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甲,番外是相当于平行世界,不归属马娘番剧的本身剧情和牢作那个有熙熙的主世界。
其次,本次文章有些黑暗,毕竟七宗罪番外是纯粹的恶,心理承受能力不够的书U们不要看。
本章的米浴和观众的恶,牢作稍稍放大了那么亿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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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米,我去图书馆上班了哦?”
荒漠英雄的声音很轻,就像担心惊扰了午间温暖的光线。
她半个身子探在门外,手扶着门框,温和的眼睛看向窗边:“傍晚时分可能会有降水,请、请一定要记得关窗…”
大耳朵随着话语轻轻抖动,带着一惯的提醒意味。
米浴从刚刚写完日记的日记本上抬起头。
收起笔,她转过身,朝荒漠英雄含蓄的挥了挥手,嘴角抿出一个很浅的弧度:“嗯嗯,英雄…米浴如果去加练的话,一定会关好窗的。”
声音也轻,好似稍微大声些,就会打破此刻房间里的某种平衡。
闻言,荒漠英雄在门外可爱的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笑了:“菊花赏要加油哦?”
随后,门被轻轻合上,“咔哒”一声,依旧很轻柔,就像这里的两只可爱住客。
房间重新沉入寂静。
荒漠英雄的鼓励让米浴转身的姿势维持了半晌,后者才缓缓将视线移向窗外。
暖呼呼的阳光毫无保留的照射进来,将书桌一角照得发亮,灰尘在光柱里缓慢浮沉。
很明媚,就像"菊花赏"这个名字本身——象征着荣耀、顶峰,以及那些金光闪闪又遥不可及的梦。
米浴伸出右手,五指微微张开,挡在眼前。
阳光从指缝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恍惚间,那光芒凝聚成了奖杯的形状,就在指尖前方几寸,温暖,触手可及。
“菊花赏…”
她低声念出这个词,声音在寂静的宿舍里立刻被吞没。
刚刚与荒漠英雄告别时勉强竖起的耳朵,此刻一点点的垂了下去,软软地贴在头顶的发层:“可…米浴一点信心也没有呢。”
低下头,米浴的目光落回摊开的日记本。
纸页上,那个名字出现了太多次——美浦波旁。
是她用不同颜色的笔记录着,有时旁边还画着小小的、代表跑步轨迹的箭头和数字,都比赛时的赛道转弯方向和自己的名次。
春季锦标赛、皋月赏、德比,美浦波旁给予了米浴三次败绩。
从另一种角度说,她成为了对方三次垫脚石。
指尖抚过那些字迹,有些发抖。
但下一秒,米浴猛的握紧了小拳头,指节泛白。
垂落的耳朵高高竖起,耳尖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波旁同学,米浴一定、一定不会再输给你了!'
她在心里用力喊出这句话,似乎这样做就能把勇气注入全身。
合上日记本,米浴拉开书桌抽屉。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信封,边缘有些磨损,看得出是因反复取出又放回才造成的。
都是粉丝的来信。
只是,数量越来越少了。
最上面几封还是崭新的,往下翻,信封逐渐变旧,邮戳的日期跨度也越来越大。
米浴小心的将最上面那封取出,动作轻柔,就像对待易碎的蝴蝶标本。
用指甲轻轻划开封口,她取出里面淡蓝色的信纸。
“米浴加油!”
看这工整的字迹,可能是某个学生粉丝写的。
“下次比赛,我会在电视机前为你应援的!”
字迹有些歪斜,却透着认真。
“皋月赏和德比不要灰心哦?姐姐认真奔跑的模样很漂亮——。”
附赠了一张小小的、手绘的米浴简笔画,线条稚嫩。
每一封,她都看得极为认真,嘴唇会无声的跟随字句默念。
随后,米浴都会将信纸轻轻按在胸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把这些对自己的祝福和期许尽数记住。
这是自接连败给美浦波旁后,她仅有的能确切抓住的"被需要"的证明,就像寓言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女孩。
“大家…”
抱着那叠信纸,米浴声音低柔,温和无比:“只要大家的应援声还在,米浴就充满了力量——米浴想为大家带来喜乐和祝福,就像米浴的名字一样……”
她的名字,米浴——这是被祝福的名字。
母亲说过,在古老的习俗里,新人们会在亲友挥洒的洁白米粒中步入幸福的殿堂,那些米粒会恩泽所有在场的人,将祝福像香气一样播撒出去。
米浴也想成为那样的人,成为祝福本身。
随后,她视线移到桌角那个穿着白纱的新娘娃娃身上。
“小米。”
俯下身,她轻声询问,像在寻求一个不会说话的朋友的认可:“你说对吧?”
将娃娃也一并抱入怀中,信纸、娃娃、还有她自己,在窗前构成一个温柔的小世界。
随着内心响起的童谣,米浴晃着小脑袋,开始清唱——这是母亲小时候常唱的祝福童谣。
曲调简单悠扬,在安静的房间里环绕。
歌唱的声音渐渐停下,她将娃娃放回原处,动作轻柔地抚平纱裙上的褶皱。
随后,米浴将今天收到的几封信摊开,用手机仔细的拍下照片,挑选光线最好的那张,配上自己刚刚写下的日记页一角——"今日加油!为了菊花赏,努力!"
点击发送。
感谢信也同步更新在了她所有的社交账号上。
在等待回复的间隙,米浴无意识的往回滑动屏幕,翻看自己过去发出的记录。
时间线像一条逐渐干涸的溪流,自春季锦标赛初遇美浦波旁吃下首败之后,点赞的数量肉眼可见的稀疏了起来。
留言区从热闹的鼓励慢慢变得冷清,偶尔冒出的新评论,但也大多是询问“下次比赛什么时候?”“还会继续跑吗?”。
关切中透着一丝不确定的观望。
沉默着,米浴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随后,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她在搜索栏输入了那个名字。
美浦波旁的账号跳了出来。
头像是她身穿校服时的正脸照,简朴,但眼神认真。
最新一条文字动态很简单——调整状态,迎接下一场比赛。
发布时间是三天前。
点赞数:米浴的几十倍。
留言区:密密麻麻。
刷新一下就能冒出好几条最新弹出的评论,诸如“波旁大人必胜!”“三冠就在眼前!”“我们会一直支持你!”
那些热情的文字像一群喧闹的飞鸟,扑棱着翅膀占满了屏幕,也占满了米浴的视线。
她放下了手机。
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有些模糊的脸,和那双微微眯起的,逐渐失去了焦距的紫色眼睛。
那对大耳朵也慢慢的折起了一个沮丧的弧度。
'大家…是不是也觉得…米浴永远也追不上波旁同学了呢?'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
但下一秒,米浴用力摇了摇头,两只大耳朵随之晃动:“不,不能这么想…”
像是为了对抗那瞬间涌上的寒意,她重新点亮屏幕,急切的点开自己刚刚发布的动态。
刷新,一下、两下…
啊,有了。
一个熟悉的ID,那个总是带着太阳笑脸表情的头像,出现在了留言区最上方:米浴加油!期待你在菊花赏的奔跑!(●'◡'●)
只有这一条。
盯着那行字和那个小小的笑脸,米浴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阴霾这小小的阳光破开一道口子,虽然小,但也足够了。
大耳朵重新竖起,她的耳尖甚至因为激动而轻轻颤动着。
“还有人在看着米浴…”
米浴小声的说道,就像在给自己找不沮丧的理由:“哪怕只有一个,米浴也要努力…”
坐直身体,她的背脊像一棵努力吸收阳光的小树挺起。
深吸一口气,米浴重新摊开日记本,在新的一页上,用力写下:
今日加油!为了菊花赏,努力!
笔尖划破纸背面,留下深深的凹痕,像是要把这份决心刻进现在的时间里。
黄昏将但,雨水如期而至。
窗外的云层低低压下,荒漠英雄提到过的雨淅淅沥沥的开始了,敲打着窗户,洗刷着城市里的尘土。
米浴在睡梦中蹙起了眉。
梦里,她终于站在了胜者舞台上,聚光灯笼罩全身,怀里是闪耀着光芒的奖杯。
台下人声鼎沸,呼喊着她名字的音浪一阵高过一阵。
低头看向手机,自己的社交账号的关注数正在缓缓回温,回到了那段还未尝首败、每个动态下都洋溢着满满祝福的时光。
米浴对着无形的镜头微笑,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谢谢…谢谢大家…”
然而,梦总在最辉煌的时刻吝啬的掐断线头,就像那些因灵感枯竭而咕咕咕的作者。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真正触碰到奖杯冰凉表面的刹那——
米浴醒了。
眼皮颤动几下,睁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伸在被子外的手,手指微微弯着,保持着梦里试图抓握的姿势。
随后,是身侧熟悉的环境,盖在身上的纯色被子。
舒展开的耳朵缓缓的失落折下,最终软软的贴在枕头上。
“原来是梦呀…”
一声悠长的叹息发出,米浴轻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取下衣帽架上那顶别着蓝色玫瑰的黑色小礼帽,仔细的佩戴在左耳前方,将帽檐斜斜的压下。
她的大耳朵在帽子后方不安的抖了抖,试图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
米浴还未整理床铺,那对过于敏锐的耳朵便捕捉到了异样的"啪嗒"声——那是水珠落在某种平面上的清响。
她立刻警觉的竖起耳朵,紫色的眼快速环视房间,寻找声音来源。
最终,视线定格在窗边。
一小滩水渍,正沿着未完全关严的窗缝渗进来,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反光的水洼。
米浴轻呼了一声,连忙小跑过去,踮起脚,有些费力地抓住窗框,将窗户彻底拉拢、锁紧。
雨水被隔绝在外,只剩模糊的水痕在玻璃上蜿蜒。
'英雄她真可靠呢…'
隔着窗看着外面的雨,她想:'要是米浴也像她一样可靠就好了…'
刚准备转身去拿本绘本打发雨夜时光时,窗外的景象却意外的吸引住了米浴的目光。
跑道上,路灯在雨幕中撑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
一个红棕色的身影,正破开绵密的雨丝,稳定的奔跑着。
步伐踏起的水花在她身后短暂绽放,又迅速消散。
即使隔着雨幕和距离,那份无比精确的跑步节奏,也看得令人心有余悸。
是美浦波旁。
米浴的手搭在窗上,视线不受控制的追随着那道身影。
雨这么大…她还在训练?是为了适应任何天气、任何状况的赛场吗?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床头那本合上的温馨绘本,又瞥见书桌抽屉因午时翻找而未完全推回、露出一角珍藏的信纸。
一种混合着钦佩、焦虑与自我谴责的情绪,悄悄漫上心头。
'波旁同学六连冠都还在训练雨天的资质,米浴,你不应该这么放纵的…'
望着那道在雨中逐渐远去的背影,米浴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
大耳朵高频的颤抖着,一个奇异又大胆的想法如同蛰伏许久的种子,被这场雨和那道身影催生,顶破了理智的土壤,疯狂滋生——
跟上她、解析她在雨中的跑法,观察她的呼吸节奏、步幅调整和重心转换。
之后,制定只针对她一个人的、密不透风的战术。
为了胜利。
为了那些还在看着自己的、珍贵的目光。
这个念头带着灼烧般的热度窜过脊椎,米浴猛的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肮脏的东西,脸颊因为羞愧而微微发烫。
'不行不行…这是犯规的,米浴不是坏孩子…'
可下一秒,抽屉里那些日渐稀少的信纸、社交账号下门可罗雀的互动、美浦波旁评论区那永远沸腾般的评论区…
这些画面交替闪现,像针一般刺痛她每一根试图退缩的神经。
'可…波旁同学太强了,如果不这么做…米浴根本没办法触及胜利吧?'
这个反问一出现就像找到了最脆弱的缝隙,迅速扎根、蔓延。
理智的长提开始松动,那个想要"为支持者带来祝福"的愿望,在现实的冰冷和强烈的渴望面前扭曲成了另一种形态。
是的,如果不这么做…怎么对得起那些还未离开的期待?怎么对得起自己名字里蕴含的"祝福"之责?
这或许…不是卑鄙,只是想要胜利的、迫不得已的"努力"吧?
这个一开始令她不耻的念头,最终化作了一根无形又坚韧的线,牢牢捆住了她的心脏,牵引着她。
在新娘娃娃寂静的注视下,米浴换下了睡衣。
柔软的布料被脱下,换上平日里经常穿的运动服,再裹上了那件能融入夜色的黑色外套。
她轻轻拉开宿舍门,步入走廊昏暗的光线中,没有回头。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有雨点在敲打着窗户。
窗台下,那个穿着白纱的新娘娃娃依旧安静的坐着,只是头纱的边缘,不知何时被窗缝渗入的雨水浸湿了一小段,颜色变深,沉重的垂落。
在和守大门的菱亚马逊点头致意时,米浴觉得自己的笑容一定僵硬极了。
她能感觉到对方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湿漉漉的外套和明显是外出打扮的装束上——这个时间,这个天气?
“那个…米浴想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小声补充着,米浴的声音被雨声吃掉大半。
一脸狐疑的菱亚马逊挑了挑眉,但终究只是挥了挥手:“早点回来,别感冒了。”
“是、是的!”
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寮舍门口,米浴将自己更深的裹进黑色外套里。
雨丝斜斜打在脸上,冰凉,却也让过度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站在美浦寮外的岔路口,有些茫然。
美浦波旁早就跑得不见踪影,雨幕吞噬了足迹和声响。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混杂着泥土腥气、青草被踩碾后逸出的清涩,还有雨水中那一点点…属于特定个体的极淡气息。
很难形容,但米浴确信,那是美浦波旁的气味,方向是…
睁开眼,米浴望向通往学院深处训练区的那条林荫道,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小拳头。
'嗯,波旁同学就在前面,必须要跟上…嘿!'
她迈开脚步,起初还有些迟疑,步伐轻巧,尽量避免溅起太大水花。
但很快,身体的本能接管了意识。
雨点落在帽檐和肩膀噼啪作响,温润的空气涌入肺部,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阻力——重场。
这是米浴擅长的领域。
脚步不知不觉加快了,雨水非但不是阻碍,反而成了某种奇异的介质,将她和这个夜晚、这条道路更紧密地连接起来。
水花在脚下绽放,湿掉的裤腿贴在皮肤上,冰凉之后是奔跑带来的暖意。
她目视前方,紫水晶般的眼眸在帽檐阴影下闪烁着奇异的光亮。
'雨天里的奔跑,米浴也很久没有参与了呢…'
一种久违的、近乎孩童般的欢愉悄悄冒头。
米浴记得,小时候的她总爱在下雨时跑到家附近的土坡上来回冲刺,享受那种天地间仿只剩自己一人的自由。
雨水会洗去一切,包括失败和沮丧。
'如果皋月赏和德比都是雨天的话,胜利有没有可能会属于米浴呢?'
这个假设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带着苦涩味道的涟漪。
想象中,雨幕笼罩的京都竞马场,湿滑的草地成为她的主场,她灵活的鱼一般穿梭在疲惫的对手之间,最终抢先触线…
美浦波旁或许会惊讶吧?观众会为她欢呼吗?
但下一秒,她用力甩了甩头,水珠从发梢飞溅。
'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改变不了的结果,还是尝试把握现在吧。'
米浴知道——假想总归是假想,假想中的自己,再强大也是假的,不是真的。
现在、此刻,她需要追踪前方那道身影。
不多时,米浴的目光如鹰般向前搜索,穿透重重雨幕。
终于,在前方一个缓弯过后,那抹红棕色的身影重新跃入视野。
是美浦波旁。
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和雨帘,她的跑姿依然那般稳定。
每一步的抬起、落下、缓冲、发力,都像是经过最严密的计算,没有丝毫冗余。
手臂摆动的幅度、躯干核心的稳定、甚至呼吸的节奏——一切都如同精密的仪器。
只是…速度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快。
是雨天真的影响了她的发挥?还是她仅仅在按照某个既定的"耐力保持配速"在运行?
米浴抿了抿嘴,将心底那一丝可能存在的优势悄悄压下。
她调整自己的步伐,尝试变得更加轻巧、灵活,像一道滑过雨夜的影子,试图将自己嵌入前方那个稳定节奏的延长线上。
距离保持在十余个身位,这样的距离足够看清美浦波旁腿部肌肉在运动服下绷紧放松的轮廓,也能看清她脚掌落地时微妙的角度调整。
借此,米浴尝试推测她重心是如何在湿滑路面上完美维持的。
就算美浦波旁突然回头,这个距离也足够她瞬间蹲下,亦或者闪身躲进路旁的灌木丛。
但美浦波旁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她的长发被打湿,贴在颈后,随着步伐规律的晃动。
她的背影在路灯下一段明一段暗,却始终笔直地指向未知的前方。
雨声完美掩盖了米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似乎麻痹了美浦波旁的警觉。
对方的反应让米浴的胆子像被慢慢吹胀的气球,一点点大了起来。
她借着一次美浦波旁绕过小水洼的时机,悄悄向前溜了几步。
更近了。
她甚至能看清对方转弯时,左肩会先于身体轴线极细微的内扣,带动整个重心流畅转移,几乎没有速度损失。
看清她在通过一段略有凹凸的路面时,脚踝如何像高级减震器般快速微调,维持着上身的平稳。
这些都是录像带里永远无法呈现的细节,是身体在对抗环境时,最本能也最有效的秘密语言。
米浴的眼睛一眨不眨,全力的吸收记忆着,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合成一个可被分析、可被针对的模型。
这条路比她想象的要长。
弯弯斜斜,穿过训练场边缘,竟一路延伸向学院侧门的方向。
学院外的街道,灯火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
车辆稀少,但速度快了许多。
美浦波旁沿着人行道继续奔跑,方向明确。
随后,她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车流明显密集起来。
虽然已是夜晚,但主道上的汽车依旧亮着刺目的灯柱,在湿漉漉的路上拉出长长的反光。
红绿灯机械的变换着颜色,倒计时数字在雨幕中闪烁。
美浦波旁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等待红灯。
她的身影在路灯和车灯交织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美丽,也格外…遥远。
米浴躲在一棵行道树宽大的树干后面,心脏咚咚直跳。
怎么办?这个路口的绿灯时间看起来不长。
如果等美浦波旁过去,红灯亮起,自己就跟不上了。
可如果紧跟过去…自己必然暴露在波旁的视野里。
'不行,不能被发现…'
她焦急地咬住下唇,手指无意识的抠着粗糙的树皮。
目光像受惊的小鹿般四处逡巡。
有了!
不远处,一道横跨马路的步行天桥映入眼帘。
桥上是封闭的玻璃顶棚,在雨中泛着灰白的光。
几乎没有犹豫,米浴压低帽檐,将整个脸都藏进阴影里,弓起背,尽量缩小自己的轮廓。
她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悄无声息的从树干后飘出来,刻意绕了一个小弧线,避免直接从美浦波旁身后经过。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米浴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就像在担心脚下的小水潭都会出卖她的踪迹。
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耳朵因为极度紧张而完全贴在脑袋上。
就在她即将与波旁所处的等待区平行、准备加速冲向天桥阶梯时——
前方,那个红棕色的身影,突然轻轻抬起了头。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滴在肩头。
然后,美浦波旁近乎优雅的抖动了一下耳朵,将积聚在耳廓里的水珠甩开,在路灯下划出几道晶莹的弧线。
米浴全身的血液就像瞬间凝固了。
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下一秒,几乎是本能的抱头蹲下,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靠在路边的消防栓后面,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地里去。
时间在雨声中粘稠地流淌。
究竟是多长时间?不知道。
米浴紧闭着眼,不敢呼吸,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哗啦啦的雨声。
她不知道的是——
斑马线前,美浦波旁的目光,平静的扫过对面街角那个用于扩大司机视野的交通凸面镜。
镜面被雨水冲刷,影像有些模糊变形,但足以映出她身后的街景:稀疏的行道树,闪烁的霓虹,空荡的人行道…
以及,一个紧紧蜷缩在消防栓旁、穿着黑色外套、可疑的团成一团的团子。
美浦波旁的脸上,那通常如同机械般毫无波澜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变化。
她的嘴角——那总是抿成一条严谨弧线的部位些微的向上弯折了微不可见的零点几毫米。
一个比雨丝更轻盈的念头,掠过美浦波旁高度自律、通常只处理胜负数据的大脑:
发现个体——米浴。
机体判定——好奇。
在美浦波旁那套以尝试数据和效率构建的认知体系里,世界是一张清晰但抽象的网格。
胜利是坐标,训练是路径,身体是执行指令的精密载体。
情感、直觉、那些模糊不清的涌动,大多被归类为"需抑制的干扰变量"或"待分析的异常数据"。
但米浴,似乎正在成为一个需要单独建立档案的、持续存在的"异常协议"。
她调取记忆数据:
春季锦标赛、皋月赏、德比,这三场比赛,米浴都失败了。
但,每一次,她和米浴之间的差距都在以统计学上显著的方式缩小。
每一次,那只瘦小的鹿毛马娘冲过终点时,那双紫色眼睛里烧着的不甘与执着,都会让波旁的核心温度产生难以解释的0.1-0.3度的波动。
现在,这个"异常协议"正将自己缩成一团潮湿的黑色影子,躲在街道对面的消防栓后。
通过交通凸面镜扭曲的映像,美浦波旁能看见那对标志性的大耳朵紧紧贴着脑袋,整个身体蜷缩成防御姿态,像一只被骤雨打懵了的小动物。
'发现个体——米浴。
行为:隐蔽追踪。
动机:未知。
机体响应:…归类好奇。'
"好奇"。
这是一个在美浦波旁情感词库里权限很高、却很少被调用的词汇。
它通常指向未曾解析的赛道状况,或黑沼训练员提出的新战术理论。
应用于一个对手、尤其是以这种方式出现的对手,这是第一次。
她平静的移开视线,蔚蓝色的眼倒映着交通信号灯上跳动的红色数字。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期待个体米浴超越机体自身——机体需要终结胜利的对手。'
这个念头浮现得如此自然,像一条早已写就的底层代码被激活。
无败?连胜?这些是黑沼训练员设定的目标,是社会赋予的标签,是她高效执行的任务。
但胜利本身,如果永远只是从一个已知坐标点到下一个已知坐标点的必然位移,那么其间的过程,是否也失去了某种…验证的意义?
她需要被证明。
被一个足够强大、足够执着、足够让她将全部"运算资源"投入其中的存在,证明这条由数据和汗水铺就的道路,并非通向虚无。
米浴眼中那种混合着仰望、不甘乃至此刻扭曲的努力的光芒,或许就是她要寻找的反证。
倒计时归零。
绿灯亮起,指示灯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晕开一片朦胧的绿。
美浦波旁迈开腿,踏上斑马线。
但在身体完全转向之前,她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指令,再一次抬眼,望向那凸面镜。
镜中,消防栓旁空空如也。
那个黑色的团子不见了。
美浦波旁的脚步迟顿了一下,连带着头顶那条总是翘着的呆毛也随之一颤。
瞬间,她的数据断层:
目标丢失。预测轨迹失效。
'个体米浴失去踪迹…'
但这波动只持续没多久,美浦波旁微微颔首,就像在确认某个事实。
随后,她恢复了那稳定到机械的奔跑节奏。水花在脚下规律的溅起。
她相信米浴会跟上。
不是基于逻辑分析,而是基于…声音。
或者说,是基于今夜在她身后那道固执的身影。
雨声很大,但美浦波旁的耳朵同样灵敏。
她能分辨出雨滴打在沥青、树叶、塑料棚顶的不同音高。
而在离开学院侧门后不久,一种熟悉的、略显轻巧、带着点踌躇却始终不肯远离的踏步声出现在了她听觉范围的边缘。
是一个固执的、不肯走调的低音。
她知道她在。
而且,美浦波旁清楚自己的短板——重场适性并不佳。
雨水会增加阻力,湿滑地面会干扰发力效率,维持平衡需要额外消耗核心力量。
这不是借口,是需要攻克的课题。
因此,她才刚需雨夜加练,将不适应的环境变成新的训练参数。
那个擅长重场、在泥泞中仿佛更如鱼得水的米浴,此刻或许正凭借她的天赋在暗处追赶着自己。
美浦波旁的嘴角,再次牵起那微不可察的弧度。
而天桥上,米浴背靠着冰凉的玻璃墙大口喘气,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好险…差一点就被看到了!
虽然只是镜中的一瞥,但美浦波旁那第二次抬头…她肯定发现了,对吧?
不,等等…
如果发现了,她为什么不停下?不质问?反而…继续跑了起来?
米浴从栏杆边小心翼翼的探出小脑袋向下望去。
斑马线上已空无一人,只有车辆尾灯划过的流光。
但街道前方、雨幕深处,那红棕色的身影正在稳定的远离。
没有停,也没有找。
一种混杂着庆幸、失落和更深沉不安的情绪包裹住了米浴。
难道…波旁同学根本没发现自己?刚才只是巧合?是自己吓自己?
可那镜中的注视感…如此清晰。
顾不得多想,眼见目标即将消失在视线尽头,米浴咬咬牙,转身冲下天桥湿滑的阶梯。
脚步声在台阶上回荡,暴露着她的匆忙。
但米浴已顾不上那么多。
重新冲入雨夜,她再次锁定前方那个身影,将距离拉回到安全的跟踪范围。
这一次,她的心跳更快,不仅仅是因为奔跑。
这一夜也变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跟着波旁穿过灯火渐疏的街区、绕进河堤旁的步行道、沿着冰冷的栏杆奔跑、听河水在雨中涨涌的闷响。
美浦波旁的路线似乎毫无规律,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
米浴观察着,观察她在石板路上的步幅调整、在积水坑前的跳跃、在上坡路段呼吸频率的加快。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块拼图,被她捡起,塞进脑中那个名为"美浦波旁"的模型里。
汗水混合着雨水,流进眼睛,刺痛,肌肉渐渐发出酸软的抗议。
但米浴不敢停,也不想停。
一种奇异的亢奋支撑着她——这是独属于她的训练,是她通往那个看似不可能胜利的、幽暗的秘密小径。
终于,前方的身影慢了下来,从奔跑转入慢跑,最后停在一栋熟悉的建筑前——栗东寮。
美浦波旁扶着门边的支柱微微弯下腰,肩膀随着呼吸明显起伏。
红棕的长发彻底湿透,粘在脖颈和脸颊,几缕贴在额前,让她那张总是缺乏表情的脸,难得显出一丝属于疲惫的生动。
米浴在十几米外的树影下刹住脚步,屏住呼吸。
她看着波旁喘息,看着她在门口略作停留,然后头也不回地推门走进了寮舍温暖的灯光里。
门关上,将那抹红棕色连同那细微的喘息声一起关在了另一个世界。
雨依旧下着,打在米浴早已湿透的外套和头发。
她独自站在黑夜的冷雨里,呼吸因为长时间的跟踪而略快,但远未到波旁那种程度。
一种清晰的认知随着雨水的凉意,一同渗透进她的全身。
'波旁同学的体力,和米浴的体力是不同的呢…'
米浴垂首,低声自语着,声音散在雨里。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两边扯动,形成一个怪异而扭曲、像是笑意的弧度。
但那笑容里没有温暖,只有深沉的、近乎可怖的冷静,以及一种发现了猎物致命弱点的猎食者幽光。
'这是米浴…难得的优点呢。'
这一夜的跟踪,米浴终于确信。
在长距离的消耗战里、在恶劣天气的泥泞中,她的耐力、她的重场适应性,是她隐藏的、或许也是唯一能撬动美浦波旁不败的支点。
在栗东寮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米浴像是被雨水冲刷的雕像,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已经闭拢的门。
之后,她才缓缓转身,拖着沉重却坚定的脚步,朝着美浦寮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在积蓄着某种黑暗的决心。
栗东寮内,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
美浦波旁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
透过那扇窗,美浦波旁可以看到那小小的背影。
玻璃上凝结着蒙蒙水汽,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擦开一小片。
窗外雨幕如织,远处美浦寮的轮廓在雨中模糊。
小小的黑色身影,正穿过两寮之间的空地,走向对面。
脚步有些慢,却异常稳定。
是米浴。
她果然跟回来了。
美浦波旁的指尖停留在冰凉的玻璃上,蔚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刚才在门口,虽然疲惫,但她并非全无感知。
那道从身后树影下投射过来的如有实质的目光…以及,在推门而入前最后一瞬,她通过门廊玻璃反光,瞥见那张脸上——
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紫色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嘴角那抹…绝非善意、也绝非平常米浴会露出的狞厉的笑意。
那是她在赛道上、在录像里、在平日偶尔的擦肩而过中,从未在米浴脸上见过的表情。
困惑的数据流,在美浦波旁高度自律的大脑里第一次产生了轻微的堵塞。
她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情绪——不理解。
个体米浴的表情参数,与过往数据库记录严重偏离,动机模型需更新,确认为变量。
行为:持续追踪。
状态:确认体力优势。
表情:呈现攻击/占有倾向。
新标签添加:观测对象-米浴。
风险等级:待评估。
兴趣指数:上升。'
她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那身影消失在美浦寮的门内,直到声控灯因久无动静而熄灭,将美浦波旁重新留在廊道的昏暗里。
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是无数细小的问号,落在寂静的夜里,没有回答。
从这夜起,尾随不再是偶然,它成了仪式。
一种在夜色掩护下心照不宣的默剧。
米浴的生物钟也因此被精确调校,她会提前半小时换好那身运动服,坐在书桌前,盯着道路的左侧。
当那个熟悉的、规律到近乎刻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掠过美浦寮外的步道时,她就像收到无声指令的信徒轻轻起身,拉上外套拉链,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外的黑暗。
前方,美浦波旁的身影在路灯下稳定的跑动。
她从未回头确认,步伐没有丝毫迟疑或探查,就像身后是值得信赖的队友。
她们之间保持着一种流动不大的默契距离——十余个身位。
对米浴而言,这是安全与贪婪的平衡点:
足够近,能看清波旁跑步时肩胛骨随着呼吸的微妙起伏,看清她脚踝在每次蹬地瞬间那充满爆发力的角度;
足够远,能在任何意外发生时,迅速退入路旁的树丛或拐角,仿佛从未存在。
晴天,美浦波旁有时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加速,像一道红棕色的闪电劈开沉静的夜色。
这时,米浴的心脏瞬间揪紧,双腿爆发出全部力量猛追上去,肺部的负担持续加大,视线死死锁住前方,尝试窥探波旁耐力分配的核心算法——
她如何在速度与持久之间找到那个完美的临界点?
有时,美浦波旁会选择复杂的、带有陡峭上下坡的野外路线。
泥泞、碎石、起伏不定的坡度,这些都是考验。
米浴的上下坡能力本就出色,但她依旧紧跟其后,学习的重点不再是如何克服,而是如何判断——
她在坡顶何时开始储备体力?在坡底又如何利用惯性瞬间提速?每一次重心的转移,每一次呼吸的调整,都是米浴试图破解的密码。
她们从未交谈。
夜色是唯一的舞台,寂静是唯一的配乐。
唯有两种脚步声,在各个地方重叠、分离。
偶尔,在某个心神极度集中的瞬间,如果忽略踏地力道的细微差别,它们的频率甚至会达到近乎完美的同步。
也是从那些夜晚开始,米浴书桌上那本原本记录心情与梦想的日记本,渐渐变了性质。
彩色的贴纸和鼓励的话语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冷静的数据记录:
"5月7日,晴。
波旁同学在第三街区直线段进行三次间歇加速,每次持续时间12-15秒,间隔恢复步行45秒。
推测最大摄氧量利用率峰值出现在第二次加速末端。"
"6月22日,阴。
南坡训练场,上坡阶段步幅缩短约8%,但步频提升明显,重心前倾角度较平地增加5度。
下坡利用惯性加速策略明显,但会在坡度减缓前0.5秒开始主动制动,以保持核心稳定。"
她的社交账号更新频率变得极低,偶尔发出一张模糊的夜景,或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还在努力",下面寥寥的互动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那个曾经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评论区、带着太阳笑脸表情、热烈的“占领评论区”的忠实粉丝ID,也悄无声息的缺席了。
米浴曾短暂的注意过,心头掠过一丝微凉,但很快就被脑中更重要的、关于美浦波旁下一次呼吸节奏的预测模型所覆盖。
她像是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全部感官与心力都投注到了美浦波旁的身影上。
世界缩小到只剩两人之间的距离,和那些被米浴收集、尝试拼凑出胜利公式的数据碎片。
而美浦波旁那边,变化同样细微,就像精密仪器最末位的参数调整,若非上帝视角几乎无法察觉。
她开始选择那些路灯更密集、光照更充足的路线,即使这意味着需要绕行一段不短的距离、偏离理论上最高效的训练路径。
她的步伐依旧精准,但所经之处,总是被暖黄的光晕笼罩得更久一些。
某个闷热的夏夜,米浴因汗水迷了眼,脚下踩到一颗松动的石子,发出一声短促的踉跄和低呼。
声音不大,瞬间被虫鸣掩盖。
但前方,那个从未回头的红棕色身影,在即将到达下一个十字路口时,步伐放缓了半分。
在路口中央,她停了下来,并非等待红灯——那时并无车辆。
美浦波旁只是静静的站定,棕红色的耳朵极其轻微的向后转动了一个细小的角度,像是在接收某种来自后方特定频段的音波。
那姿态维持了大约两秒。
两秒在寂静的夜里,也像一个无声的询问。
之后,她才仿佛确认了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确认,重新迈开脚步恢复了之前的节奏,转入另一条街道。
而重新起身的米浴揉了揉眼睛,调整好平衡匆匆追上时,她看到的也只是美浦波旁拐过街角的背影。
她什么也没察觉。
她的目光,依旧牢牢的盯在波旁的腿、脚踝、以及踏出的每一个步点上。
她的世界,已经窄化到只剩下这些有用的细节。
美浦波旁从未等她,从未回头,从未用任何语言或明显的姿态,承认过身后这场持续了整整五个月的、单方面的追逐。
她的沉默不言,像一堵光滑冰冷的墙,将米浴所有的窥探、所有的努力、所有因这追逐而生出的扭曲希望与绝望,都无声地反弹回去。
在菊花赏之前,米浴还参加了圣烈特纪念和京都新闻杯。
名次都是第二名,不算耀眼,但她的身体在一次次极限追踪和高强度比赛中被淬炼得愈发成熟。
京都新闻杯上,她与美浦波旁的冲线差距已经被缩短到仅有一个多身位。
那几乎是可以嗅到对方汗水气味的距离。
终于,菊花赏的参赛资格尘埃落定。
当正式通知送达时,一股热流涌上米浴的心头。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想要将这份艰难获得的资格宣告出去,想要分享这份向顶点又迈进了一步的喜悦。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未能落下。
推送栏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屏幕。各大体育媒体的头条、论坛的热议话题、甚至普通好友的转发——
触目所及,铺天盖地,全是同一种声音:
“无败二冠!美浦波旁剑指经典三冠最终章!”
“菊花赏前瞻:波旁王朝即将建立?”
“三冠伟业近在咫尺,今夜京都属于银色奇迹!”
就像三冠的荣耀天生就应当戴在那头红棕的长发之上。
就像菊花赏只是一场为她加冕的、早已写好剧本的仪式。
米浴的名字,偶尔作为“挑战者”或“追赶者”被提及,迅速被淹没在关于美浦波旁的狂热讨论中。
刚刚升腾的些许喜悦,像被冷水当头浇下,迅速平息、冷却。
她抿紧嘴唇,手指用力,清空了所有推送。耳朵先是无力地低垂,紧贴脸颊,但很快,她又强迫自己把它们竖起来,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那失衡的心态。
'米浴,相信你自己…'
对自己说着,米浴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虚弱:'你跟了波旁那么久…那么了解她的跑姿和技巧发力的细节。菊花赏也是你擅长的距离,你会赢的…会给粉丝带来喜悦…'
话语在脑海中回荡,却越来越轻,越来越干涩。
给粉丝带来喜悦? 这个曾经支撑她的信念,此刻听起来却像个拙劣又无耻的借口。
她猛的停下这自我鼓励的独角戏,一股更深的低落追上了她。
'为什么?大家…全都去看波旁同学了吗?'
点开自己已经许久未认真经营的社交主页。
米浴看见最近的两三条动态,一条是模糊的夜景,一条是简单的"加油",还有一条是分享了一首歌曲。
发布时间停留在一周前、两周前…
每条下方,点赞数寥寥,评论区空空如也,没有一句回应,没有那个熟悉的太阳笑脸。
“没有…大家都不在了…”
手机从骤然脱力的指间滑落,"啪"的一声,跌在书桌桌面,屏幕朝上,那无一人回应的文字动态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刺目。
手机的机身撞到了桌边摆放的水杯,水杯摇晃了一下,带倒了旁边那个穿着白纱、一直静静陪伴着她的新娘娃娃。
娃娃无声的坠落,掉在地板上。
她洁白的头纱大部分擦过尘土,瞬间染上污浊的棕灰。
侧躺着,新娘娃娃空洞的玻璃眼珠,似乎正望着桌上屏幕里那行绝望的留言,以及和它旁边米浴那彻底失去血色的脸。
房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远处街道的喧嚣,以及属于这个繁华世界遥远的、无她彻底无关的嗡嗡声。
喧嚣衬得室内的寂静愈发深重,就连呼吸都被冻结了。
无论有没有问题,世界都不会为个人而停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