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卡机发出清脆的“嘀”声，液晶屏上的时间定格在08:49:52。
“呼，还好，还好赶上了。”洛林轩松了口气，将员工卡收回帆布包侧袋。
刚推开公司厚重的玻璃门，一股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门内，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站在那里，活像一尊门神。他梳着整齐的背头，金边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得像能把人看穿。
洛林轩的脚步一顿，脸上立刻堆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贵安啊，王经理，您看这天气真不错呢，哈哈哈……”
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半步。
王经理——公司行政部的负责人，全勤奖的终极审判官——缓缓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08:52。
“我说小林啊，”王经理推了推眼镜，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穿透力，“你也不小了，该有点时间观念了。”
他向前一步，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洛林轩下意识地又退了半步。
“虽然我知道你眼睛不太好，公司也一直很体谅你，”王经理叹了口气，语气像极了面对屡教不改学生的班主任，“但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17次迟到了——可今天才20号啊！”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前台的小姐姐假装低头整理文件，耳朵却竖得老高。刚进门的两个年轻员工互相使了个眼色，蹑手蹑脚地从旁边溜了过去。
“你这样子，万一被老板抓到了，对你的职业生涯也不好啊。”王经理语重心长，手指在空气中虚点了两下，“要合理规划睡眠时间，提前出门，避开早高峰……”
洛林轩的头更疼了。
他试图辩解：“王叔，我今天其实——”
“别找借口。”王经理已经走到他面前，右手一抬，精准地勾住了正准备转身开溜的洛林轩的肩膀。
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掌控感。洛林轩感觉自己的肩膀往下一沉。
“知道了知道了，这些事我都知道的……”他无奈地应道。
“知道了你还做！”王经理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小子真是皮痒了。上个月迟到十五次，这个月才过三分之二就破纪录了，怎么，想挑战公司的考勤制度？”
洛林轩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每天凌晨都会被奇怪的噩梦惊醒，然后头疼得辗转反侧直到天亮？说今天在路上感知到了某种诡异的、噩梦般的气息，耽误了时间？
那些话说出来，恐怕会被直接送进人力资源部做“心理评估”。
王经理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又叹了口气。这次，他语气里的严厉褪去大半，多了点长辈的无奈：“唉，算了，你进去吧。”
勾在肩膀上的手松开了。
洛林轩如蒙大赦，刚要抬脚——
“等等，”王经理又叫住了他，“有空了去你婶家吃饭，她老惦记你小子的。上周包了饺子还念叨，说‘小林最爱吃韭菜馅的，也不知道最近吃上没有’。”
洛林轩一愣，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王经理的家就在公司附近的老小区里，他妻子——洛林轩一直叫“婶”——是个特别热心肠的家庭主妇。三年前洛林轩刚进公司时，因为眼睛不便，租房子遇到不少麻烦，还是王经理帮忙牵线，找到了现在那套离公司近、楼层低、布局简单的一居室。
“还有，”王经理压低了声音，往前凑了凑，“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别硬扛着，来找我。干咱这一行的，赚的钱也不多，但人情味不能少。你一个年轻人，带着妹妹过日子不容易……”
眼见王经理又要开启“长辈关怀模式”，洛林轩急忙摆手：“没事的王叔，我真没事！那个，我还有篇稿子急着要改，我先去忙了！”
说罢，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钻进了办公区深处。
王经理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抬手轻抚额头：“这孩子，真是的……”
话音未落，他的余光瞥见另一个身影正贴着墙根，试图从他视线盲区溜进办公区。
王经理的手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抓住了那人的后衣领。
“往哪儿跑呢？”他声音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威严，“打卡了吗？我看看时间——哦，九点零三分。”
被抓住的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程序员，此刻脸色惨白如纸。
“王、王经理！我、我那个……地铁故障！真的！您看新闻，三号线今早信号系统……”
“故障？”王经理皮笑肉不笑，“故障发生在八点五十，你从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出来时我就在窗户边看着呢。手里那杯豆浆，还是加糖的吧？”
程序员：“……”
“这个月的全勤奖，”王经理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描淡写，“没了。”
“王经理！哦不！王叔！不！王爹！”程序员一把抱住王经理的胳膊，声泪俱下，“我叫您爹都行！别扣我全勤啊！我下个月房租就指望这个了！我女朋友还等着我买新出的魔法少女周边呢！那个限量版要三千八啊！”
王经理不为所动，只淡淡吐出一句：“再纠缠，绩效也扣。”
程序员瞬间噤声，捂着脸，踉踉跄跄地走向自己的工位，背影萧瑟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已经走到办公区深处的洛林轩“听”着身后的动静，只能在心里默默为那位同事点了根蜡。
阿弥陀佛，愿天堂没有考勤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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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两排半开放的工位，洛林轩走到了靠窗最角落的位置。
他的工位朴素得甚至有些寒酸：一张老旧的L型办公桌，桌面上除了几叠用盲文标签分类的笔记本、几支盲文笔和一台老式台式电脑外，几乎空无一物。文件柜里整齐码放着过去三年的报纸合订本——全都是他“读”过的、用盲文做了标记的重要报道。
整个桌面上唯一亮眼的，是电脑屏幕旁边那个小小的木质相框。
相框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玻璃面下压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里，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露出一排不太整齐的牙齿。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比着老土的“V”字手势。
而在他身边，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挽着他的手臂。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很大，却不敢直视镜头，只是微微侧着头，依赖地贴着哥哥的手臂。小女孩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缝补过的连衣裙，脚上的帆布鞋也磨破了边。
背景是某个老旧小区的花坛，身后的单元楼墙皮剥落了大半。
洛林轩在椅子上坐下，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的玻璃面。
灰尘被拭去，照片里两张稚嫩的脸在透过百叶窗的晨光中显得愈发清晰——或者说，在他的记忆里愈发清晰。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张照片了。失明是三年前的事，从那时起，关于视觉的记忆就在一天天褪色。但他记得这张照片的每一个细节：妹妹左手手背上那道被碎玻璃划伤后留下的浅疤，自己右耳上方那撮永远不服帖的头发，身后花坛里那株半枯的月季……
还有拍照那天，妹妹拽着他袖子小声说的那句话：
“哥哥，以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吗？”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用那种自以为很成熟的语气说：“那当然，哥哥会一直保护小梦溪的。”
保护。
洛林轩的指尖在相框边缘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收回。
现在是谁在保护谁呢？
“哎哟！瞧瞧谁来了！”
一道女声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开，瞬间将他从回忆的深海里强行拽回。
洛林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指尖还停留在相框的玻璃面上。他侧过脸，空茫的视线朝着声音来处偏了偏。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整个《城市观察者》编辑部，能有这等穿透力嗓门的，只有一个人——
“包打听”张姨。
果不其然，一股浓郁的、甜腻得有些刺鼻的桂花护手霜味飘了过来。接着，一只温热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往前倾了倾。
“啧啧，这小脸白的，”张姨弯下腰，那张保养得宜、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几乎要凑到洛林轩眼前——尽管她知道他看不见，但习惯使然，“昨晚又熬夜赶稿子了？我说小林啊，你一个大小伙子，别总跟自己较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她的声音带着老城区菜市场里特有的爽朗与烟火气，话音落下，周围几个工位的同事都忍不住抬头看过来，脸上憋着笑。
洛林轩无奈地弯了弯唇角，不动声色地将相框往桌角挪了挪，免得被这位风风火火的前辈碰倒：“张姨，您又取笑我。”
“谁取笑你了！”张姨直起腰，双手叉腰，嗓门又高了八度，“阿姨这是关心你！你看看你，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瘦得跟竹竿似的，脸色比纸还白！是不是你妹妹又……”
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什么，硬生生转了话头：“对了，你妹妹最近怎么样？高三了吧？学习压力大不大？”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伸向桌上的相框，拿起来颠了颠，眯着眼仔细端详：“这是你妹妹吧？哎呦，瞧这眉眼，多水灵！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女大十八变啊！”
洛林轩保持着微笑，没接话。
张姨却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她把相框举高了些，仿佛要让全办公室的人都看见：“什么时候带过来给阿姨瞧瞧？我这儿还有不少好小伙子的联系方式呢！我侄子，就在魔法管理局后勤处上班，铁饭碗！还有楼下印刷厂老板的儿子，家里三套房……”
“张姨，”洛林轩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声音里带上了点哭笑不得的意味，“梦溪还小呢，刚上高三，学业为重。”
“小什么小！”张姨把相框“啪”地放回桌上，双手抱胸，“再过两年就该考虑终身大事了！现在好资源都要提前预定，你懂不懂？等你妹妹大学毕业，好男人早被抢光了！”
洛林轩：“……”
他决定放弃争辩。
张姨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撇了撇嘴，忽然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虽然她所谓的“压低”，依然能让周围三排工位听得清清楚楚：
“对了，我昨儿下班前，听见王经理在茶水间跟老板秘书说话。”
她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察觉到洛林轩的注意力确实被吸引过来后，才神秘兮兮地说：“老板最近可能要亲自抽查考勤。”
洛林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听说是因为上季度编辑部迟到率全公司最高，”张姨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因为刻意压低而显得更加引人注意，“老板很不满意。你这天天踩点上班的，可得悠着点，别撞枪口上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
是坐在斜对面的老赵——编辑部资历最老的编辑，此刻正用报纸挡着脸，但抖动的报纸边缘暴露了他正在偷听的事实。
更远些的地方，键盘敲击声明显慢了下来，好几个同事竖起耳朵，屏息凝神。
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在背景里单调地回响。
然后，张姨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片寂静：“哈哈！看把你们紧张的！我就是提醒提醒小林，你们该干嘛干嘛！”
她用力拍了拍洛林轩的后背，拍得他一阵咳嗽：“行了，阿姨不打扰你工作了！记得啊，有空带妹妹来吃饭！”
说完，她踩着那双五厘米高的粗跟皮鞋，“哒哒哒”地走回了自己的工位——位于办公室正中央、最能掌握全局动态的“情报中枢”。
办公室里重新响起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以及压低了的交谈声。
一切恢复如常。
但洛林轩知道，张姨那番话已经在不少人心里埋下了种子。接下来几天，编辑部的迟到现象估计会大幅改善——至少在老板可能出现的时段里。
他摇了摇头，打开电脑。
读屏软件机械的电子音开始朗读邮箱里的未读邮件。大多是些例行公事：市政厅通稿、魔法管理局的季度简报、合作媒体的活动邀约……
他一边听，一边从帆布包里取出录音笔和盲文笔记本。
就在这时，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被轻轻放在了他桌角。
“张姨刚煮的，说是新品，让你尝尝。”
说话的是坐在他隔壁工位的陈姐，声音温和，带着点南方人特有的软糯。她是编辑部的生活版编辑，负责“市民生活”专栏，今年三十五岁，有个上小学的儿子。
洛林轩侧过头，朝声音的方向微微颔首：“谢谢陈姐。”
“不客气，”陈姐笑了笑，声音压低了些，“张姨就是嗓门大，心眼不坏。她那个在魔法管理局的侄子……我见过，人确实不错。你要真有意，我可以帮忙问问。”
洛林轩失笑：“陈姐，怎么连你也……”
“好好好，我不说了。”陈姐连忙摆手，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不过小林啊，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总不能一辈子就守着妹妹过吧？”
她顿了顿，像是意识到这话可能有些过了，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妹妹不好，就是……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洛林轩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浓郁的焦糖味在舌尖化开，甜得有些发腻——张姨煮咖啡永远放太多糖，“但现在这样，挺好的。”
陈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回自己工位了。
洛林轩握着温热的咖啡杯，空茫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上。
自己的生活。
这个词对他来说，遥远得像结界外的永夜。
五年前那场意外夺走的不仅仅是他的视力，还有他原本规划好的一切：考上新闻系的研究生，进入一线媒体，做真正能改变什么的调查报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家半死不活的都市报里，整理着不痛不痒的通稿，领着勉强糊口的薪水，每天最大的挑战是如何在迟到边缘疯狂试探。
但他不后悔。
如果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那天，当燃烧的汽车残骸压住妹妹的腿，当碎裂的玻璃刺进他的眼睛，当他在一片猩红的视野里听见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时——
他唯一的念头是：她必须活着。
至于他自己会怎样，根本不重要。
“小林。”
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次是坐在他对面的老赵。老赵全名赵建国，五十多岁，是编辑部里为数不多还坚持用笔写稿的老派记者。他声音沙哑，带着常年抽烟留下的烟嗓：
“上周你帮我整理的那篇关于老城区结界维护的稿子，市政厅那边反馈了，说数据很详实，比他们自己统计的还准。”
老赵说着，把一沓打印稿放在洛林轩桌上：“这是修改意见，不多，就几处。你抽空看看——用你的方式。”
所谓“用你的方式”，是指洛林轩独特的“阅读”方法：他不需要打印稿，只需要老赵把电子版发给他，读屏软件会朗读，而他会在盲文笔记本上做笔记。
“好，我下午弄。”洛林轩点头。
“不急，”老赵顿了顿，忽然说，“你眼睛……最近怎么样？头疼的毛病好点没？”
洛林轩愣了一下。
他很少在办公室提自己的头疼，但老赵似乎总能察觉到。有一次他头疼得厉害，趴在桌上半天没动，是老赵默默给他倒了杯热水，什么也没问。
“老样子，”洛林轩轻描淡写地说，“偶尔会疼。”
“嗯，”老赵应了一声，没多问，只说了句，“少熬夜。”
然后便坐回自己工位，点起一支烟——虽然办公室禁烟，但他总把窗户开条缝，在窗边抽。
洛林轩听着打火机“咔哒”的声响，闻着飘来的淡淡烟味，忽然觉得这间老旧、拥挤、充斥着各种气味的办公室，其实……还挺温暖的。
人缘这一块，他大概确实不差。
王经理刀子嘴豆腐心，张姨咋咋呼呼却热心肠，陈姐温柔体贴，老赵沉默可靠……
还有前台总是悄悄帮他留一份公司派发的小点心的小李，IT部那个每次修电脑都会顺便帮他更新读屏软件的小王，甚至刚才被他“连累”丢了全勤的程序员兄弟，之前还帮他修过漏水的公寓水管……
他们都以各自的方式，在这个冰冷城市的一角，为他撑起了一小片可以喘息的空间。
尽管他们永远无法真正理解他的世界——那个没有光、却充斥着声音、气味、触感和魔力波动的世界。
尽管他们偶尔的同情和过度关怀，也会让他感到些许窒息。
但至少，他们给了他一份工作，一个位置，一种近乎“正常”的生活。
这就够了。
洛林轩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口甜得发腻的咖啡喝完。
然后他戴上耳机，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采访对象的嗓音从电流中流淌出来，讨论着魔法少女后勤保障体系中某项无关紧要的条款修订。
他一边听，一边在盲文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指尖摩挲着凸起的点字，发出沙沙的轻响。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
办公室里的嘈杂声渐渐褪去，成为背景里模糊的白噪音。
他沉浸在工作里，暂时忘记了晨起的头疼，忘记了路上感知到的诡异气息，忘记了那些破碎的噩梦，也忘记了照片里妹妹依赖的眼神。
只是专注地、一字一句地，整理着这个城市无数琐碎真相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而在办公室另一头，张姨正压低声音跟陈姐嘀咕：
“你说小林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性格也好，怎么就……”
“各人有各人的命，”陈姐轻声打断她，“他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是，”张姨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说那个老中医，治头疼特别灵的那个，地址再给我一下？我找个机会塞给小林……”
她们的对话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洛林轩桌上的座机响了。
他摘下耳机，摸索着接起电话：“您好，《城市观察者》编辑部。”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语速很快，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是洛林轩编辑吗？这里是第三区社会福利署。关于您上周申请调阅的‘第47号永夜遗孤抚养补助档案’，我们需要补充一些材料。请您今天下午三点前，携带本人身份证、残疾证明及监护人关系证明，到署里三楼档案室办理。”
洛林轩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
“第47号档案……”他重复了一遍这个编号，声音平稳，“是关于洛梦溪的，对吗？”
“是的，”对方回答，“另外，档案中部分内容涉及保密条款，调阅时需要签署保密协议。请您务必准时到场。”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洛林轩缓缓放下话筒，空茫的视线“落”在桌角那个泛黄的相框上。
照片里，妹妹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怯生生的。
永夜遗孤。
抚养补助档案。
保密协议。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盘旋，像一群黑色的鸟。
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有些刺眼。
他抬起手，轻轻按住了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今天，恐怕不会像他以为的那样“普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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