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的校园，本该还带点犯困的起床气，此刻却被鼎沸的人声扫得一干二净。一年一度的校招季，终于在福斯特·特斯福大学拉开了序幕。作为都市A区乃至整个都市最负盛名的高等学府，校园的广场上早已自然地被挤得满满当当：在广场有序展开的方阵之中，从家喻户晓的行业寡头，到刚踏入市场的初创微小企业，各色企业的招牌错落有致。宣传册在会场入口堆得老高，连空气都散着几分期许和紧张。
在福斯特大学，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戏言：“只要你敢走到企业展位前，写下自己的名字，几乎都能毫无阻碍地拿到入职邀约。”这句话虽然带了点夸张，却藏着学校实打实的底气——福斯特的学生，单是“福斯特”这块招牌，就足以让他们在求职路上少走许多弯路。这份信任，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历代教职员的严谨治学、校友们的行业深耕，再加上学生们的踏实努力，共同攒下的公信力。当然，校园里也并非没有“能不配位”的人，毕竟福斯特在招生时，本就不设硬性考察的门槛。真正的筛选藏在入学之后：没有上进心、缺乏求知欲或是无法保持积极心态的学生，根本扛不住这里高强度的学习氛围，往往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自然淘汰。
福斯特大学的创始人，也是首任校长——福斯特·百斯特，曾这样阐释自己的招生初衷：“有上进心的学生，纵使通往目标的路上遍布千难万险，也能咬牙扛过去——他们骨子里藏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冲劲；有求知欲的学生，哪怕最初的知识库如星火般渺小，也会贪婪地汲取每一点可吸收的知识——他们始终抱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执着；有积极心态的学生，就算跌入万丈深渊，也能把负面情绪揉碎转化，把难缠的对手变成可敬的同行者，把棘手的难题拆成一步一步的行动——他们身上总带着‘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的豁达。”
往往是那些看似最朴素的要求，无形中筛掉了大多数的人。都市从不是温柔乡，它像一片藏着蜜也埋着刺的森林，机遇多到让人眼花缭乱，可藏在机遇背后的挑战，也足够掐灭人的心火。
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投机取巧是最快的捷径：绕开踏实的积累，跳过烦琐的打磨，似乎能更早摸到想要的生活。可踏上这条路的人，他们忘了“走捷径”会丢失的东西——坚韧、真诚和脚踏实地的底气，这些恰恰是在都市生存的根本。一旦没了这些，再想往上走，犹如踩着流沙登山，每一步都虚浮不稳。哪怕只是棋差一着，都有可能被从都市深渊伸出的触手拽住：从此困在“温饱难寻”的窘迫里，成为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落魄之人，一辈子无法翻身，成为都市发展的牺牲品。
都市向来都是两面的：它能温柔到给默默努力者递去光，让深夜下班的人遇到亮着灯的便利店，让失意者生日时听见陌生人的一句祝福；也能残酷到给偷偷懈怠者浇冷水，让投机者摔得粉身碎骨，让怯懦者被时代的浪潮无情吞没。
它从不对人吝啬自己的反馈，你在都市里的七情六欲、一言一行都会被它清晰地回应，好似它是活着的倾听者。若你肯展露人性里的善，真诚待人、踏实做事、在困境里不低头，便会被周遭的人悄悄托举，哪怕走得慢，也总有力量推着你向前；可若你放任暗处的恶，耍小聪明、自私自利、把别人的善意当筹码，也定会被众人的目光推开，甚至被群体远远抛弃，落得孤立无援的境地。
但每个在都市“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它的善与恶，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二极管。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人们大概都会想到“混沌”。有时，连最狡诈奸恶的人，都能意外沾到善的余温，或许是一次侥幸的机遇，或许是旁人误判的善意；有时，勤恳朴素的老实人，却要平白受恶的牵连，可能是被卷进他人的算计，可能是替不负责任的人承担后果。
没人能算准下一秒会撞上善还是恶，更没人能摸清都市的“规则”。都市居民能做的，不过是凭着自己的本心，顺着人性里那点不愿妥协的微光：在人潮里挣扎着站稳脚，在风雨里努力扎下根，再慢慢让自己发芽，哪怕长得慢些，也要试着在这片土地上，活成自己的模样。
而福斯特大学的存在，仿佛正是对这份 “生存之道” 的无声呼应——它不设门槛的招生政策、以氛围筛选人的方式、对上进心、求知欲和乐观积极态度的看重，处处都贴着都市生存的本质。也许是福斯特・百斯特早已参透了这份本质，才会以这样的理念创办、运营这所大学，让它成为无数年轻人踏入都市前，最坚实的一块 “试金石”。
广场旁的公园里，里德独自坐在长椅上。微风掠过湖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他的目光追着波纹晃了又晃，双手轻捧着昨天蛋糕店老板给他的蛋糕盒。为了不让奶油塌陷、防止变味，他昨晚特意查了许久资料，反复调试宿舍里冰箱的温度，寻找最适宜的保存方式。
昨天他回宿舍躺在床上，在给莉雅发消息前，反复斟酌着遣词造句。最终他发出邀请——约好今早在这里见面，可消息像沉进了深海，直到现在都没等来半分回复。里德的心口像压了块石子，越想越觉得昨天自己确实考虑不周，话脱口前没有三思，说不定真把人惹恼了。
他还在反复琢磨着该怎么道歉，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显模糊却带着指令感的声音：“福斯特大学四年级学生，里德・威特尼斯！双手举起来，保持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里德浑身一僵，先把腿上的蛋糕盒轻轻挪到身旁的长椅上，确认放稳了，才慢慢将双手举过头顶。
“很好！现在起身，慢慢转过来！不要乱动，否则后果自负！”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里德不敢怠慢，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点点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 A 区治安联队标准制服的人，右手紧握着一根警棍，指节微微泛白。对方脸上覆着深色面具，鸭舌帽压得极低，把头发遮得严严实实，身上的紧身衣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只是制服胸口处没看见所属小队的徽章。里德心里犯起了嘀咕：也许……是处于考察期的缘故？
“很好！里德先生。”对方的声音隔着面具，多了几分沉闷，“你于昨晚十点二十五分违反都市法律，现在我依据相关法律规定逮捕你。站着原地别动，接下来我将给你戴上手铐。”说完，警官将警棍别进腰间，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银色的手铐，沉稳地走向里德。
里德没显出慌张，脑子正飞速运转：昨天傍晚十点二十五分？我不是在蛋糕店里和莉雅在一起吗？会不会是弄错了？他斟酌着语气，试探性地开口：“警官，您是不是弄错人了？虽然您没有清晰地表述出我具体违反了什么法律，但昨晚的那个时间段，我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我和我的朋友在一起。”
警官没搭话，只是听完他的辩解后，脚步不仅没停，反而更坚定地朝他迈了两步，眼神透过面具的缝隙，显得格外锐利。
里德心里一紧，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长椅上的蛋糕盒，声音放软了些，带着几分恳求：“如果您仍然要坚持逮捕我的话，能不能烦请您押送我离开之后，把椅子上的那盒蛋糕交给学校里一位名叫莉雅·李斯特的女生？刚刚我在等她，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昨天我和她吵了一架，那个蛋糕是我今天特意准备的道歉礼，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警官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身形顿了顿，握着手铐的手也松了些，似乎有些迟疑。
里德见状，又轻轻补了一句，目光里带着一丝期待：“我明白了，那么……能否在您的监视下，让我亲手将礼物交给她？我能感觉到，她应该就在这附近。”
警官沉默了几秒，缓缓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里德松了口气，先快步走到长椅边，小心翼翼地托起蛋糕盒，然后双手端在胸前，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那位 “警官”。他刻意放慢脚步，拼尽全力稳住手臂，连呼吸都放轻了，就怕晃坏了里面的蛋糕。
直到站定在“警官”的面前，里德才松了口气。紧张从他的眼神里褪去，只剩下认真的歉意。“昨天是我不对，莉雅。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个蛋糕，是我的歉礼。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所以，坐下来吃吧？”
“你……”面具后的声音本就模糊，此刻更像是被风吹散的细语，碎得几乎听不清。
“你说什么？”里德将身子微微前倾，努力想要捕捉细碎的音节。
“我说你太犯规了！”莉雅猛地脱下脸上的面具，声音突然拔高，大声地喊。语气里带着一丝羞恼，像是恶作剧的小孩被抓了现行。
“我真的触犯都市法律了？什么时候？”里德一头雾水。
“笨蛋！”莉雅又气又笑，一把夺过里德先前小心翼翼保护的蛋糕盒，走向湖边的椅子。她一屁股坐下，回头看了看，用指关节敲了敲椅子，“还愣着干什么呢？过来呀。”
里德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脚步轻快地坐到她身旁，微笑着提议：“对了，今天逛完校招后，我们再去蛋糕店一趟吧。”
莉雅正低头拆着蛋糕盒精致的包装纸，闻言，眼睛亮了亮，“好呀，没问题。”
“那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里德还是有些不放心。
莉雅忽然转过头，鼓着腮帮子故意逗他：“那我还是继续生气好了。”
里德故作无奈，用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好吧。看来是我准备的蛋糕还不够多，没把你的气全赶走。”
“什么跟什么呀！”莉雅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笑声像落在湖面的阳光，细碎又温暖。笑够了，她才收起玩笑的神色，整顿了下语气，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昨天是我不好，不该一言不发就跑走，把你一个人丢在店里的。只是……只是当时你夸得太用力了！我太不好意思了……”她说着，突然伸出食指指向里德，又拿起小勺，慢慢地把蛋糕分成均匀的两半，“所以！这个蛋糕你也得吃一半，不许拒绝！”
里德却把头偏向一边，“我不饿，刚吃了早餐。”
“喂！我也吃过早餐啊！”莉雅白了他一眼，不容置喙地厉声说道，“这虽然是你给我的歉礼，但你必须吃一半！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见她态度坚决，里德只好妥协：“好吧，我听你的。”
“哼哼……那你张着嘴，把头转过来。”莉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等里德乖乖照做，她立刻舀起一小块蛋糕，飞快地送进了他的嘴里。看着里德被奶油沾到嘴角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声，满是阴谋得逞的喜悦。
里德含着蛋糕，含糊地说道：“好了好了。我吃就是了。”说着，他拿起一旁多余的小勺，静静地和莉雅分享起眼前的蛋糕。误解冰释的时刻总是会让人沉醉，不禁希望这样欣慰的时光过得再久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里德先打破了宁静，却刚好和莉雅同时开口：“待会——”
两人对视一眼，又异口同声地说：“你先说——”
莉雅捂着嘴笑了笑，轻轻摆手：“你先说吧，我听着。”
“待会，你想先去哪家企业的摊位看看？”
“喂！你就忘了这个？”莉雅扯了扯身上穿着的治安联队制服，“我肯定先去治安联队的摊位看看啊。”
里德这才恍然，随即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来，昨天我看到你腰间别着的徽章，好像不属于 A 区治安联队公开的任何小队，那是……”
莉雅握着小勺的手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些：“那个……属于秘密。” 她本想补上一句 “其实你不该看到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轻轻避开了里德的目光。
里德见她不愿多提，立刻识趣地转开话题，没再追问。“是惊喜还是需要严肃对待的那种？”
“都有吧。” 莉雅的声音轻了些，像是怕说多了会泄露什么，“不过你以后会知道的。”
“那好吧。” 里德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笑着邀请，“我打算先去‘白隙速运’的摊位看看，要不要跟我一起？”
“不行——” 莉雅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失落，“我得先去治安联队的摊位报到，今天有安排好的任务要做。”
“这样啊。” 里德略一思索，提议道，“那我们一起走到会场门口怎么样？谁先忙完自己的事，就先去蛋糕店等对方？”
“好呀，没问题！” 莉雅眼睛一亮，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道，“对了，今天下午你会去学校礼堂吗？”
“当然会去。” 里德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难得有知名教授开一场超自然主题的讲座，而且我也很好奇今年的颁奖典礼会有什么内容，正好去看看。”
“那就好。” 莉雅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她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随后，她伸出手指着广场的方向，语气轻快地喊道：“出发咯！目的地——校招会场！”
“好，走吧。” 里德拿起空了的蛋糕盒，仔细把小勺和托盘都收进去，起身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快步跟上莉雅的脚步，一起朝着人声鼎沸的广场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