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末,父亲难得地没有加班。晚饭后,他点了一支烟,坐在阳台的旧藤椅上。月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默默,”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有些沙哑,“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我的心一紧。该来的总会来。
“他说你在学校顶撞老师,扰乱课堂秩序。”父亲没有看我,只是盯着手中的烟,“是真的吗?”
“是。”
“为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把竞赛的事、王明的事、李老师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的时候,我观察着父亲的表情,准备迎接他的愤怒和失望。
但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一支烟抽完了,又点上一支。直到我说完,阳台里只剩下烟雾和沉默。
“爸,我错了吗?”我终于忍不住问。
父亲掐灭烟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没有错。但有时候,对的事情,不一定能带来好的结果。”
“难道就因为这样,我们就该对错误视而不见吗?”
“不,”父亲转过头,第一次认真地看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要学会选择战斗的方式。在战场上,正面冲锋的士兵往往最先倒下。而那些活到最后的人,通常懂得什么时候该隐蔽,什么时候该前进。”
“所以我不该说实话?”
“不,你应该说。但可以选择更好的时机,更好的方式。”他顿了顿,“爸爸这一辈子,就是因为太直,才一直是个小会计。当年跟我一起进公司的,那些会拍马屁、会来事儿的,现在都当上经理、总监了。我呢?还是个小会计。”
“你后悔吗?”
父亲想了想,摇摇头:“后悔过,但最后还是觉得,我做不到他们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跨过去了,就再也不是自己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坚持底线是好的,但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因为如果你倒下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晚,我和父亲在阳台上聊了很久,久到月亮升到头顶,又向西倾斜。他告诉我他年轻时的梦想,是想当一名画家。但因为家里穷,早早出来工作,梦想也就成了永远的遗憾。
“所以你妈妈总说,无论如何要供你读书。我们这一代失去的,希望你能找回来。”父亲拍拍我的肩,“默默,你不是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爸妈都在你身后。只是……有时候,也体谅体谅我们。我们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安安。”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父母的爱是如此沉重,又是如此珍贵。他们用自己弯曲的脊梁,为我撑起一片可以偶尔挺直腰杆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