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窗棂时,洛林轩不是被手机震醒的,是被一阵钻心的头疼拽回了现实。
他闷哼一声,抬手按在太阳穴上,指尖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血管。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稍一动弹就晕得厉害。他没睁眼,先侧耳捕捉隔壁的动静——碗筷轻撞声细碎,不用猜是洛梦溪在备早餐。洛林轩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没抵过疼意,又皱着眉躺了半分钟,才慢吞吞伸手,摸过床头那根磨得光滑的盲杖。
他缓缓直起身子,轻抚额头,轻轻呢喃道:“又是那个梦。”
他摸索着下床,拖鞋踩过木地板时脚步有些发飘,走廊里的光线明明灭灭,落在他脸上时,能看清那双漂亮的眼,睫羽纤长,瞳仁却空茫发散,寻不到半分焦点。这双眼睛生得极好,可惜早就看不见光了,如今连带着脑袋疼,更是让他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卫生间的洗漱用品摆在固定位置,是洛梦溪趁他不注意时归置的。洛林轩熟稔地拿起牙杯,指尖精准碰上牙膏管,挤出不长不短的一截,只是抬手的动作都带着滞涩——头疼得厉害,连带着手臂都有点发沉。他对着镜子,动作慢条斯理,冰凉的牙膏沫子刺激着口腔,稍微压下去一点头疼的钝感。他是奔二的记者,说好听是追新闻的,说难听就是跑腿的劳碌命。父母早亡,身边就这么一个妹妹,洛梦溪。
漱完口,他掬起冷水扑在脸上,激得他打了个激灵,头疼却没减轻分毫。洛林轩用毛巾擦着脸,心里漫过一丝无奈的疲惫。他和洛梦溪的关系,大抵也就那样了,她话少,他眼盲,一天到头也说不上三句话。
他看不见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却能循着气息感知到墙上相框的位置——那是他和洛梦溪的旧照,小时候的两人笑得没心没肺。他也看不见洛梦溪背地里的那些小动作,只知道每天醒来,早餐总会温着,常用的东西总在伸手可及处,只是两人极少交流。
梳子划过发丝时,洛林轩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疼得眉心皱成了川字。他握着盲杖转了个圈,空茫的视线掠过前方,心里自嘲般地想着,这双眼睛确实生得漂亮,可惜没神,早就瞎了。不过没关系,耳朵、鼻子、指尖,都能当眼睛用。
话音刚落,隔壁传来洛梦溪毫无温度的喊声,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比平时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急促:“洛林轩,磨磨蹭蹭的,粥要凉了。”
洛林轩应了声“来了”,垂下眼睫,握着盲杖笃笃地往客厅走,每走一步,都觉得脑袋里的疼意又重了一分。
客厅餐桌上,白粥咸菜摆得齐整。洛梦溪坐在桌边刷手机,头也没抬,冷冷丢来一句:“左边粥,右边咸菜,手伸低点。”
洛林轩循着声音落座,指尖碰到温热的碗沿,没看见桌下,洛梦溪悄悄把碗往他这边又推了推,目光在他苍白的侧脸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挪开,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屏保上赫然是兄妹俩那张泛黄的旧照。
晨光落满他的后背,盲杖点地的声响,和着少女刻意压低的翻页声,成了清晨最安静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