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以为我在欲擒故纵

作者:花香DA 更新时间:2025/12/14 22:48:57 字数:3262

我拎着塑料袋下楼时,楼下的保安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疯子。

这不能怪他。三年来,我每次出入这栋楼都是西装革履,身后跟着沈清辞的司机,手里最多拿个平板电脑。现在这副流浪汉似的造型,确实不太符合“沈总伴侣”的人设。

“陆先生……”保安欲言又止。

“搬家。”我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以后不来了。”

他的表情更精彩了。

我没理他,径直走出大堂。八月的阳光砸下来,热得人发昏。我站在路边等网约车,塑料袋勒得手指生疼。

手机震了。

是沈清辞。

我没接。铃声响到自动挂断。

三十秒后,又响了。

还是她。

我划了接听,但没说话。

“陆凡。”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平稳,“你现在掉头回来,我们谈谈条件。”

网约车到了,一辆白色卡罗拉。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师傅,去城中村,北门那边。”

“陆凡!”她的音量提高了一度,“我在跟你说话。”

“沈总,”我把塑料袋扔在脚边,“分手不是商务谈判,不需要谈条件。”

“所有事情都可以谈条件。”她斩钉截铁,“你的公寓,车,生活费——我可以在现有基础上加百分之三十。”

司机从后视镜偷瞄我。

我笑了:“沈清辞,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东西都能标价?”

电话那头安静了。

三年来,我第一次叫她全名,也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以前我总是“清辞”,温柔,体贴,恰到好处。

“那你要什么?”她的声音冷下来,“直接说。”

“我要走了,师傅。”我对司机说,然后挂了电话。

手机关机。

车子驶离这片豪华住宅区,窗外的风景从整洁的绿化带变成拥挤的街巷。空气里的味道也从清新的园林香气变成混杂着油烟、垃圾和人间烟火的气息。

我在城中村下了车。

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的楼间距近得可以握手。晾衣竿横七竖八地架在空中,内衣裤在风里飘荡。地面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泼的水还是别的什么。

我租的房子在三楼,没电梯。楼梯间堆满了杂物,墙上贴满了小广告。钥匙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咔哒声,门开了。

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厕所和厨房是公用的,在走廊尽头。

我把塑料袋扔在床上,拉开那扇锈迹斑斑的窗户。热风涌进来,混着楼下大排档炒菜的油烟味,还有小孩的哭闹声,电视声,夫妻吵架声。

真好。

我躺在床上,开机,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图是窗外晾衣竿上飘扬的彩色裤衩,文字:“新家,自在。”

设置:仅沈清辞可见。

发完我就去公共浴室冲了个凉。水压不稳,忽冷忽热,但我洗得很痛快。出来时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她。

还有一条短信:“接电话。”

我没理,去楼下买了份炒粉。十块钱,油腻腻的,但料足。我蹲在巷口吃,隔壁桌的大爷光着膀子喝啤酒,电视里放着吵死人的综艺节目。

吃到一半,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

“陆先生您好,我是沈总的助理小王。”年轻男声,恭敬得让人难受,“沈总想跟您通话,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不方便。”我夹了块鸡蛋。

“那请问您什么时候——”

“永远不方便。”我挂了。

炒粉吃完时,天已经黑了。城中村的夜晚比白天更热闹,烧烤摊的烟雾弥漫整条巷子,酒瓶碰撞声,划拳声,笑骂声,混成一片嘈杂的交响乐。

我买了瓶冰啤酒,靠在租房的窗边喝。

手机屏幕又亮了。

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还是沈清辞。

我按了接听。

屏幕里出现她的脸。背景是她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夜景。她还没换下白天的套装,但头发有点乱——对她来说,“有点乱”已经是重大事故。

“陆凡。”她看着镜头,眼神锐利,“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

“你的行为很不理智。”她开始分析,像在做项目汇报,“第一,你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城中村的居住环境存在安全隐患。第二,你单方面终止协议,按照合同——”

“我们签过合同吗?”我打断她。

她愣住了。

“没有吧。”我喝了口啤酒,“从头到尾都是口头协议。你给钱,我陪你演戏。现在我不想演了,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想演了?”她追问,“是演出费不够,还是剧本不好?”

我笑了,笑得太厉害,啤酒差点呛出来。

“沈清辞啊沈清辞,”我摇头,“你到现在还以为这是场戏。”

“不然是什么?”

我没回答,把镜头转向窗外。烧烤摊的烟雾,晾衣竿上的内衣,光膀子喝酒的大爷,全都收进屏幕里。

“看到没?”我说,“这才叫生活。有温度,有噪音,有不完美。你那套三千平的公寓,安静得像停尸房。”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说,声音里压着某种情绪,“现在回来,今晚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我不回去。”

“陆凡!”她的声音终于拔高了,“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那就别忍了。”我对着镜头举起啤酒瓶,“分手快乐,沈总。”

我挂了视频。

十分钟后,我听见巷口传来引擎声。

不是普通车的声音,是那种低沉、浑厚、一听就很贵的引擎声。巷子里的人都探出头看。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这条污水横流的巷口。

车门打开,沈清辞下车了。

她真的来了。

穿着那套深灰色高定套装,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鞋,踩过湿漉漉的地面,踩过烧烤摊洒在地上的油渍,踩过不知道谁扔的菜叶,朝我这栋楼走来。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那双鞋不适合这种路面。

楼道里没有灯。我听见高跟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嗒,嗒,嗒,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是我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不,不是敲。是拍。

我打开门。

她站在门外,喘着气——爬三楼对她来说大概是马拉松。头发真的乱了,一缕贴在额前。脸上有汗,妆有点花。最重要的是,她那双价值五位数的鞋,鞋尖沾着一块明显的油污。

三年了,我第一次见她这么狼狈。

“陆凡。”她盯着我,胸口起伏,“你赢了。”

“我没在跟你比赛。”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钱?名分?婚姻?你说!我都给你!”

楼道里的邻居偷偷开门看热闹。

我把她拉进屋里,关上门。

十平米的房间,她站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她的香水味瞬间压过了房间里原本的霉味。

“我什么都不要。”我说,“我就想一个人待着。”

“为什么?”她抓住我的手臂,指甲陷进去,“我哪里对不起你?这三年来,你要什么我没给你?房子,车,钱,人脉——我甚至帮你母亲找了最好的医生!”

“对。”我看着她的眼睛,“你给了我一切。除了一样东西。”

“什么?”

“你。”

她松开了手。

“你记得我最讨厌吃什么吗?”我又问了一遍早上的问题。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是芹菜。”我说,“我芹菜过敏,吃一点就浑身起疹子。但你的厨师每周至少做三次芹菜,因为你觉得健康。”

她的脸色白了。

“我最喜欢的电影是《大话西游》,看了二十几遍。但你每次都说那是烂片,逼我看你喜欢的法国文艺片。”

“我生日是十月十八号。不是五月,不是你秘书登记的那个日子。去年我生日那天,你在纽约开会,连个电话都没打。”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一分。

“沈清辞,”我轻声说,“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爱的、养的那个陆凡,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完美伴侣。不是我。”

她后退一步,后背抵在门上。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楼下传来电视声,有人在看八点档狗血剧,女主角在哭喊:“你为什么不懂我!”

应景。

“所以,”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三年,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想了想。

“一份工作。”我说,“高薪,包吃住,但挺累的。”

她的眼眶红了。

这是我第一次,可能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沈清辞要哭。

但她忍住了。深吸一口气,抬头,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女总裁。

“好。”她说,“如你所愿。”

她转身开门,动作依然优雅,如果不看那双沾满油污的鞋的话。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卡,塞进门缝里。

“密码是你入职日……”她顿了顿,改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门关上了。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嗒,嗒,嗒,下楼,远去。

引擎声发动,离开。

我捡起地上的卡。黑色的,镶金边,无限额副卡。

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但她说错了。

她刚才差点说出口的“你入职日”,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真实日期。三年前,我去她公司面试,她是主考官。

后来她说对我一见钟情,所以有了后来的故事。

但她连这个日子都记混了。

我把卡扔进抽屉里,锁上。

窗外,城中村的夜晚还在继续。烧烤摊的烟雾,啤酒瓶的碰撞声,电视里的哭喊声。

而我坐在十平米的房间里,终于感到一丝真实。

手机震了一下。

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陆先生,我是李秘书。沈总让我问您……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我盯着这条短信,笑了。

然后回复:“真的。加油。”

关机,睡觉。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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