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乌有匆忙拿出钥匙,颤颤巍巍地想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但他难以做到,他的浑身都在发抖,血液像是一瞬间倒流了,他感觉现实世界正在他的眼前崩塌。
他疑心自己的确得了神经病,毕竟其他人似乎都看不见他所看见的,他的心中思绪混乱如同铁链上绽放的火花,每一处思索向深处的尝试都冷却至死。
最终,钥匙插进去了,他撞开屋门,几乎是脚再发力奔向洗手间,他擦掉镜子上的朦胧水汽,一个恐怖的事情战线在他的眼前。
他看向镜子里的画面,一个神情惊恐,面色苍白的奔三男子,脖子后面生长出一个肉瘤,并且随之蠕动。
“啊啊啊!”林乌有大叫,不知为的什么,可能是恐惧、惊异、不可置信,更大的是他在这场针对他一人的幻境中,无法避免的痛苦。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林乌有现在觉得自己还不如是个傻子呢,在幻觉中当清醒的人,多么痛苦。
他摸向自己脖子,那个肉瘤的触感真实,他凑近镜子去看,那肉瘤上还有凸出的符合走向的筋理,以及宛若死肉表皮那种因红细胞破裂而呈现的淡淡粉色,只不过此时这团肉瘤缩涨着。
“这……究竟是什么……”林乌有的语气颤抖,他用手捏住并挤压肉瘤,似乎想要把它像一个痘一样挤出来,但是没有用,一种模糊的触觉从那个肉瘤上传来,他竟然有一种皮肤被触摸的感觉,而这种触觉却不来自于他的任何肢体,而是这个肉瘤。
他想要呕吐,但是没有吃东西的他只能干呕,他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腕,又扼住自己的脖子,这样能使他放松些。
他不能再继续崩溃下去,他的心理必须强大起来,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幻觉罢了。
林乌有下定决心,坚信这些是幻觉。
所以这几天照常下班,果然,其他同事根本没有看见他脖子上的肉瘤,甚至在问及他的病历的时候,还被他以不在意的态度糊弄过去,这样的生活持续下去,同事们也相信了他的诊断错误的信息。
林乌有一直不去想这个肉瘤,甚至于很像接触能反射的镜面物体,以至于那个他常用的银色保温杯都换成黑色保温杯了。
同时他尽量乘坐公交或者的士,而不是地铁,他实在有点害怕。
而医院近来也没有什么通知,似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林乌有逐渐放松,似乎一个不影响生活的幻觉也没什么。
脖子上的东西虽然在,但对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影响,兴许习惯了也就不在意,林乌有尽力让生活持续下去。
不过不知怎的,随着生活的愈发回归平常,林乌有心中的不安愈加膨胀,就好像明明知道一壶开水已经要烧炸了,呜呜声持续不断的,自己却不知道声音在哪儿,怎么关。
但终究没什么大事发生,直至有一天。
……
“什么?要我去圆蟾市出差?”林乌有惊讶的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公司在圆蟾市的业务主要是地产管理,跟他一个搞会计的不沾边啊。
“嗯,最近圆蟾市那边缺个会计,刚好看日程表也轮到你了。”赵经理随意的说,并把刚刚拍在林乌有肩膀的手缩回口袋。
“好。”林乌有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总不能因为一个不影响他人的幻觉而影响他人吧?
“放心好了,圆蟾市那边机会大着呢,不是要搞什么黎明新区吗?最近公司就在那块地方搞地产开发呢,你去那边指不定被哪个领导看上了,青云直上了。”经理说完,自己认同的点点头。
“……嗯,谢谢赵哥你了。”林乌有才不信呢,不过不信归不信,该干的事不能落下。
“今天任务少点,最近看你多病的,也别加班了,咱这个年纪的人,没必要那么拼。”赵经理说完,拿起银色保温杯喝了一口。
“唉,这不是还房贷嘛,我还想把父母接来呢。”
“呦,还挺有孝心。”赵经理笑了笑,然后就走了。
林乌有摸了摸下巴长长了一点的胡渣,准备回家后剃个胡子。
到了下午五点半,林乌有便提起公文包离开了,在途径一家理发店的时候,他打算顺便进去剪个发型。
“老板,剪个头发。”林乌有推开门后打了个招呼。
“好的,稍等一下。”那个老板正给一个客人剪头。
林乌有找了把椅子坐着,看着面前镜子中的自己,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那颗肉瘤依旧在,并愈加庞大了,现在那颗肉瘤不过是比拳头大一点,而如今竟然快要堪比他的头颅了,就好像……就好像要取代掉他一样。
“害怕了?”一道清脆如翠竹的声音传来。
“谁?”林乌有猛地一回头,想要找到声音来源,他又迅速意识到在店里大喊不太好,感到有点尴尬。
可是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
老板站着不动,电动剃发刀的滋滋声消失了、包括车声;门外的车流静止了,一只肥胖的黄蜂正打算趴在花蕊上,却在此刻以倒悬的姿势停在枝干上;他能看到,一切的一切都悉数凝固。
紧接着,他看着那位正在剪头发的客人站起来,看上去,根本没在剪头发。
那是一位身着黑色卫衣与下裤的少女,卫衣上还印着一只大眼睛猫,她的腰身还缠束着一根红丝带,上面绑着许多模样奇异精巧的钥匙。
她的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滑嫩,长发如瀑,身形小巧玲珑,更奇异的是,她有一双如黄金般的眼眸,此时她正微微扬起嘴角。
“你是谁?”林乌有很警惕。
“唉,这么好奇吗?”她的笑意更甚。
“……这些是你做的吗?”林乌有还是更想搞清现状。
“这里是〖蜮〗,或者说〖鬼蜮〗,简单来说,咱俩进入了一个灵界异常点。”
“什么?什么域,什么灵界?”林乌有听着这奇怪的发言,感觉一种看见小孩发中二病一样,不过却是真实的。
“你脖子上的肉瘤,代表你已经被一位告死鸦盯上了,如今他打算来杀你喽。”
“你看得到我脖子上的……”
“没错,我可是神。”少女开心的说,仿佛之前的话都是引出这句话的铺垫。
“神?怎么可能,这世界上没有神。”
“真的不存在吗?最近遇到的事情,不觉得奇怪吗?”
“这只不过是幻觉罢了,其他人都看不见。”
“现在也算幻觉吗?”少女指向了镜子里凝固的映射,老板还在给少女剪头发,只不过少女已经不站在镜子前了。
“怎么不是呢?”林乌有感觉心神越来越累,好像碰到离谱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去做。
“好吧,那等死喽。”少女来到林乌有旁边的座位坐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玩起来。
“……嗯。”林乌有不知道怎么办,只得静观其变。
他还在思考,也许这只是神经性疾病的症状愈发加深,生活明明已经趋于正轨,却在这时候遭到意外的破坏,早知道不剪头发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乌有感觉越来越累,就好像某种巨大的灾难即将到来他却不知道怎么去做,他偷偷瞥了一眼少女,少女依旧在玩手机。
“哈……我该怎么做。”林乌有不可能一直拖下去,他只能做出行动。
“哦?相信我了?”少女随意回答,依旧在玩手机。
“……嗯。”林乌有当然不相信,只不过在面对这种意外情况,他只能相信这少女能给予他帮助。
“好吧,那告死鸦我都停止他十几分钟了。”少女笑了笑。
“什……”
碰!!!
忽然理发店的玻璃门被打碎,一柄板斧掷进来,紧接着一个披着黑袍的佝偻身形的人走进来,他的背后溢满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