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室后,长廊里已经没什么人。傍晚的光斜斜穿过窗户,把影子拉得很长。我脚步有些快,心里像悬着什么——106号教室,那个我们曾约定“有事就在这里见面”的地方。
老旧的木门虚掩着,我推门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果然在。
蜷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墙角,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脸埋在臂弯里,只有轻微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并没有睡着。听见声音,她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眶通红地望着我,像只被雨淋透的小猫。
“子柒君……”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才开口,又哽咽起来,“对不起……我本来……本来想好好跟你说的……但是……”
话断在呜咽里,她抬手抹眼泪,可新的泪珠又滚下来。
我僵在原地。
活了十几年,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哪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大脑一片空白,只恨自己在玩Galgame时怎么没遇过这场面,为什么没有提示弹窗,喉咙发紧,半天才挤出干巴巴的一句:
“没事……我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她哭得更凶了,抽泣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我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CPU 高速运转却只弹出满屏的“ERROR”。怎么办?递纸巾?可我没带。拍拍肩?会不会太冒犯?说点什么?说什么啊——
忽然灵光一闪。
手伸进外套口袋,触到一根细长的东西。是早上出门前,从妹妹零食盒里“顺”来的巧克力棒。包装纸已经有点皱了,但……总比没有好。
“小飞棍来了!”
我用自己都觉得幼稚的语气说道,小心地把巧克力棒递到她嘴边。
她愣愣地看着我,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却微微张开了嘴。
我轻轻把巧克力棒送进她口中。
她真的咬住了,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嘴角忽然很轻、很轻地弯了一下——虽然脸上还
着泪光,虽然鼻子还红通通的,但她真的笑了。
那笑容很短暂,像阴云里忽然透出的一缕阳光,稍纵即逝,却让我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虽然只是傻傻地站在那儿,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了地。
后来我们没再说什么。她吃完巧克力棒,自己慢慢擦了眼泪,站起身时还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口,小声说“谢谢”。
我们一起走出106教室,走廊已经亮起了灯。黄昏彻底沉入夜幕,窗外星星点点。
之后是寻常的晚自习,寻常的课堂,寻常的放学铃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除了我偶尔偏过头时,会看见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和低头记笔记时比平时更柔和的侧脸。
回到家,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见屋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大喊:
“哥哥!你是不是又动我的零食盒了!”
推开门,妹妹双手叉腰站在玄关,气势汹汹地瞪着我——明明才初中,个子不高,生起气来却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我就少了一根巧克力棒!肯定是你!”
我换着鞋,慢悠悠地说:“说吧,多少钱?”
“我就说那是限量口味……等等,你说什么?”她一愣,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卡在喉咙里。
“我问,多少钱一根?”我重复,有点享受她此刻呆呆的表情。
“十、十块……”她眨眨眼,还没完全进入状态。
我拿出手机,点开转账界面:“转你了,省着点花。”
其实本来只想转十块,但指尖一滑,多按了个零——100元。
就当是……为今天某个瞬间的温柔买单吧。
妹妹的手机“叮”了一声。
她低头看去,眼睛猛地睁大:“一、一百?!哥你疯啦?!”
下一秒,她举着手机在客厅里蹦起来,像只快乐的小仓鼠,转着圈喊:“发财啦——!”声音几乎掀翻屋顶。
我摇摇头往自己房间走,身后还传来她哼歌的声音。
算了,不讨厌。谁让我妹妹……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呢。
躺到床上,疲惫才漫上来。
黑暗里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黑X的私信提示。张博士又发来他的“潮流穿搭九连拍”——荧光绿外套配印花短裤,背景是某网红咖啡馆。
我回了个“挺帅”,便退出聊天框。
置顶聊天里,麻衣学姐的名字旁有个红点。点开,是几份文件:《班级经营项目分工表》《材料采购清单》《活动安全责任书》。
最后一份的签名栏空着,明显是留给我的。
我叹气。又想把责任推给我啊……
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我不签,谢谢”,停顿几秒,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重新输入:
「发张Cos图再说。」
发送。
聊天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新消息。
我仿佛能看见屏幕那头她挑眉无语的表情。
懒得等了。我把手机丢到枕边,闭上眼。
窗外夜色渐深,远处偶尔传来车流声。
这看似平常的一天,终于落下帷幕——
带着未签的责任书、未回复的讯息、未干的泪痕,和一根巧克力棒留下的、微甜的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