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开始了，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他操控着穿蒙恬大将军走出泉水。
许岁岁安静地看着。她其实看不太懂操作细节，但她能看出余无事的厉害——他总能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技能放得恰到好处，走位灵活地躲避着敌人的攻击。击杀提示一次次在屏幕上亮起。
“First blood！”（第一滴血）
“Double kill！”（双杀）
“Triple kill！”（三杀）
余无事的表情越来越专注，眼睛里闪着光。
最后，当“Victory”（胜利）的音效响起时，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靠在床栏上。他转过头看许岁岁，眼睛里还残留着胜利的兴奋，他看向许岁岁，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
“赢了。”他说，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轻快。
“嗯，赢了。”许岁岁笑着点头，“你玩得真好。”
余无事低下头，耳根又有点红。但他这次没有完全移开视线，而是看着她说：“你要不要试试？”
“我？”许岁岁连连摆手，“我不行，我太菜了，会拖累你掉分的。”
“匹配。”余无事很快地说，“匹配不影响段位。我可以教你。”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一点紧张，像是怕被拒绝。
许岁岁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她想起他刚才说的，在游戏里他不是“余无事”，只是一个ID。也许这样也好。在虚拟的世界里，他们可以暂时忘记现实的身份，只是两个一起打游戏的人。
“……好啊。”她说，拿出自己的手机，“不过我真的很菜，你别骂我。”
“不会。”余无事很认真地说，甚至有点严肃，“我不骂人。”
许岁岁下载了游戏。等待更新的时候，余无事难得主动地跟她讲解起基础知识——什么是兵线，什么是野区，各个位置是干什么的。他讲得很耐心，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每个解释都很清晰。
游戏下载好了。余无事帮她注册账号，取ID时，许岁岁想了想，输入了“岁岁不带伞”。
余无事看到这个ID，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她，眼睛里有惊讶，还有别的什么，柔软的东西。
“怎么啦？”许岁岁问。
“没什么。”他摇摇头，低下头继续操作。但许岁岁看见，他换了个小号，给自己小号改了个ID，叫“我有一把伞”。
她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新手教学很漫长，余无事就坐在旁边等着，没有不耐烦。偶尔雨伞跳上床，好奇地用爪子扒拉手机屏幕，他就轻轻把它抱开，动作温柔。
终于可以打匹配了。许岁岁选了最简单的蔡文姬，余无事选了小乔——他说这个英雄输出高，能带她赢。
“法师啊，你不是玩对抗路的吗？”许岁岁疑惑的看着他。
余无事看着他道，“中路方便配合，”随后眼神牢牢锁定屏幕。
结果第一局，许岁岁死了十一次。每次屏幕灰掉，她都尴尬得想钻地缝。但余无事一次都没说她，只是在每次她死掉时，简短地说“没关系”，或者“下次离塔远点”。
“对不起啊，”结束时许岁岁沮丧地说，“我太菜了。”
“刚开始都这样。”余无事说。他退出结算界面，重新回到组队房间，“再来一局？”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安慰的刻意，就是简单的陈述。
“……好。”
第二局，她死了八次。第三局，六次。
第四局开始前，余无事想了想，说：“这局你跟我。”
“啊？”
“跟着我走。我打谁，你打谁。我撤退，你就撤。”
“哦、哦。”
这一局，她只死了三次。而且最后推水晶的时候，她还莫名其妙拿了个助攻。
“我助攻了！”她兴奋地说，眼睛亮晶晶的。
“嗯。”余无事点头，嘴角带着一点弧度，“很好。”
窗外，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把房间染成温暖的橘黄色。他们打了五局，赢了三局。对高手来说这战绩不值一提，但对许岁岁来说，这是她玩这游戏以来最好的成绩了。
雨伞已经在许岁岁腿上蜷成一团睡着了，发出细微的呼噜声。许岁岁的手机弹出低电量提示。
“差不多了，”她说，声音里带着笑，“再打我要头晕了。”
余无事点点头，退出游戏。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的市井声和雨伞的呼噜声。
“今天……”余无事开口，又停住，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映出他模糊的倒影，“谢谢。”
“谢我什么？”许岁岁笑，“该我谢你，带我赢了好几局。”
“谢谢你，”他抬起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陪我打游戏。”
他的眼神干净而直接，没有闪躲。许岁岁在这样的注视下，忽然有些慌，她移开视线，摸着腿上小猫柔软的毛，轻声说：“我也……玩得很开心。”
余无事点点头，没再说话。但他也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回自己房间，或者找借口离开，他就坐在那里，和她一起，在渐渐暗下来的光线里，安静地待着。
过了很久，许岁岁轻声说：“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在现实里，也能像游戏里那样，死了可以复活，什么有明确的规则，该多好。”
余无事沉默了一会儿。
“但现实里，”他说，声音很轻，“有些东西，游戏里没有。”
“比如？”
“比如……，”他顿了顿，“赢了游戏，不会有人给你买蛋糕。”
许岁岁愣住了，她转过头看他。
余无事也看着她，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却很亮，里面有很淡、很温柔的光。
“游戏里赢了，”他继续说，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不会有人坐在旁边，笑着说‘你玩得真好’。”
许岁岁视线低了下去。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余无事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沉下去的夜色，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
“我……去煮面。”他说道，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低沉。
“好。”许岁岁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低。
余无事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说：“晚上……还打吗？如果你……还想玩的话。”
许岁岁看着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那背影不再像以前那样，是冰冷拒绝靠近的。它现在看起来有点紧张，有点期待，还有点笨拙。
“打。”她说道，嘴角忍不住扬起来，“不过你得继续带我。”
他点了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走出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彻底暗下来了，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许岁岁坐在椅子上，抱着熟睡的雨伞，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软得像化开的奶油蛋糕。
她拿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游戏界面。“岁岁不带伞”和“我有一把伞”并排挂在好友列表的最上面。
窗外传来厨房里烧水的声音，还有碗碟轻轻碰撞的声响，夜晚的空气里有隐约的食物香气。
许岁岁把脸埋进雨伞温暖柔软的毛里，无声地笑了。
今天，是儿童节。
而她好像，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