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有人为自己换了毛巾。
额头上传来一阵凉意。
「……」
金蕗微微睁开了双眼。
朦胧的视线之中，最先映出的，是一位满脸担心地望着自己的少女。
「……啊，金蕗大人……」
「……」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您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
说着，少女露出了无力的微笑。
她握住金蕗的手，语气温柔地说道
「您感觉如何？如果您饿了的话，我就去准备一些好消化的食物……」
「……」
「…………你是，谁？」
金蕗声音沙哑，勉强挤出了这句话。
「……」
金蕗努力想要坐起来，可却感觉到身体出奇的倦怠而疼痛。
尤其是脖颈处那个被咬破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依然隐隐作痛。
于是她只好轻轻地转动脖子四下望去，确认身边的状况。
「……这里是……，我，究竟是……」
「…………姐姐，在哪儿……？」
少女强颜欢笑的表情转眼间蒙上了灰暗的阴影。
而后，她垂着头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错觉，她看上去像是在颤抖着。
「……」
「……你为何要哭……？」
「……金蕗大人…………非常，抱歉……」
少女忍住抽噎的声音，只是静静地掉着眼泪。
「我，没能阻止少主……才让事情变成了这样，非常，抱歉……呜……」
「……」
金蕗茫然地望着哭泣的少女。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位少女。
这个房间和这床被褥似乎也很熟悉。
「……」
「……不要哭。」
金蕗温柔地回握住了少女的手，轻声对她说道。
「整日以泪洗面的人，是不会获得幸福的。不管心中多么悲伤，只要坚韧不拔，昂首挺胸地生活下去，就终有一天会获得回报。」
「…………金蕗，大人……」
「姐姐是如此教导我的。所以……我也……」
「……」
——姐姐，不在这里。
我是被姐姐送出来的。
这里既不是金家旧都，也不是宋家领地。
「………………啊。」
金蕗的表情僵住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夜晚。
那个妖艳的“鬼”。
那个死去的侍女。
以及……那个令人窒息的吻和脖子上的剧痛。
紧握着的手失去了力气，少女的手也因此垂落了下去。
「……啊…………啊……」
「……金蕗大人？那个……」
「不要！」
金蕗反射性地甩开了少女伸向自己的手。
感觉全身都渗出了讨厌的冷汗。
「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宋家去！！」
金蕗坐起身，大喊了起来。
「金，金蕗大人，请您冷静一下！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少女——杉杉，拼命地阻止着金蕗。
「我……我不能呆在这种地方了！我要马上回去！快给我准备……，派人来接我，快点！！」
金蕗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头脑一片空白，视线模糊不清。
明明想要尽早逃出去的，可身体却不听自己的使唤。
「不可以，您会倒下的！」
「不要！哈啊，哈啊……救我，不要啊……！」
「……金蕗大人……」
金蕗在杉杉的怀中无力地挣扎着。
杉杉紧紧抱住了不停反抗的金蕗，并流下了眼泪。就在这时。
房间的隔扇突然被拉开了。
「呀啊！」
金蕗吓了一大跳，发出了短暂的尖叫声。
「……啊—，这下可难办了。」
走进房间的殇一看到金蕗挣扎的样子，便把手中的道具箱放在一边，开始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啊……，殇，殇小姐。」
下一秒钟，殇用一块湿毛巾捂住了金蕗的口鼻。
「呜咕！？」
「好啦，这是特制的安神香哦。很有效的～冷静一下哦～。没事的没事的。」
杉杉神色不安地盯着金蕗的脸看。
不久，金蕗放松了身体，瘫在了杉杉的怀里。
「嗯，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好了，让她躺下吧。」
「……好……」
——大脑晕乎乎的。
在药物的作用下，金蕗的身体无法自由活动，意识也如同蒙上薄雾般模糊不清。
被安置在被褥中的金蕗，漠然地听着眼前两位少女的对话。
「不要这么失落啦。你要这样想，哪怕只有金蕗大人一个人得救也很好了。对吧？」
「…………这样，可以说是……得救了吗？」
「嗯？嗯……那就要取决于少主啦，啊哈哈。」
殇搪塞着露出了苦笑。
「不过，少主似乎很中意金蕗大人，所以她短期内大概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可是，早晚有一天……金蕗大人会像她的随从们那样……」
「呜……，抱歉。我只能听从命令。」
「只要少主下令，殇小姐就会杀掉金蕗大人吗……」
「当然会的哦。」
殇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只要是少主的命令，即使是杉杉你，我也会杀掉哦。这就是我们影卫的职责。」
「…………」
殇释放出的无声压力震慑住了杉杉，令她倒吸了口凉气。
「……抱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稍微养金蕗大人一段时间，少主的心情也能得到排遣。」
「……」
「……不能，这样。」
杉杉眼含泪水地望着殇说道。
「此种状况不仅对于金蕗大人来说过于残酷，而且对于少主来说……也并非好事。」
「……」
「这样下去的话……少主只会病得越来越重……他最近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下来的。」
「现在他已经……听不进去我的话了……」
泪水滑下了杉杉的脸颊。
殇静静地看着俯下身抽泣的杉杉。
「……我也很担心少主的。可现在……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吧。」
「……」
「如果你还是想做点什么的话，那就带上金蕗大人，一起逃去什么地方好了。」
听到殇冷冰冰的口吻，杉杉忍不住抬起了头。
「不过如果你那样做的话，我很快就会被派去追杀你们了吧。你们二人都不会有生路的。」
「……，殇，小姐。」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光是哭也没用。往好了想吧。现在满足少主的愿望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这一点，也只能牺牲金蕗大人了。不如说，既然事已至此，那就无力挽回了。」
「她可是看到了少主的那个样子啊，当然不可能再放她回国了。」
殇干脆地撂下了话。
那个样子。
那个如同妖魅般、身上浮现出诡异纹路的样子。
那是叶家少主最大的秘密，也是绝对不能外传的禁忌。
「……」
「……也是，呢……」
杉杉边拭去眼中的泪水，边轻声回答道。
「………………姐姐……」
床上的金蕗，在昏睡中发出了一声无助的呢喃。
金蕗恢复意识之后的第二天。
叶家别院，庭院。
「……所以呢？」
「啊，是……那个……」
在金蕗的屋邸前，长姐的心腹福安正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叶溯的脸色。
「‘随他的便’……家主大人是如此说的。」
「……」
「但，但是……您差不多也该回到城里去了吧？虽然是让您照顾金蕗大人没错，但如果在这里逗留太久的话，想必会给金蕗大人添麻烦的吧。」
啪。
折扇狠狠敲在福安的脑门上。
「好痛！」
「既然长姐这么说，那我也只有照做了。毕竟将金蕗硬塞给我的可是长姐啊。」
叶溯冷冷地说道。
「呜呜……。那您是当真打算暂时住在这里了吗？」
「少啰嗦。」
看到叶溯冷冰冰的样子，福安小声叹了口气。
「……在下明白了。在下会如实向家主大人禀报的。那就先行告辞了。」
「……啊，福安。」
「哈？」
叶溯轻声叫住了正要打道回府的福安。
「季婉……季婉殿下，已经进城了吗？」
「啊啊，您问季婉大人啊。」
福安重新转向叶溯，脸上带笑地回答道。
「季婉大人已于几天前乘轿子平安到达城中，现今正在凤仪宫中健康地生活着。」
「……是吗。」
「家主大人对季婉大人的病情很是挂念，可谓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
「……」
「话说回来，季婉大人不愧为蒙受家主大人宠爱之人。她不光容姿端丽，而且对下人也非常关心，那可真是——」
啪。
又是一记狠敲。
「好痛！……您，您为何打我！」
「少说废话。」
「呜呜……您太不讲理了……」
福安离开后。
叶溯独自伫立在庭院之中，手中的折扇被捏得咯吱作响。
「……」
杉杉窥视着叶溯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您果然不打算回城啊。」
「……我才不想见到长姐那张脸。」
叶溯用唾弃的口吻说道。
「……哼，她让我想怎样就怎样。看来没了对季婉说三道四的碍事之人后，她正过得如鱼得水呢。」
「……」
「幸好当初建造这间宅邸时花费了重金，所以住起来还算舒服，能让我好好散散心。……而且这里还有个有趣的玩具呢。」
说着，叶溯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少爷。金蕗大人的身体似乎已经无恙了。她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
「哦哦，是吗。那就赶快去看看她好了。」
「但是，那个……。她非常害怕，如果见到您，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你不必操心这些。」
叶溯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向金蕗的房间走去。
「……是。」
杉杉看着叶溯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不安。
那个曾经温柔的少爷，似乎正在离她越来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