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待命的救护车闪烁着蓝红交织的灯光,争分夺秒的将无声铃鹿送往了最近的专科医院。
值得庆幸的是,这及时的送医为她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抢救时间。
尽管秋季天皇赏的结局留下了巨大的遗憾与空缺,但至少——手术室上方那盏令人感到焦虑与不安的红灯在历经近四个小时的煎熬后,终于熄灭了。
代表手术进行中的红灯被象征生命平稳的白灯与提示观察的黄灯先后取代。
但,这样的灯光并没有让候在等待室的spica众人有多兴奋,因为最后的判决还没有降下。
八双眼睛一同盯在手术室的大门上。
不多时,把无声铃鹿与手术室相隔的大门终于打开,医护人员和带轮的病床的影总算显现。
开门的小护士也没有想到竟然有八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差点给精神紧绷了几小时的她吓晕。
拍了拍前置装甲,她喘着气侧开身体,留足空间给余下的医护人员和病床通行。
无声铃鹿的病床被医护人员从手术室内缓缓推出。
“铃鹿!”
守候已久的特别周顾不上去第二波眼泪的攻势,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另一位医师温和而坚定的拦了下来。
“别太担心,手术很成功。”
医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宽慰,但却很认真:
“病人现在需要静养和后续评估,请先不要打扰她,等进入休养病房后再进行陪同吧,也请不要为难我们。”
只能看到但不能亲自确定,特别周还是有些不甘,但为了无声铃鹿,她还是听话的放下了伸前的手。
冲野沉默的走上前,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将手掌沉重的按在特别周微微颤抖的后背上。
“小特。”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医师说了,别太担心了。
听到了吗?手术很成功,只要手术成功了,就还有希望…铃鹿就还有重新奔跑的希望。”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同样神色凝重的天下熙熙和沁心糖,语气放缓了些:
“熙熙、小沁,辛苦你们跟来这一趟。
但这里暂时有我们在就好,不能继续耽误你们的训练时间。
我向你们保证,一旦铃鹿醒来,我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们。这里离学院不远,来回也方便。”
说完,冲野朝他们使了使眼色,用努了努嘴并用口型对方式示意她们暂时留出一片时间,以此供特别周她们发泄。
天下熙熙闻言,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沁心糖却悄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
想要的说的话早已蕴含在视线里,后者轻轻抖了抖耳朵。
长期的相处早已让她们之间无需言语便能通过对视窥见彼此的心意。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天下熙熙转过脑袋,从沁心糖眼中读出"此刻不宜多言"的言语,那双总是精神的小耳朵无力的颤动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看沉默到令人心痛的特别周,又望了望冲野训练员和站在他后方的spica全员,最后看向那逐渐远去的载着无声铃鹿的病床,最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嗯…好。”
点了点头,天下熙熙的声音也轻了下来:“那…等铃鹿醒了,一定要通知我们。”
冲野看着异常沉默、仿佛将所有情绪都压抑在体内的特别周,郑重的朝天下熙熙和沁心糖点了点头。
“好的。”他承诺道:“我答应你们。”
得到冲野训练员郑重的承诺,天下熙熙与沁心糖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她们走上前,分别给了呆站在原地的特别周一个无声却有力的拥抱,随后便转身,默默离开了充斥沉重气氛的等待室。
“帝皇。”
冲野的声音带着疲惫,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身旁东海帝皇的肩膀:“能拜托你,代我送送熙熙和小沁吗?”
此时的东海帝皇,脸上也没有了往日那般灿烂无忧的笑容,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上午还曾与她一同畅谈未来赛事的同伴,几个小时后便遭受如此重创,这件事同样在她心中投下了不小的阴影。
“嗯…”
东海帝皇应了一声,就连她那对总是活泼抖动的耳朵,在此刻的频率也慢了许多。
她加快几步,在通往电梯的走廊追上了尚未走远的两只同伴。
这家医院的电梯间与等待区之间尚有一段距离,隔着一扇厚重的门,听到脚步声的天下熙熙和沁心糖对于帝皇的跟来有些意外。
“唔?”
天下熙熙疑惑的竖直右耳,左耳则习惯性的撇下:“帝宝,你怎么也出来了?”
东海帝皇情绪明显低落,她微微蹙着眉,用拇指朝身后指了指:“是训练员让我来送送你们的…”
撇了撇嘴,她的那双小耳朵半折着,声音也渐渐放低:“熙熙、小沁…铃鹿她,好可惜啊…明明离终点,就只剩下四百米左右了…”
作为未来的无败三冠马娘,东海帝皇相当的清楚,在这样的距离、以这样的方式倒下会对无声铃鹿的打击会有多么巨大。
可她除了倾诉和叹息,似乎也做不了更多。
天下熙熙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视线从自己的鞋子移到了东海帝皇的脸上:
“是啊…谁又能预料到,未来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呢…”
沁心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做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十指交叠,东海帝皇的耳朵无意识的抖了抖,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概:“骨折…真是可怕的东西…”
"骨折"这个词像是一块巨石,瞬间压在了三只小马娘的心头,电梯门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谁也没有再开口。
三张稚嫩却写满严肃的脸庞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各自思索着沉重的心事。
没多久,“叮”的一声轻响率先打破了寂静。
是电梯抵达,梯门缓缓打开,露出空无一人的轿厢。
东海帝皇抬手指了指电梯:“熙熙,小沁,电梯来了,你们先回学院吧。
这里…有我们和训练员轮流守着铃鹿。”
抬起一直微垂的脑袋,天下熙熙点了点头:“嗯…如果铃鹿的情况有好转,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也想来看她。”
沁心糖赞同的点点头,同时伸出自己的手,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力道握住了天下熙熙的手腕。
东海帝皇用力点头,挥手道别:“好!只要有好消息,我们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回去…好好训练吧,否则,待帝皇大人我明年拿下经典三冠,就是熙熙你在日本杯上败给我的时候了!”
她试图用往日的玩笑冲淡一些悲伤,但语气终究不如平时那般昂扬。
闻言,被下战帖的天下熙熙立刻鼓起了嘴巴,耳朵也竖了起来,像个不服输的小孩子:
“哼!熙熙我说过,在日本杯上,帝宝你最多只能算个伴舞!”
眼看天下熙熙又要开始她成为标签的的嘴硬挑衅,沁心糖实在看不下去了,手上微微用力,便拖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电梯。
见伙伴们打算出发,东海帝皇难得的没有还嘴,同步推开了隔在电梯与等待区之间的那扇门。
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电梯内的两人,她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电梯门即将完全合拢的瞬间,东海帝皇打开的那道狭窄的门缝里,隐约传出了等待室内特别周终于压抑不住的悲怆哭声,以及其他马娘和冲野训练员低沉的安慰声。
那声音中的情绪真真切切,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电梯开始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异常安静。
沁心糖看着眼前缓缓变化的楼层数字,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突然轻声开口:“熙熙…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像铃鹿同学这样骨折了的话…”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天下熙熙:“你会想些什么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像是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天下熙熙努力维持的平静,让她心中那团乱麻越缠越大。
“那是不可能的!”
天下熙熙反应迅速的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小沁你是知道我的天赋的——它能保护我的骨骼,几乎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沁心糖抿了抿嘴,十指交叉握紧,坚持的询问:“我知道,但是…假如呢?假如熙熙你的天赋,不知为何突然失效了…那个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没有假如!”
天下熙熙的反应异常坚决,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一些,“天赋从来没有被剥夺的先例,熙熙我也绝不会失去这个天赋!”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沁心糖不由得担心起来——尽管她不是很想承认,但天下熙熙确实非常喜欢无声铃鹿,今日的冲击对她而言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好了好了…”
沁心糖放软了声音,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天下熙熙的脑袋,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没有假如,没有假如…别激动,好吗?”
在沁心糖温柔的安抚下,天下熙熙咬着下唇,紧绷的身体和情绪才慢慢地松弛下来,逐渐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
只是,在搭乘计程车返回特雷森学院的路上,她一改往常的活泼,只是静静的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天空,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夜晚降临,趁着沁心糖去洗澡的间隙,天下熙熙独自坐到了宿舍的窗边。
她双手托着圆润的脸颊,出神的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此刻,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的,正是沁心糖在电梯里提出的那个问题。
不,不只是此刻。
从离开医院到现在,那个关于"骨折"的假设,就像是黄金船经常买的怪味鲷鱼烧或者圣王光环买过的扭蛋,吸引着她来思考。
那个问题似乎精准的刺中了她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为了不让自己被这个恼人的念头长久困扰,天下熙熙决定:在沁心糖洗完澡出来之前,必须为这个假设想出一个最终的答案。
尽管沁心糖说那仅仅只是个假设,但身为巨蟹座的天下熙熙,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执着于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吹了口气,额前那缕白色的挑染发丝轻轻飘动了一下。
'骨折…又是骨折…
歆歆也是因为骨折,才不得不结束了她作为赛马娘的生涯…小草也是,在每日王冠上又一次因骨折折戟…'
视线转动,双眼的焦点聚在窗外夜空中那轮即将圆满但终究还差一丝的月亮上。
'我自己也是如此…在如月赏决胜圈高速冲刺时,肌肉也会不受控制的震颤…安田纪念那次更严重,甚至出现了撕裂。'
她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曾经肌肉撕裂过的大腿,眼神复杂。
'如果…如果我终将迎来骨折的那一天…那么在这之前,我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呢?
是像空酱那样,继续没心没肺的摸鱼?还是…应该像铃鹿那样,努力的对待每一次奔跑,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