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测试过很多次。
如果是杀赫莉的那帮好朋友，或者是在她拯救市民前把市民脑袋打爆，赫莉最多会暴走开始追杀我。
但家人不同。
在第72次回溯的那次，我尝试性的把她父母杀掉，把那两颗稍微做了点防腐处理的头颅摆在门口，好让刚放学的赫莉一眼就能看到爸爸妈妈的笑容。
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刚准备说话的我连嘴巴都没张开被赫莉切成了上下两半，接着就被轰杀了。
用她那把能聚集能量的以太能光剑。
真是相当痛啊，皮肤被烧成灰，接着是肌肉、骨骼、器官……如果换成别人来，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吧。
不过最让我遗憾的是她妹妹，赫萝。
那一次貌似因为和朋友一起出去逛街了，所以没有杀掉她，没能刺激赫莉彻底成长，还有很多破绽。
这会很残忍吗？
也许吧。
我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蔚蓝得毫无杂质的天空。
那是阿斯加德重工引以为傲的杰作，第IV代全息天幕，能完美模拟24小时的日升月落，甚至连偶尔飘过的云彩都经过了最符合人类审美的算法计算。
赫莉，你也和这群蚂蚁一样，满足于在这个巨大的培养皿里，对着一盏名为正义的人造灯光顶礼膜拜吗？
那样的话就太浪费了。
太浪费你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太浪费你那身足以撕裂这个假象的力量了。
所以，痛一点也没关系吧？
毕竟只有把壳敲碎了，里面的东西才能流出来啊。
哪怕流出来的东西会在接触到真实空气的瞬间枯萎腐烂，再化作尘埃。
但至少在死之前的那一秒，他们自由了。
我觉得那是慈悲哦。
所以啊，和我一样，踏上那条道路吧。
赫莉。
“艾莉丝！不要愣着啦！”
艾露在那边对我挥手高呼着，我回身，笑着朝她那边走去。
“我来了。”
“话说回来这套紧身衣又要换了欸，破破烂烂的……如果这次利刃小姐可以下手轻点就好了……”
“应该会的吧，毕竟她们也是任务在身的。”
我擦拭着手中的武器——说是武器，实际上不过是几根铁棍绑起来和一把合金小刀组成的简易长矛。
很简陋，甚至有点寒酸，别说捅死人了，恐怕用力挥舞几下就会散架的级别。
为了节省开支而无所不用其极，不愧是垄断了反派扮演行业的企业家们，让他们多给点经费比要他们的命还难。
明明还没有踏入社会就要享受社畜的滋味，这也是作为E级反派的自我修养吧。
……
第七商业街。
这里是伊甸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即便是在S级英雄刚刚陨落的哀悼期，这里依然灯火通明，满街的全息霓虹灯把周围映照得五光十色，空气中弥漫着合成拉面浓郁的香气。
“好了，小的们！开工啦！”
经纪人老王女士在大巴门口拍着手，像赶鸭子一样把我们赶下车，“动作快点！阿斯加德重工的无人机已经在就位了，别让观众等急了！”
我和艾露混在队伍中间跳下车。
脚刚落地，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站满了神色各异的市民，他们大多并不是真的为了购物而来，眼神里混杂着期待和不安，以及一丝丝寻求刺激的渴望。
正如任务简报里说的那样，负能量指数超标了。
大家都很压抑，大家都很害怕。
所以大家急需一场正义必胜的真人秀来打一剂强心针。
“动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这场滑稽的闹剧正式拉开帷幕。
“哇呀呀呀——！愚蠢的市民们！感受恐怖吧！”
冲在最前面的是隔壁D班的一个魔法少女，她手里挥舞着一根外形夸张但其实是泡沫做的狼牙棒，一棒子砸在了路边的公共长椅上。
“咔嚓。”
质量本就不怎么样的长椅应声而断。
“啊！快跑啊！”
“是坏人！坏人出现了！”
“救命啊——！”
人群配合地发出了尖叫，随后开始四散奔逃。
不过现场几个老人跑得慢了点，所以扮演反派的魔法少女学生特意停下来，装作挥舞武器威吓，实际上是在帮他们挡开后面拥挤的人流。
“哼哼哼，本小姐是泡泡魔女！”
身边的艾露也冲了出去，她深吸一口气，手掌叠在一起，光芒闪烁，对着人群吹出了一大串彩色的肥皂泡，“被我的泡泡碰到的话，衣服可是会变得湿哒哒黏糊糊的哦！很可怕吧！”
“哇——好可怕——”
几个路人很给面子地踩到泡泡滑倒了，虽然摔倒的姿势稍微有点做作，而且落地前还特意用手撑了一下地。
正向以太能量真是伟大的发明。
我也随着人流走了出去。
手里握着那根用胶带缠绕的生锈长矛，我左右看了看。
“喂，那边的E级！别愣着！快去把那边的路灯砸了！”
耳机里传来老王的催促声，“那是个死角，摄像头拍不到特写，动作要夸张一点！”
“好~知道了。”
我漫不应求地回答着，走到一盏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久失修的路灯前。
我举起长矛，轻轻敲了敲灯柱。
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嘿。”
我象征性地喊了一声，然后稍微用了一点力气，长矛的尖端刺入灯柱，像切豆腐一样划开了一道口子，火花四溅。
路灯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做得好！就是这样！”老王在耳机里大喊。
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目光扫过人群。
在那些假装惊恐的脸庞中，我看到了几个穿着阿斯加德重工制服的人——那就是所谓的人质群演吧？他们正蹲在角落里，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手表，大概是在计算加班费。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每个人都在演。
“住手！不许伤害这座城市！”
天空中传来一声充满朝气的娇喝。
两道流光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激起了一阵尘烟，而当烟尘散去，内里露出了两位魔法少女的身姿。
左边那位身穿青色战甲，手持双扇，是B级魔法少女【旋风】。
右边那位手握长刀，眼神凌厉，是C级魔法少女【利刃】。
她们落地瞬间，周围爆发出了真挚的欢呼声。
“是旋风大人！”
“利刃小姐！加油啊！”
“大家退后！这里交给我们！”
【旋风】挥舞着扇子，卷起一阵柔和的风，将那些差点摔倒的市民轻轻托起，送到了安全地带。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利刃】手握长刀，却第一时间蹲下来询问一个被吓哭的小女孩，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塞给小女孩，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别怕，姐姐会把坏人都赶跑的。”
小女孩破涕为笑。
周围的市民眼中泛起了感动的泪花。
“那个……台词是不是有点太中二了？”
我身边的艾露小声吐槽了一句，然后立马换上一副惊恐的表情：“哇啊！好强的风！我们要被打败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完全是单方面的殴打表演。
【旋风】的风刃精准地切断了那个少女的泡沫狼牙棒，却没有伤到她哪怕一根头发。
【利刃】用长刀狠狠拍在几个魔法少女的背上，看样子挺用力的，不过从那几个少女的表情来看，大概也只是装着用很大力吧。
艾露也很配合，在【旋风】的风刃甩到她之前就立刻倒下装死，还说什么“我被打倒了！”。
“那边那个拿长矛的家伙！”
【利刃】解决完其他人，目光锁定了我。
她提着刀向我冲来。
动作很帅气，气势很足，但速度其实控制在了普通人也能看清的范围内——主要为了方便周围的无人机抓拍特写——即便是C级魔法少女，极限速度也至少是在亚音速的。
速度是考虑魔法少女排行榜的一个重要因素，S级的魔法少女们最低都在超音速范畴，光破坏力就远远强于A级魔法少女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经常可以看见A级，却很难在都市看见S级魔法少女，超音速对都市的破坏远超想象，光财产损失就难以估计了呢。
她冲到我面前，长刀高高举起。
按照剧本，她会用刀背把我的长矛磕飞，然后我会顺势摔倒，她会用刀尖指着我的鼻子，发表胜利感言。
“小心点，别摔疼了。”
在长刀落下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她低声的提醒。
甚至，她为了让我摔得体面一点，特意调整了挥刀的角度。
温柔~
“啪。”
我松开手，任由简易长矛飞了出去，在空中解体。
身体顺着她刀背的力量向后倒去，在即将着地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风——那是远处的【旋风】在控场，她不仅保护市民，甚至还分出了一丝魔力来保护我们这些摔倒的“坏人”。
“呜哇！好痛！好痛啊！”
我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捂着其实毫发无损的肩膀，发出了极其敷衍但足够响亮的惨叫。
“可恶！竟然是传说中的C级魔法少女！这份力量……这份力量简直是犯规啊！”
我一边喊着老王给的羞耻台词，一边透过手指的缝隙观察四周。
“哼，知道正义的厉害了吧！”
【利刃】帅气地挽了个刀花，将刀尖指向天空，摆出了胜利的Pose。
周围的闪光灯疯狂闪烁，市民们的欢呼声达到了高潮。
“快跑啊！打不过啊！”
其他的同学见状，也纷纷丢盔弃甲，开始按照既定路线撤退。
“可恶的光明！不想人质受伤的话就乖乖住手！”我还用尽力气喊出了这句经典的台词，纱织立刻配合着挟持了那几个阿斯加德重工的工作人员。
“唔，可恶的家伙……下次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然后在那两位魔法少女“愤怒”的注视下，我连滚带爬地钻进了旁边昏暗的小巷，身影瞬间被阴影吞没。
一旦脱离了光照区，那些欢呼声和闪光灯就变得有些遥远了。
我直起腰，拍了拍紧身衣上的灰尘。
没有任何人追上来。
按照剧本，英雄是不会追赶穷寇的，她们要留在原地接受市民的鲜花和掌声，安抚受惊的小孩，毕竟那是政府宣传部门需要的素材，也是市民们今晚能睡个安稳觉的保证。
“哎呀呀，演出可算是结束咯。”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有些融化的柠檬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我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绕路回大巴车集合听训话顺便领电子工资，因为那种东西回去后会自动汇入我的电子账户。
不过用不上医保的确有点遗憾，坑不到老板的钱，总觉得亏了很多啊。
我继续向着小巷深处走去。
这里没有任何摄像头，也是光与暗的交界线。
我的眼睛看向了小巷尽头，街道之间，那个正在不断对着前方兴奋拍照的少女。
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