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结果公布后的第三天,我发烧了。体温计显示三十九度五,但我坚持要去上学。母亲摸着我滚烫的额头,急得快哭了。
“默默,今天请假吧,妈带你去医院。”
“不用,我能行。”我挣扎着起床,眼前一阵发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最后,我还是去了学校。头重脚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教室里很暖和,暖气片发出嗡嗡的声响,像一只疲倦的野兽在喘息。
数学课上,李老师又在讲解复杂的几何题。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在我眼中扭曲、旋转,变成一幅抽象的噩梦。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
“陈默!陈默!”
有人在推我。我勉强睁开眼,看见李老师愤怒的脸。
“上课睡觉?给我站起来!”
我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世界在旋转,同学们的脸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色块。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还上课睡觉?你看看王明,人家发着烧还坚持来上课,上次月考数学还考了九十五分!你呢?你有什么资格睡觉?”
全班鸦雀无声。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老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而遥远,“我真的不舒服。”
“不舒服?不舒服就回家!别在这里影响其他同学!”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断裂了。积累了几个月的委屈、愤怒、不甘,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回家?”我笑了,那笑声听起来陌生而可怕,“回家干什么?像我父母一样,每天拼命工作,却还是买不起一套房?还是像您一样,对有钱人家的孩子笑脸相迎,对穷人家的孩子冷嘲热讽?”
教室里一片死寂。李老师的脸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深吸一口气,感到一阵眩晕,但话语却异常清晰,“您不是问我有什么资格睡觉吗?那我问您,王明有什么资格拿作文竞赛一等奖?因为他爸爸认识评审主席?因为您收了他家的礼物?因为……”
“够了!”李老师暴怒地拍桌,“给我出去!现在就出去!”
我没有动。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在全班同学惊恐的目光中。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我感到一股热流从鼻腔涌出。我伸手一抹,满手鲜红。血滴在数学课本上,像一朵朵诡异的花。
“血!他流鼻血了!”有女生尖叫起来。
世界开始旋转,然后变暗。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听见李老师慌张的声音:“快,快送医务室!”
还有王明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装什么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