜,啊……呜呜,我好怕……」
「……救我……谁来,救救我……」金蕗流着泪,像只受惊的小兽一样躲进了身旁的树丛中。
她的手脚颤抖不已,而且已十分冰凉。
她在树丛中蜷缩起身体,拼命忍受着向她袭来的恐惧。
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击垮了她的内心,令她瑟瑟发抖。
盯上自己性命的人。
山贼、野兽、鬼怪、孤独。
就算藏身于此,也摆脱不了这些威胁。
谁都不会来救自己。金蕗逐渐开始对自己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感到心惊肉跳,恐惧不已。
可即使这样,她仍用因恐惧而麻痹的大脑拼命思考着,试图找出获救的可能性。
——就这样在此彻夜不眠。
到了早上的话,说不定会有好心人路过。
说不定有人会帮助自己。
而后就暂住在那位好心人家中,再向宋家寄去信件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人来接自己回去。「……」
金蕗明白,自己这想法太过美好,甚至有些可笑。
但若不找些寄托的话,自己的心就要坏掉了。
——不,或许已经迟了。
自己是无法只身在此熬到天明的。
天还未亮,自己便已几近疯狂了。
不知道已过了多久。
短暂的时光仿佛永恒一般漫长。
「噫,噫……呜,咕……呜呜,啊……」
金蕗蜷缩在树丛中,轻声抽噎着。
生怕声音太大会被人发现。
甚至有种光是呼吸就足以暴露自己所在之处的感觉。
——如果地面就此下陷,令自己坠入黄泉之国的话该如何是好。
——假如,眼前的一片漆黑中突然浮现出鬼怪惨白的脸庞该如何是好。
——倘若,突然有人从背后袭击自己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当人类一直面对死亡的恐惧时,其精神便会损耗得很迅速。
「……姐姐……姐姐……」
金蕗喃喃细语道,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姐姐,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什么都听您的……」
「我想和姐姐在一起……」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想和自己最爱的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但为何我非要来叶家不可呢?
究竟是谁令事情演变至此的呢?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我想见姐姐。
救救我。
我已经不想再担惊受怕了。
我不想独身一人。
我不想死。
快来救救我啊。
「……姐姐……」
突然,听到了某人的声音。
是姐姐的声音。“原来你在这儿啊?金蕗。”
是姐姐。
——她来救我了!「阿,姐姐……」
金蕗惊喜地抬头望向站在树丛外的那个人,心想着终于得救了。
然而,月光照亮了那张脸。
「找~到你了。呵呵。」
那不是姐姐。
那是带着一脸戏谑笑容的——叶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