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别墅的生活,像一潭死水,波澜不惊。林默的生活被简化到了极致:吃饭、睡觉、听音乐、在苏曼卿的陪同下散步。他的世界被压缩在这座山顶别墅里,像一颗被密封在琥珀里的尘埃。
苏曼卿对他的“康复”状况非常满意,她甚至开始允许林默在保镖的陪同下,在别墅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独自散步。这是她给予的、最高级别的“自由”。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中,一封意外的来信,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这潭死水。
这天,管家将一个包裹送到了苏曼卿的房间。包裹的寄件地址,是林默父母多年前的一个旧住址,已经废弃多年。苏曼卿疑惑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些画册。
信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充满了关怀:
“林默吾徒:见字如面。闻汝休学在家,甚为挂念。汝年少有才,于绘画一道颇有天赋,万勿荒废。今寄上昔日汝所作之画册数本,望汝闲暇时翻阅,或可唤起初心。人生之路,道阻且长,望汝坚守本心,勿为外物所扰。师,陈敬之。”
信的署名是“陈敬之”,林默的美术启蒙老师,一位早已退休的老教授。
苏曼卿看完信,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立刻翻看那些画册,里面全是林默小时候的涂鸦和习作,充满了童真和想象力。其中一幅画,是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在阳光下奔跑,画的名字是《我的家》。
看到这幅画,苏曼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杀气。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林默的过去,以一种她无法彻底抹除的方式,找到了他。
她拿着信和画册,找到了正在花园里发呆的林默。
“阿默,你看,这是什么?”她将信递到他面前。
林默接过信,茫然地看着上面的字。那些文字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认得每一个字,却无法将它们串联成有意义的句子。他的记忆,已经无法支撑他理解这封信的内容。
“不认识……”他诚实地摇了摇头。
苏曼卿不死心,又将那幅《我的家》的画册翻到那一页,指着画上的小男孩问:“阿默,你看,这个小男孩,是谁?”
林默看着画上的自己,又看了看画中那个模糊的女人,眉头紧锁,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这幅画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一种莫名的、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但他却抓不住那到底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说。
苏曼卿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但她看到的,只有纯粹的、因记忆缺失而产生的困惑。这反而让她更加愤怒。她可以摧毁林默的一切,却无法控制他那被药物损伤的、偶尔会自行复苏的记忆碎片。
她一把夺过画册,当着林默的面,将它撕得粉碎。
“这些都是没用的废纸!”她将碎片扔在地上,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了上去,“阿默,你不需要这些东西!它们只会扰乱你的思绪!记住,你的家在这里,你的过去,从你遇见我的那天起,就已经结束了!”
说完,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冷冷地说:“查一下一个叫陈敬之的老头,还有那个旧地址。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让所有和林默过去有关的人和物,都从地球上消失。立刻,马上。”
挂断电话,她转过身,看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林默,眼神变得柔和下来。她走上前,将他拥入怀中,柔声说:“阿默,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我不允许任何东西,包括这些虚无缥缈的回忆,来伤害你。以后,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她用一场新的、更大规模的“清洗”,来抚平自己内心的不安。她要让林默的世界,真正做到“万法唯识”,除了她,再无其他。
而林默,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那种感觉,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但他想不起来,也问不出来。这道来自外界的最后连接,被苏曼卿用最残忍的方式,彻底斩断。从此,林默的世界里,只剩下苏曼卿一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