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桌面上铺开一片温柔的金黄。今天天气格外美好，连空气里都浮动着九月特有的、干燥而清澈的味道。
距离开学典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班级里的座位渐渐固定下来，我和他——我的同桌，也这样成了每日并肩而坐的人。
我是个资深的Galgame玩家，夜晚的时光大多交付给屏幕里那些美好得不真实的故事。可就在上周，好友用我的Steam账号偷偷买下了一款名为《与男娘的美好生活》的游戏。起初我并未在意标题，只是被主角那双清澈的紫色眼瞳和微卷的银发吸引，渐渐沉浸在与“她”共度的日常中。我们一起在虚拟的樱花树下散步，在咖啡馆里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甚至在游戏里的星空下轻轻牵手。直到结局字幕缓缓升起，真相揭开——那个让我心动整整两周的角色，竟然是男性。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不是厌恶，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脚踩空了楼梯般的恍惚。我关掉电脑，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同桌君，早上好！”
一个清澈柔软的声音忽然贴着我耳边响起，将我猛地拉回现实。
我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早、早上好。”我有些仓促地回答，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身上。
他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一头及腰的银白色长发用浅蓝色的丝带松松束起一绺，其余如瀑布般散在肩后，发尾微微打着卷。阳光正好落在他侧脸上，让细腻的肌肤透出瓷器般的光泽——他今天化了妆，眼睑上扫着淡淡的蜜桃色眼影，睫毛纤长卷翘，唇瓣是温柔的豆沙红。最令我意外的是那身制服：白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的蝴蝶结端正地系着，黑色百褶裙随着他落座的动作轻轻摆动，裙摆下是印着小猫脸图案的过膝袜，袜口微微勒出一点肌肤的柔软弧度。小皮鞋擦得光亮，鞋面上还别着一枚小小的星星饰品。
“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他歪了歪头，长发从肩头滑落。
“没、没有……”我慌忙别开视线，感到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我在心里反复默念：他是男的、他是男的、他是男的——可目光还是像被磁石吸引般，一次次飘向他的侧脸。他正低头整理课本，睫毛垂下的弧度温柔得不可思议，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淡粉色。阳光在他发梢跳跃，那银白仿佛会发光。
我知道他是男生。这件事，全班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而这份“知道”，始于一场尴尬到让我想原地消失的相遇。
那是开学后第二周的某个晚上，晚自习结束后我急着去卫生间。学校的卫生间装的是声控灯，光线昏暗，我一推门就看到一个穿着裙装的身影站在洗手台前。我立刻后退半步：“对不起我走错了——”
话音未落，我抬头看见了门上的男性标志。一愣之下，我又朝里瞥了一眼：小便池整齐排列，绝不可能错。
“那个，其实你没走错哦。”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僵硬地转头，终于看清镜中那张脸——是我的同桌。他正用纸巾轻轻擦拭着沾了水的手，神情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
“你、你为什么在男厕所？！”我的大脑彻底宕机。
“因为我是男生呀。”他眨了眨眼，语气理所当然。
我往前走了两步，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看去。虽然容貌精致，妆容清淡，但颈部的线条、肩膀的宽度，还有说话时微微浮动的喉结……确实是男性。那一刻，我之前所有关于“她”的幻想、那些在心底悄悄萌芽的好感，全都碎成了拼不回去的碎片。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几秒。最后他轻轻笑了：“要保密哦，同桌君。”
从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也知道我知道。有时我会恍惚——当他在阳光下眯眼笑起来的时候，当他用纤细的手指转着笔思考问题的时候，当他不经意哼起某段旋律的时候——我仍然会心跳加速。然后在下一秒，狠狠掐自己一把。
“同桌君，该去吃饭啦！”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近了一些。
我回过神，才发现已经下课了。“……好，走吧。”
我匆匆把桌面上的课本和笔记塞进抽屉，跟着他站起身。就在靠近的瞬间，一股清淡的香气飘来——像是雨后松木的味道，又夹杂着一点点柑橘的清爽，干净而柔软，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我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却又立刻惊醒般屏住呼吸。
我们并肩走在走廊上。他的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过膝袜上的小猫图案时隐时现。周围有同学投来目光，大多是羡慕或欣赏——在他们眼中，他是个“漂亮得过分的女孩子”。只有我知道，那柔软长发下、那精致妆容后，是一个和我同样性别的少年。
楼梯转角处，他忽然停下，回头看向我：“今天听说食堂改成刷卡制，还增加了许多新窗口，要不要一起去吃？”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涌进来，给他整个人描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一刻，美好得让人几乎忘记呼吸。
但是——
我握紧手心，用指甲轻轻掐了掐自己。
请记住，他是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