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七濑美绪会…

作者:米库桑 更新时间:2025/12/15 20:30:01 字数:8582

第二章:舞台灯光下的三色堇

五月,空崎高中的紫藤花开了。

我坐在文学社活动室的旧沙发上,手中的《斜阳》翻到最后一页。窗外传来运动部训练的呼喊声,与室内的寂静形成对比,像两个平行的世界。早坂栀子坐在窗边,面前摊着几本厚重的文学理论书,笔尖在笔记本上移动,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你觉得叶子最终选择自杀,是因为绝望,还是因为终于找到了某种真实?”早坂突然问,没有抬头。

我思考了片刻。“也许是两者都有。在彻底的绝望中,反而能找到一种扭曲的真实感。”

“扭曲的真实感...”早坂重复着,笔停了下来,“就像透过破碎的玻璃看世界,图像是扭曲的,但那也是真实的一种形态。”

门被轻轻推开,佐藤学姐端着茶盘进来。“又在讨论太宰治啊。你们俩真是绝配。”她微笑着说,将茶杯放在我们面前,“不过偶尔也读点别的吧,比如爱情小说?虽然我觉得爱情本身可能比小说更荒谬。”

“谢谢学姐。”早坂接过茶杯,动作优雅。她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整齐,与七濑那种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经常有微小伤痕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对了,浅野君,”佐藤学姐转向我,眼睛里有种好奇的光芒,“我听说舞蹈部下周有公演,你的青梅竹马七濑同学是主要表演者之一吧?你会去看吗?”

“可能。”我说。实际上,七濑已经用各种方式“邀请”了我五次,从情感勒索到实物贿赂(她上周给了我一个声称能增加注意力的护身符,看上去像是从神社随便买的)。

“应该去的。”佐藤学姐坐下来,啜了一口茶,“年轻时的演出很重要,就像樱花一样,错过了就要等明年。虽然明年可能完全不同了。”

早坂看了我一眼,眼神难以解读,然后重新低下头看书。整个下午,我们保持着这种舒适的沉默,直到放学铃声响起。

走廊上,我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男生。他个子不高,戴着圆框眼镜,头发有点乱,手里抱着几本漫画和轻小说。

“嘿,你就是浅野苍介对吧?”他挡在我面前,笑容灿烂得不自然,“我是和你同班的西园寺悠人!坐你斜前方那个,你可能没注意到。”

我确实没注意到。节能主义的一个基本原则是:不必要的人际信息无需存储。

“我听说你加入了文学社!”西园寺继续说,完全不在意我的沉默,“厉害啊!文学社有早坂同学那样的美女!虽然她看起来有点难以接近,但那种冰山美人气质正是萌点所在!还有二年级的佐藤学姐,温柔系年上,这也是稀有属性!”

我看着他,试图理解这段发言的意义。西园寺似乎把我的沉默当作鼓励,继续说:“不过说到女生,我们班其实有很多不错的!铃木优子,优等生属性,虽然可能有点严肃;还有七濑美绪,活力系青梅竹马,这可是经典设定!啊,青春真好啊,像刚刚打开的碳酸饮料,充满了可能性!”

“我要走了。”我说,试图绕过他。

“等等!其实我想说的是,”西园寺推了推眼镜,表情突然认真起来,“我观察到早坂同学经常和你一起走,你们是在交往吗?如果是的话,我虽然会心碎,但也会祝福的!如果不是的话...那我可以追求她吗?只是问问!尊重优先!”

我看着西园寺,他的表情混合了认真和滑稽。“我们没有交往。”我说,因为否认比解释更节能。

“太好了!那我就...”西园寺眼睛亮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不过她看起来很难接近啊。上次我问她借笔记,她给了我,但表情像是在说‘请不要再和我说话’。这种难度级别对我来说可能太高了...但挑战才有意义!”

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西园寺跟了上来,像一只认定了主人的流浪狗。

“浅野君,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直接表白?还是先培养共同兴趣?我知道她喜欢读书,也许我可以开始读太宰治?虽然我更喜欢轻松一点的作品...话说《人间失格》真的那么好吗?我试过读,但太沉重了,像胸口压了块石头。”

“不用勉强。”我说,这是真诚的建议。

“也是!真实的自己才是最好的,对吧?”西园寺握拳,做出励志的姿势,“那我要用我的方式!虽然我的方式通常不太成功...啊,那边是七濑同学!”

七濑从走廊另一端跑过来,舞蹈服外面套着校服外套,头发扎成高马尾,脸上有汗水的痕迹。

“苍介!正好遇到你!”她气喘吁吁地说,然后注意到西园寺,“啊,西园寺君也在。”

“七濑同学!你好!听说你下周有演出,加油!”西园寺热情地说,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活力系也很棒啊...选择困难了...”

七濑眨眨眼,没听清西园寺的后半句。“谢谢!一定要来看哦!这次我编了一段新舞,超——级难,但我练了很久!”她转向我,眼睛闪闪发亮,“苍介,你肯定会来的对吧?我给你留了前排的座位!虽然只是折叠椅,但我会放坐垫!”

“我会考虑。”我说。

“考虑就是会来的意思,对吧?”七濑抓住我的手臂摇晃,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早坂同学呢?她...会来看吗?”

这个问题让我有点意外。我看向七濑,她的表情看似随意,但手指紧张地抓着我的衣袖。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

“哦...”七濑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舞蹈服的领子,“那...如果她有空的话,也可以来。我是说,舞蹈是艺术,应该让更多人欣赏,对吧?”

西园寺看看七濑,又看看我,推了推眼镜,小声说:“微妙的气氛...这就是青春啊...”

“西园寺君!”七濑突然转向他,“你也会来看吧?”

“当然!为同学加油是应该的!”西园寺挺起胸膛,“而且我喜欢看演出!上次文化祭的戏剧演出,我感动得哭了!虽然别人说那出戏是喜剧...”

七濑笑了,笑容明亮但有点疲惫。“那就说定了!我该去练习了,今天要练到很晚...苍介,记得吃饭,不要又只吃便利店的面包。”

她跑开了,步伐依然有力,但背影显得有些沉重。我注意到她右腿移动时有点不自然,可能是旧伤,或者是新伤。

“七濑同学真的很努力啊。”西园寺看着她的背影说,“我上次路过舞蹈室,看到她一个人在练习,摔了好几次,但马上又爬起来。这种毅力...如果用在恋爱上,一定很可怕吧。”

我没回应,继续往前走。西园寺跟在我旁边,继续他的独白。

“不过说到努力,早坂同学也很厉害。我听说她的成绩是年级前十,而且读书量惊人。有一次我看到她在图书馆读一本超厚的哲学书,封面上的字我都看不懂...这种知性美也很吸引人啊。浅野君,你真的对她没意思吗?如果没有的话,我真的要行动了哦?虽然可能会失败得很惨...”

“请便。”我说。

西园寺叹了口气。“你真是冷淡啊。不过也许这就是你能和早坂同学正常交流的原因?同类相吸?啊,那我是不是也该装得冷淡一点?不过我的本性就是热情过头,装不来的...”

我们在校门口分开。西园寺说要去找朋友打游戏,我走向回家的路。走到半路,想起笔记本忘在活动室,又折返。

教学楼已经安静下来,大部分学生都离开了。我走上旧馆的楼梯,木板的吱呀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活动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光透出来。

推开门,我发现早坂还在。她站在书架前,手指划过书脊,像是在寻找什么。夕阳的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回来了。”她说,没有转身。

“忘了东西。”我说,走到沙发边拿起笔记本。

早坂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本《女生徒》。“七濑同学的演出,你会去吧。”

这不是疑问句。我看向她,她的表情平静,但眼睛里有种难以解读的情绪。

“可能。”我说。

“她说给你留了前排座位。”早坂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前排很好,能看清表演者的表情。舞蹈不只是动作,也是情感的表达。”

我点点头,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练习得很努力。”早坂继续说,声音很轻,“我昨天路过舞蹈室,看到她在练习。有一段旋转动作,她摔倒了三次,第四次才成功。成功时她笑了,那种笑容...很真实。”

我有点意外早坂会注意到这些。她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微微扬起嘴角。

“我不只看书,也看人。”她说,“人是比书更复杂的文本,但阅读方法有相似之处。观察细节,寻找模式,理解动机。”

“那你读到了什么?”我问,好奇心压过了节能原则。

早坂思考了片刻。“七濑同学...她的情感表达很直接,像夏季的雨,强烈而突然。但她也有隐藏的部分,像雨后的彩虹,美丽但难以捕捉。”她顿了顿,“而你是雾,朦胧,难以捉摸,无处不在但又触摸不到。”

这个比喻让我沉默。早坂合上书,放回书架。

“我会去看演出。”她说,像是在做一个决定,“舞蹈也是艺术,值得欣赏。而且...”

她没有说完,拿起书包。“明天见,浅野。”

“明天见。”

那天晚上,我又梦到了三色堇。这次梦境更清晰了一些。那个模糊的身影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风很大,三色堇的花瓣被吹起,像紫色的雪。那个人说了什么,我依然听不清,但能感觉到那话语的重量,像沉入水底的石头。

醒来时,清晨的光线还很微弱。我坐起身,发现书桌上《斜阳》的书签又移动了位置。这次是从第120页移到了第125页。我检查了窗户和门,都锁着。房间没有入侵的痕迹。

这个谜团开始消耗能量,违背了节能原则。我决定暂时忽略它,将书签放回原处,开始新的一天。

舞蹈部公演的日子到了。

演出在周五晚上,学校的礼堂里坐满了人。我如约来到前排,七濑准备的坐垫是淡紫色的,上面绣着小小的舞蹈鞋图案。旁边坐着西园寺,他兴奋地四处张望。

“好多人啊!听说舞蹈部这次很用心,服装和灯光都是专业的!”西园寺说,手里拿着节目单,“哦哦,七濑同学的节目在中间,独舞!厉害了!”

我看向舞台。幕布是深蓝色的,上面有银色的星星图案。灯光调试着,在舞台上投下各种颜色的光圈。礼堂里充满了期待的嗡嗡声,像一群蜜蜂。

“浅野君!这里!”

我转头,看到早坂站在过道里。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长裙,手里拿着一个小包。我指了指旁边的空位——七濑留了三个座位,我,西园寺,还有一个空着。

早坂点点头,走过来坐下。西园寺看到早坂,眼睛睁大,然后凑近我小声说:“早坂同学真的来了!我的天,她今天看起来...该怎么形容...像月光下的樱花!虽然樱花季节已经过了...”

“西园寺君,你好。”早坂平静地打招呼。

“你、你好!”西园寺结巴了一下,“早坂同学也来看演出啊!真是...真是有艺术修养!”

“舞蹈也是艺术的一种。”早坂说,然后转向我,“七濑同学在后台吗?”

“应该是。”我说。七濑下午就发了信息,说她紧张得吃不下饭,但会“用舞蹈战胜紧张”。

灯光暗了下来,演出开始了。

第一个节目是群舞,八个女生穿着统一的服装,动作整齐划一。音乐是轻快的流行歌曲,舞蹈充满活力。观众们鼓掌,气氛热烈。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各有特色,有现代舞,有爵士舞,还有一段融合了传统元素的创作舞。西园寺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小声评论。

“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生跳得真好!啊,不过早坂同学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客观评价...早坂同学喜欢哪种舞蹈?”

“我很少看舞蹈演出。”早坂说,“但每个表演者都很努力,这值得尊重。”

轮到七濑的节目了。

幕布拉开,舞台上只有一束追光。七濑站在光圈中央,穿着简单的白色舞蹈服,头发披散下来。音乐响起,是钢琴独奏,缓慢而忧伤。

她开始跳舞。

我不得不承认,七濑在舞台上是不同的。平时的她充满活力,动作大开大合,但舞台上的她动作精准而控制,每个延伸都充满张力。她的表情专注,眼睛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

舞蹈讲述的是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动作中有寻找、失落、再寻找的循环。旋转、跳跃、摔倒、爬起。七濑的肢体语言强烈而直接,即使不懂舞蹈的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情感。

西园寺看得入迷,忘记了他惯常的评论。早坂坐得笔直,眼睛紧盯着舞台,表情专注。

音乐进入高潮部分,七濑开始一连串的旋转。这是舞蹈中最难的部分,需要极强的平衡和控制。她转得很快,白色舞蹈服在灯光下像展开的花瓣。

然后意外发生了。

在一次快速转身时,七濑的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她试图调整,但惯性太大,整个人向舞台边缘摔去。观众席传来惊呼声。

七濑撞到了舞台边的音响设备,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音乐还在继续,但舞蹈停止了。她躺在地上,一时没有动弹。

后台的工作人员急忙跑上舞台。幕布迅速拉上。观众席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西园寺站起来,紧张地说:“她没事吧?看起来摔得很重...”

我坐着没有动。节能主义的原则之一是:在公共场合,不必要的情况下不参与突发事件。有专业人员在处理,我的介入只会增加混乱。

但当我看向早坂时,发现她正看着我。她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里有种东西——不是指责,更像是...失望?然后她站起身,向后台走去。

“早坂同学要去看看吗?我也去!”西园寺说,跟了上去。

我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不是出于担心——至少我这么告诉自己——而是因为继续坐着会显得过于冷漠,这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后台一片混乱。舞蹈部的成员们围在一起,部长正在打电话。七濑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右手捂着左肩。早坂已经在那里,正蹲下身和七濑说话。

“...只是扭伤,没关系。”七濑说,但声音在颤抖。

“肩膀能动吗?”早坂问,声音平静而专业。

七濑尝试移动手臂,脸皱成一团。“有点痛...”

“可能需要冰敷。”早坂转向舞蹈部长,“有冰袋吗?”

部长点点头,派人去拿。早坂又转向七濑:“深呼吸,不要紧张。紧张会让肌肉更紧绷。”

我站在人群外围,西园寺在我旁边小声说:“早坂同学好冷静啊,像专业的医生...不过七濑同学真的没事吗?脸色好差...”

七濑抬起头,看到了我。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黯淡下去。“苍介...你也来了。”

我点点头。“你没事吧。”

“嗯...只是失误了。”她勉强笑了笑,“练习时从来没摔过,偏偏在演出时...真丢脸。”

“意外而已。”我说,然后补充,“之前的舞蹈很好。”

七濑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觉得?”

早坂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短暂,但我捕捉到了。然后她继续帮七濑检查伤势,动作轻柔而专业。冰袋拿来了,她小心地敷在七濑的肩膀上。

“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早坂说,“可能有轻微的扭伤。”

“我送她去!”西园寺自告奋勇。

“我和她一起去吧。”早坂说,“我知道附近有夜间诊所。”她看向我,“浅野要一起来吗?”

我犹豫了。去医院意味着要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消耗大量能量,而且没有明确的意义。七濑有早坂和西园寺陪伴,应该足够了。

“我...”我刚开口,七濑就打断了我。

“没关系,苍介你回家吧。”她说,声音比平时轻,“你明天还有事吧。早坂同学陪我就好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但这反而让我感到一丝不适。早坂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扶着七濑站起来。

“那我们走了。西园寺君,能帮忙拿一下七濑同学的东西吗?”

“当然!”西园寺连忙拿起七濑的包。

我看着他们离开,七濑靠在早坂身上,步伐有些踉跄。西园寺跟在后面,还在说着安慰的话。礼堂的灯光暗了下来,演出因为意外提前结束,观众们陆续离开。

我独自走出学校,夜晚的空气微凉。街道很安静,只有远处便利店的光亮着。我的脑中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七濑摔倒的瞬间,早坂看我的眼神,七濑说“你回家吧”时的表情。

节能主义应该是正确的选择。减少不必要的参与,避免情感消耗,保持平衡。但为什么我感觉到一种轻微的不安,像衣服上的标签没有剪掉,不痛但总是存在?

手机震动了一下。早坂的信息。

“已到诊所。医生说是轻度扭伤,需要休息几天。七濑同学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

简短,直接,没有多余的话。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回复:“谢谢。辛苦了。”

没有回复。我收起手机,继续走回家。路上经过一家花店,已经关门了,但橱窗里还亮着灯。我看到了三色堇,种在小盆里,紫色、黄色、白色的花瓣在灯光下显得柔和。

为什么总是三色堇?

第二天是周六。我按计划去市立图书馆,但发现很难集中注意力。书页上的文字在眼前晃动,无法形成意义。我决定提前离开,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经过一家咖啡店时,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早坂和七濑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饮料和蛋糕。七濑的左肩贴着膏药,但表情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她在说话,手势活跃,早坂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

我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没有进去的打算——那会消耗能量,而且没有明确的目的。

周一到学校时,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七濑的肩膀还贴着膏药,但坚持来上学。课间她来到我的座位,像往常一样,但动作比平时克制。

“早坂同学昨天陪我去了医院,还送我回家。”她说,声音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她人真好。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但其实很细心。”

“嗯。”我说。

“她还借了我几本书,说养伤期间可以看。”七濑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膏药的边缘,“虽然我不太读书,但她说有些书‘读起来像看电影’,我就试试看。”

这时早坂经过我们身边,对七濑点点头。“肩膀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的书!”七濑笑着说,然后犹豫了一下,“那个...今天放学后,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喝奶茶!作为感谢!”

早坂微微歪头,思考了一下。“好。不过去安静一点的地方。”

“我知道一家店,很安静!”七濑高兴地说,然后转向我,“苍介也一起吧?”

我摇头。“我有事。”这是真的——我要去文学社,而且三人同行会消耗更多能量。

七濑的表情黯淡了一瞬,但很快恢复。“那下次吧!”

早坂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平静,但我能感觉到其中的距离感,比平时更远一些。她没有说什么,走向自己的座位。

西园寺这时凑过来,小声说:“微妙,很微妙!七濑同学和早坂同学变得亲近了,但浅野君你被排除在外了!这是三角关系的重组吗?不过早坂同学那样的冰山美人和七濑同学那样的活力系,组合起来意外的和谐...”

“西园寺。”我说。

“是!”他立正站好。

“安静一点。”我说。

“抱歉!”他压低声音,但眼睛依然闪闪发亮,“不过真的很让人在意啊!青春就是这样,人际关系像万花筒,轻轻一转就是全新的图案...”

那天放学后,我去了文学社活动室。佐藤学姐不在,只有早坂一个人。她坐在窗边,面前摊着书,但似乎在发呆。

“下午好。”我说。

早坂抬起头,点点头。“下午好。”

沉默弥漫开来。平时这种沉默是舒适的,但今天有点不同,像薄冰,表面平滑但下面有压力。我走到书架前,假装找书,实际上在思考该说什么。

“七濑同学的肩膀怎么样了。”最终我选择了安全的话题。

“恢复得不错。”早坂说,声音平静,“她很有活力,恢复得比预期快。”

“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早坂合上书,看着我。“浅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点头。

“昨天演出时,七濑同学摔倒后,你为什么没有立刻过去?”她的声音没有责备,只是询问,“你坐在前排,应该看得很清楚。但你坐在原地,直到我和西园寺君起身后才动。”

我思考着如何回答。真实的答案——节能原则,避免不必要的参与——听起来会显得冷漠。

“有人在处理。”我说,“我的参与没有意义。”

早坂微微眯起眼睛,一个小动作,但显示出她的不认同。“有时候,参与本身就有意义,即使没有实际作用。人在受伤时,需要的不只是医疗帮助,还有关心。”

“你提供了关心。”我说。

“因为我是外人。”早坂说,语气有些微妙,“而你是一直在她身边的人。这两者分量不同。”

我没回应。早坂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

“我不是在批评你。”她说,背对着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你追求节能,减少消耗,这没有错。只是...”她停顿了一下,“有时候过度节能可能会导致错过一些东西,一些无法量化的东西。”

她转过身,表情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下周文学社可能要开会,讨论废部危机。学校有新规定,成员少于五人的社团可能被解散。我们现在名义上有六人,但实际活动的只有四个。”

这个问题突然而现实。“有办法解决吗?”

“可以招募新成员,或者合并到其他社团。”早坂说,“但招募新成员不容易,文学社的吸引力有限。至于合并...上原学长反对,他认为文学社应该保持独立。”

“你怎么想?”我问。

早坂沉默了片刻。“我希望文学社能继续存在。这里很安静,适合思考和阅读。但有时候,事物会消失,无论我们多么希望它留下来。就像...”

她没有说完,但我想起了太宰治的一句话:“一切都会过去。”无论美好还是痛苦,一切都会过去,这是最公平也最残酷的真理。

那天晚上,七濑发了信息。

“和早坂同学喝了奶茶,聊了很多。她比想象中有趣,虽然话题有点深奥。她还推荐了我几本容易读的小说,我会试试看的。肩膀好多了,不用担心。”

然后是第二条信息。

“苍介,你觉得我和早坂同学能成为朋友吗?”

我看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我回复:“如果你想的话。”

“我想。”七濑很快回复,“虽然她和你有点像,都安静,都喜欢读书,但又有不同。她更...我不知道怎么说,更愿意伸手?你总是站在那里,等着别人走过来。”

我没回复。七濑又发了一条。

“不过没关系,你就是你。青梅竹马的意义就是接受对方的所有样子,对吧?”

我放下手机,打开《斜阳》。书签依然在原处,但我的思绪无法集中在文字上。脑中回放着早坂的话:“有时候过度节能可能会导致错过一些东西。”

窗外,月亮被云层遮住,只有模糊的光晕。我想起七濑演出时的舞蹈,那些旋转和跳跃,充满能量和风险。她选择了不节能的生活方式,全力以赴,即使可能摔倒。而早坂,看似冷静克制,但在需要时也会主动伸手。

而我,选择了节能,减少消耗,避免风险。这在理论上是最优解,但现实生活不是数学题,没有标准答案。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早坂的信息,简短得惊人。

“周五四点,文学社会议。请务必参加。”

我回复:“明白。”

然后,出乎意料地,她又发了一条。

“七濑同学借的书是《跑吧!美乐斯》。她说想从‘轻松一点的太宰治’开始。我告诉她,太宰治的作品没有真正轻松的,但她坚持。”

我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复:“那是她选择的方式。”

“是的。”早坂回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晚安,浅野。”

“晚安。”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边。云层散开了,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窗格影子。我想起那个三色堇的梦,想起那句“即使世界是荒谬的,也要找到自己的真实”。

也许节能主义是我的真实,但也许...只是也许...在某个时刻,我需要重新考虑这个真实的定义。

但那是未来的问题。现在,我需要应对更现实的问题:文学社的废部危机,七濑和早坂微妙变化的关系,西园寺永无止境的评论,还有那些不断出现的三色堇和移动的书签。

生活就像太宰治的小说,充满了荒谬、矛盾和无法解答的问题。但无论如何,它还在继续,像一条河,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会向前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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