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那句话的第一瞬间,她在宗门之中所学习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应当拒绝自己的恶识——直到她发现,自己的善识与恶识在某一瞬间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又毫不留念地分开了。
修为又往前进了一步。
只有这一点是她丝毫无法辩解的。
这就是她的本心。
“按照大师兄的说法,我应当顺从本心才是。”
苏念昔小声道。
于是她把那柄小剑扔了下来,在修好旧有的封印之上,再加了一层封印。
“接下来去干嘛?”
“去山下整点栗子吧,大师兄说想吃风栗子了。”
她小声回应着另一个自己。
“那么,二师姐那边怎么办?”
“等她回来再说吧。”
师兄也说了,选择逃避,有时候不算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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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戌时应当才开始宵禁吧?京城之地,更是子时方才宵禁,怎么这京城附近的地界,反倒酉时就关上城门了?”
“我等岂敢对江大人有所不敬?只是自从陛下宣布召江大人进京之后,本县不知为何,常有壮年男子自绝于家中,因此不敢让大人染上这血腥气而已。”
将临的夜色之下,一知县笑眯眯地拦住了江临。
“怎么,你是觉得自家房梁和自己犯冲了,想用脖子与之拔河?”
江临望着身无修为的“知县”,轻叹一声。
屈指一弹,那知县就拦腰而折。
身体被切断的部分,白花花的银子自其中流动而出。
辛金的小把戏而已,不想招惹祸端,又要完成朝廷的任务,就只能放个银钱纸人在门口。
这东西本就是供他泄愤的,只是对方却搞错了一点。
出云对藏起来的人无可奈何,但睚眦不一样。
他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在浑身血液的沸腾之中,一个身着官服的胖子跑出来讨饶了。
“江大人,江大人,求您收了神通吧!小人我知错了!”
他本来是不想出来的,奈何本是躲在密室中的他,真的被一条水带捆了起来,准备上吊自杀了。
若非他以仅剩的一枚银钱纸人替死了,此时他这知县,也该换人了。
江临不答,只是看向了身侧的纪泠音。
“泠音,现在你是道首了,你来决定就好。”
知县眼看纪泠音已经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剑柄上,也来不及消化方才听到的大秘,慌忙叩首道。
“左相大人明鉴,真不是小人我要对您出手啊!您千万不要让我难做,小人也真是没办法了。”
这话倒是让纪泠音拔剑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向来只专注修行自家的“出云”,对这些朝廷内的事务都不太了解,只好求助于自家大师兄了。
于是她一如既往地望向了自家大师兄,准备听讲。
江临对此,则是一听就明白了。
“帝王之家掌辛金,朝廷的部分官员掌丁火。如今我们进了京,金气过旺,倒过来压制了丁火,不正引得那些官员受损了吗?”
老皇帝邀他进京,也正是这个意思。
辛金虽然势大,但是压住微弱的丁火,尚且已经很困难了,若等官员势力壮大了,江山还要不要了?
因此,每十年,都要由庚金道首出山帮助他们。
而庚金的修炼需要大量资源,辛金则是最不缺少资源的道途。
二者可谓是一拍即合。
眼前的官员,是县内的一把手,直属于那老皇帝,因此也在辛金之道上。
而所有非一把手的官员,都在丁火,克制一把手,以此形成制衡。
眼前这位知县,估计就是被丁火压制的典型。
但这附近又是京城,是皇室控制之地,让这知县来这当官,还真是难为他了。
估计是谁扔来的替罪羊吧?
也是一份问卷。
辛金和丁火一同发问。
“庚金,你要支持谁?”
杀,就是支持丁火,放,就是尊重辛金。
“按照我的级别,你应当是被下狱问斩的。但是么,看在此地百姓的面子上,且让你保留官位,着囚犯服治县,待我与陛下商谈后,再审问你。”
江临轻声道。
在明面上,他是朝廷的左相。
丁火都敢对他这么逼宫了,看来京城里又出了大乱子。
先保持中立吧。
“是,江大人。”
那知县再度叩首。
虽然眼前这位对那位女子口中恭敬,但以他的阅历看来,主心骨还是这位左相。
那就听从命令吧,这样无论是从实质上还是面子上都是得体的。
“开城!”
他高声唤道。
江临向后一步,推了推纪泠音的背。
“师,师兄?”
纪泠音放在剑柄上的手一松,感觉整个人都软了几分,刚要向后倒去,就被江临稳稳地扶住了。
“现在你是道首了,你该走在前面。”
他轻声在纪泠音的耳畔道。
话语中携带的气流软软的,几乎把她周身的庚金肃杀之气全部吹跑。
“今晚晚饭过后,来我房间吧,我要教导你一些事情。”
而后,则是“宾主尽欢”的一顿晚宴。
由知县带领集体官员,陪同江临二人吃饭,聊天。
其间知县和官员们如往常般唇枪舌剑,而江临则是照顾着纪泠音,在席间品味着在山上难以获取的珍稀食材。
哎,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需要用言语交流,不需要使用武器战斗,对以前的自己来说算是及其麻烦的事情,但是对于现在来说嘛......
真是太完美了!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一早,我等还要前往京城,陛下还等着呢。”
夹起最后一片竹笋,江临宣布了结束。
刚刚还在互相攻击的官员们熟练地结束了战斗,就好似先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是极是极,那我等就不打扰左相大人休息了。”
知县带头道。
江临点点头,拉起了早已停筷的纪泠音,向着县内早已准备好的院子而去。
顺畅的动作,却是被她打断了一瞬。
“师兄,有些事情,我需要准备一下,可否请您稍等?”
“......学习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江临挑眉。
不过笔墨纸砚他确实不曾携带,二师妹此举,倒是省事了很多。
那就且由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