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些关怀,无需言语

作者:三月望七月 更新时间:2025/12/19 18:17:57 字数:2127

翻译工作顺利完成,工作室那边很快结了款,并对译文质量赞不绝口,甚至表示以后有类似需求会优先找许岁岁合作。许岁岁看着账户里多出的一笔不算丰厚但足以让她在古城多支撑一阵子的收入,心里踏实了不少,对余无事的感激也更深了一层。

正所谓,当你生活一帆风顺时,生活往往给你憋了一个大的,这份短暂的轻松,很快就被来自远方的压力打破了。

那天下午,许岁岁正坐在回廊下,用新入账的稿费在网上浏览一些本地手工艺材料,打算尝试做些新的设计。阳光很好,“雨伞”在她脚边打滚,露出毛茸茸的肚皮,不一会,玩累了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一切显得宁静而充满希望。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不是微信提示音,而是电话刺耳的铃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妈妈”。

许岁岁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犹豫着。她知道这通电话意味着什么——质问、担忧、或许还有新的“安排”。自从上次她挂断视频后,母亲已经好几天没直接打电话来了,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打破了小院的宁静。“雨伞”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停止了玩耍,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最终,许岁岁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

“许岁岁!你总算接电话了!”母亲的声音立刻穿透听筒,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和怒气,“你这些天到底在干什么?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住在什么地方?安不安全?问你什么都不说!你想急死我们是不是?!”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许岁岁感到一阵窒息。她努力维持着语调:“我挺好的,住的地方很安全,工作也在慢慢找……”

“慢慢找?这都多久了?你以为大理是天堂吗?不用吃饭不用交房租?我告诉你,你刘阿姨家儿子刘铮,人家单位正好有年假,说过两天就去大理旅游,顺便看看你,你到时候给我好好接待,别给我甩脸子!!!”

又来了,许岁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妈,我说了我不需要!我跟他没什么好见的!你们能不能别总是这样……”

“我们哪样了?我们还不是为你好!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无亲无故的,有个认识的人照应一下怎么了?刘铮那孩子多稳重,工作又好……”

“他的工作他的稳重跟我有什么关系?!”许岁岁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母亲的话,“我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想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我自己不能决定吗?为什么你们总要替我安排一切?!”

“你自己决定?你看看你决定的都是什么?辞掉好好的工作,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住在这种……这种木头房子里!你知道邻居都是什么人吗?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办?!”母亲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是许岁岁最害怕也最无力招架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父亲模糊的劝解声,但母亲的情绪显然已经失控。通话最终又是在母亲带着哭音的“你好好想想吧!”和许岁岁疲惫的“我知道了,先挂了”中结束。

挂断电话,许岁岁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靠在廊柱上。阳光依旧明媚,但她却感觉浑身发冷。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微微颤抖。不想哭,只是觉得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雨伞”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背,发出细弱的呜咽声,似乎想安慰她。

许岁岁没有动,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任由负面情绪将自己包裹,她不知道在院子里坐了多久,直到夕阳西斜,将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的暖意渐渐被晚风带来的凉意取代。

她隐约听到东厢房的门开合的声音,有轻微的脚步声走向厨房,然后是烧水壶工作的嗡鸣。但她没有抬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靠近。一双穿着灰色布鞋的脚停在了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许岁岁缓缓抬起头。

余无事站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马克杯,杯口袅袅地冒着热气。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询问,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注视。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沉默地走上前,将手里那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轻轻放在了许岁岁身旁的小木桌上。牛奶的醇香随着热气飘散开来。

放下杯子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手臂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下去。这个欲言又止的动作,带着一种笨拙而又真诚的关心。

“……热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像是完成了某项艰难的任务,他转身,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许岁岁,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脚边焦急地围着她的“雨伞”。

许岁岁看着那杯牛奶,白色的瓷杯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伸出手,握住杯壁,滚烫的温度透过瓷杯传递到掌心,一路暖到了心里。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他只是察觉到了她的低落,然后,递给了她一杯热牛奶。

这种无声的陪伴,恰恰是此刻的她最需要的。

她端起杯子,小心地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稍稍驱散了心头的寒意。她低头看着脚边的“雨伞”,小家伙正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杯子。

“没事了,”她轻声对小猫说,也对自己说,“都会好的。”

她一口一口地喝着牛奶,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远山的轮廓。虽然烦恼依旧存在,前方的路依旧模糊,但至少在这个傍晚,在这个安静的小院里,有一杯恰到好处的热牛奶,和一个沉默却细心的室友,让她觉得,自己并非全然孤单。

有些温暖,无需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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