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维蕾娜的手，穿过海葱楹市集最热闹的那条街，再拐进一条被浪花打湿的小巷。
巷子尽头挂着一块快被海风吹烂的木牌：
【琉恩的记忆工坊·只承接有故事的委托】
哎，起初看到这个招牌的时候就感觉够中二了。
现在想想，也就是他们老一辈的浪漫吧！
.....
推开门，一股混着海盐、熔剂和旧羊皮纸的味道扑面而来。
“哟，今天的风把两只小猫一起吹来了？”
柜台后坐着一位老菲林缇娅，银白长发乱糟糟地扎成马尾，头顶一对圆钝的老猫耳软软地耷拉着，耳背的绒毛已经花白。左眼戴着铜制单片眼镜，右眼是琥珀色的竖瞳，尾巴懒洋洋地搭在椅背上，尾尖一晃一晃。这就是琉恩爷爷。
没错，大家都叫他琉恩爷爷。至于他是哪个家族的，或者说姓什么，无人知晓，也无人感兴趣。
我小时候.....或是说莉利娅小时候，炼制魔杖、修复项链，都委托他完成的。维蕾娜是第一次来。
她“哇”地瞪圆眼睛，丝毫没有了刚才的礼貌和矜持：
“好、好多亮晶晶！！！”
我则笑着把星源石放在柜台的旧绒布上：
“琉恩爷爷，帮个忙。”老人眯起琥珀竖瞳，先扫我，再扫维蕾娜，猫耳抖了抖：
“佩莱格里尼家的小白猫……科斯塔家的小黑猫，你俩怎么凑到一起了？”
他还认识维蕾娜？这老家伙还挺八卦。
维蕾娜立刻并拢脚跟，鞠躬九十度：
“吾乃维蕾娜·科斯塔！今天开始正式成为莉利娅小姐的贴身仆从以及唯一亲传弟子！请多指教！”
什么什么，怎么就唯一亲传弟子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设定！
琉恩爷爷“噗嗤”笑出声，老猫耳都乐得立起来：
“好精神的小黑猫！莉利娅也是捡到宝了。行，今天老头子心情好，算你们便宜。”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星源石。
“叮——”
清脆得像敲在心口。“星源石……市集那边的老狐狸只收你五百？”
他吹了声口哨，“赚大了，小丫头。”
“这年头识货的人可不多哦，所谓知识就是财富嘛！”
“小丫头很博学嘛，看来诞生于卢卡的血瞳天才可不是吹出来的。”
这又是什么中二称谓！我本人可不知道啊！
他压低声音，像在讲悄悄话，“这玩意儿在维娅拉科占星院地底睡了四百三十七年，喝过圣徒的血，也听过母星的心跳。”
维蕾娜的猫耳“刷”地立成飞机耳：
“圣、圣徒的血？！”
“嘘——”琉恩爷爷竖起一根手指，“小不点，别乱喊，圣徒可不喜欢被提起。”
我心说，您老人家当年哄骗不了我，现在开始骗小黑猫了是吧。
他从柜台下抽出一卷泛黄的图纸，摊开，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符文阵。
“我可以把它做成‘共鸣坠’，平时贴身挂着，需要时心念一动，魔能就能进入你的回路形成自然的循环
不过代价是……它会记住使用者的气息，甚至情绪。时间久了，可能会自己‘说话’。”
“说话？魔能储物罢了，别骗小孩儿了，小黑猫可是很认真的。”
琉恩爷爷笑得像只老狐狸：
“哎呀呀，哪里的话。白猫，你想想，四百年的沉睡，就算是石头也会无聊嘛。”
此时维蕾娜已经完全被琉恩的谎言吸引住了：
“要要要！我要让它对我说话！”
我无奈地揉了揉她的黑毛。
“先问价格。”
“看在你是佩莱格里尼家小丫头的份上，”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千星晶币，外加之前美第奇家的公子送你的那本《月蚀咏叹调》，借我抄一份。”
月蚀咏叹调？
那不过是个美第奇家族资助的艺术家们的诗歌总集罢了，这老头要这干嘛。不过反正对我没用......
“成交，我待会儿回家拿给你抄，抄完记得还我就行。”
维蕾娜趴在柜台边，黑尾巴一晃一晃，像在看烟花。
熔炼、刻符、冷却、穿链……
我百无聊赖地数着她尾巴晃的次数，数到第两百七十三次的时候，项链完成了。
没错，魔法工艺就是这么迅速！
泪滴状的星源石被打磨得晶莹剔透，石心多了一枚几乎看不见的金色纹路，像一道闭合的眼睛。
“小黑猫，试试合不合身！”维蕾娜欢天喜地地把项链戴上。
泪滴状的星源石正好落在她锁骨中央，贴着皮肤。
下一秒，晶石亮起柔和的蓝光，像海浪，一圈一圈荡开。“莉利娅！它在跳！跟我的心跳一样！”
看来魔能和回路的共鸣效应很稳定嘛。未来可以教这小丫头魔导工具的使用呢。
我伸出手，给共鸣坠注满了魔能。
小黑猫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莉利娅，给这么多，真的好吗！”
琉恩则笑着说：“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莉利娅体内的魔能储量可是深不见底哦。”
“那就好”
小黑猫得了这项链，显然很兴奋：“以后我也有圣徒的石头啦！等我成了圣徒，就把它还给母星！”
“行了，老爷子逗你呢。圣徒的血再多也渗不到矿山中的石头里的。”
我现在算是看懂招牌里的“故事”是什么意思了，只是我懂太多老家伙不骗我罢了。
“这丫头一点不懂浪漫，让小女孩儿有些遥远的幻想多好啊！”
琉恩爷爷在旁边呵呵笑着，琥珀竖瞳弯成月牙。
圣徒吗，这个名号对于小孩儿来说可能代表着浪漫的骑士或是英雄。
但对于圣徒本身来说，恐怕是一种难以摆脱的诅咒吧。
.....
傍晚，夕阳把新威尼斯染成蜜糖色。
我们并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维蕾娜一路摆弄项链，星源石的光晕映得她绿瞳像融化的祖母绿。走到公寓楼下，她突然停住，小声问：
“莉利娅，琉恩爷爷说的真的是假话吗？这个石头不会说话？也和圣徒无关？”我想了想，还是揉了揉她的脑袋：
“大人都是骗子，与其在琉恩和我之间判断真假，不如自己去探明一切。”
.....
夜晚。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
维蕾娜正蜷在我怀里，睡得香甜。
星源石静静躺在她胸口，蓝光随着呼吸一明一暗。
忽然，一道极轻、极轻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
像海底最深处的低语，又像有人贴在我耳边：【……终于……找到你了……
外乡的……旅人……】
我猛地睁大红瞳。
声音又来了，带着笑意：【别怕……
我只是……
想寻求真相.....
抵达根源……】
窗外，塞勒涅星高悬。
海葱楹的枝叶在风里沙沙作响。
可可群漂浮在夜空，像无数双温柔的眼睛。我深呼吸一口，轻轻把维蕾娜往怀里又拢了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莉利娅·佩莱格里尼
也不知道地球那边的我如何了。
母星，
你要我来此，
究竟要做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