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的事件像一场短暂的风暴,在林默的世界里刮过,留下了满目疮痍。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畏缩。他彻底断绝了与班级里所有同学的联系,除了必要的事务,他不再说一句话。他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幽灵”,游荡在教室与苏曼卿的囚笼之间。
苏曼卿对他的“乖巧”给予了奖励。她带他去了游乐园,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在他耳边轻声许诺:“阿默,只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全世界最好的一切。”她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生日派对,包下了整个餐厅,却只允许他一个人出席,理由是“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你的生日”。
这些极致的浪漫,如今听来却像一曲曲为祭品演奏的安魂曲,华丽而悲凉。林默配合着她的演出,扮演着她理想中温顺、依赖的“阿默”,内心却早已荒芜一片。
他开始出现失眠和噩梦。梦里,他总是被困在一个没有门窗的房间里,苏曼卿穿着白色的婚纱,笑着向他走来,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刀,要将他的翅膀剪掉。他想逃,却怎么也动不了。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让他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人也迅速消瘦下去。他原本就内向,如今更是憔悴得吓人,眼下的乌青浓重,眼神也更加空洞,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这天,他的母亲从外地回来了。她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平时很少关心儿子。这次回来,是因为老师在家长群里@了她好几次,说林默连续旷课,成绩也出现了严重问题。
晚饭的气氛尴尬而凝重。母亲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孩子,眉头紧锁:“林默,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你经常不去上课,是不是交了什么坏朋友?”
林默低着头,机械地扒拉着米饭,一言不发。
“你说话啊!”母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被忽视的愤怒,“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让你上个好学校花了多少钱?你就这样自暴自弃?”
“他不是自暴自弃。”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林默和母亲同时惊愕地回头,只见苏曼卿穿着一身居家服,端着一个果盘,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仿佛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阿姨您好,我是林默的朋友,苏曼卿。我经常和阿默在一起,他最近……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有些精神上的困扰,所以我建议他暂时在家调整一下。”
母亲看到苏曼卿,愣了一下。眼前的女人气质出众,谈吐得体,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人士,她很难将这样的人和儿子联系起来。但对方的话又合情合理,解释了林默的异常。
“是这样吗?”母亲半信半疑地问林默。
林默抬起头,看着苏曼卿那双充满鼓励和安抚的眼睛,又看了看母亲焦急而失望的脸,心中涌起巨大的痛苦和矛盾。他可以选择说出真相,但后果是什么?母亲会信他,还是会把他当成一个被邪祟附身的孩子?更重要的是,苏曼卿会放过他吗?她会不会迁怒于他的家人?
最终,在苏曼卿温柔却充满暗示的目光下,他选择了沉默,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曼卿立刻上前一步,扮演起善解人意的解围者:“阿姨,您别担心。阿默这孩子其实很懂事,也很依赖我。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我已经帮他请了假,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出差去吧,这里有我。”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既安抚了母亲,又将林默的监护权巧妙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母亲看着苏曼卿,又看了看沉默的儿子,最终叹了口气,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个安排。“那……那就麻烦你了。林默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阿姨您太客气了。”苏曼卿得体地微笑着,将母亲送出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家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苏曼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走到林默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阿默,你刚才差点就要坏事,知道吗?”她的语气冰冷,带着一丝后怕和责备,“为什么要让你妈妈担心?还是说,你潜意识里,想离开我?”
“我没有……”林默的声音嘶哑。
“你没有?”苏曼卿冷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见你妈妈?你知不知道,你妈妈的出现,对我们来说是多大的威胁?万一她要把你带走怎么办?”
她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捏得林默下巴生疼。“我告诉你,林默,你的家人,你的过去,都已经不重要了!从你跟我回家的那一刻起,你的世界里就只能有我!你不准再想着他们,不准再和他们有任何联系!否则,我连他们一起毁掉!”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林默看着眼前这张因偏执而扭曲的美丽脸庞,心中最后一道防线,那点对家庭和亲情的眷恋,被彻底碾碎了。他意识到,苏曼卿的占有欲是没有边界的,它不仅吞噬他,还要吞噬他身边的一切。
他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苏曼卿看到了他的眼泪,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她伸出舌尖,轻轻舔去了那滴泪,眼神变得痴迷而疯狂。“阿默,别哭。你的眼泪也是属于我的。你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她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没关系,只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我会给你一个新的家,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林默僵硬地靠在她怀里,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话语的冰冷,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一寸寸地死去。他与母亲的见面,本应是修复亲情裂痕的机会,却因为苏曼卿的介入,演变成了一场更深层次的绑架。他的人生,从最初那个夜晚的偶然相助开始,就被彻底改写,驶向了一条万劫不复的病态深渊。那道名为“家庭”的裂痕,不仅没有愈合,反而被苏曼卿用偏执的爱,浇灌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