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公会大厅要比往常喧闹许多。当特里亚抵达时，发现布告栏前挤满了人，低声议论中透着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听说东方的森林出现了异常的魔物活动…”
“已经有三个关于采集草药的任务委托被迫取消了…”
“公会发布了巡逻委托，但…只是碎石级？这不对劲啊…”
特里亚穿过人群，寻找艾莉丝的身影，却在柜台旁看到了一个意外的组合——艾莉丝正在与那位黑铁级冒险者玛尔塔交谈。那位冒险者前辈的脸色要比昨日看起来更加严肃，双手抱胸，似乎在解释什么。
“特里亚！”艾莉丝注意到她，招手示意她过去。“玛尔塔女士正在解释巡逻任务的情况。”
玛尔塔向特里亚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简单来说，东边森林最近出现了不寻常的魔物活动。平日里温驯的动物变得具有攻击性，而一些本该在更深处活动的生物也开始在外围出现。”她顿了顿。“为此，公会发布了巡逻任务，希望确认森林外围的安全状况并标记异常区域。虽然被归类为碎石级，但建议冒险者们以小队的形式接取。”
艾莉丝看向特里亚：“我猜你可能会对这类侦察型的委托感兴趣，相比送信和整理档案更接近真正的冒险，而且危险度也较低。”
特里亚确实感到心跳加速，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可能面对真正的魔物。她握着腰间的剑柄——这是注册成为冒险者前，她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买的，虽然品质远算不上精良——点了点头，说道：“我愿意参加，但是…我的实战经验非常有限。”
“我也是。”
艾莉丝轻松地说。
“不过我们有玛尔塔女士的指导。”她转向玛尔塔的方向。“您刚才说愿意给予一些建议？”
玛尔塔打量了她们片刻，似乎在评估。
“你们的确需要，跟我来。”她领着艾莉丝两人走向大厅一角相对安静的区域，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将其铺在小桌上。
“这是森林外围的地形，需要你们巡逻的路线是这条环形的小径，大约五英里长度，正常情况下，三到四个钟头可以走完全程。”玛尔塔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重点观察区域在这几处——都是魔物活动通常较多的地带。不过你们的任务只是记录看到的一切异常，像是不自然的安静、奇怪的足迹、莫名受损的树木等…留意任何感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抬起头，直视她们。
“最重要的是，不要逞强。”玛尔塔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遇到任何有威胁的魔物，标记位置，立即撤退。你们的任务只是侦察，不是战斗，明白吗？”
两人同时点头。
玛尔塔又给她们指导了一些冒险者的实用技巧，如何分辨正常与异常的动物行为、如何在不惊扰潜在威胁的情况下观察、以及野外标记的识别与实施。
“最后提醒你们，虽然这只是件碎石级任务，但森林永远不可预测，互相照应，保持警惕，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领取任务用品——两枚信号弹，一小罐标记用颜料以及一根记录用的炭笔——后，艾莉丝与特里亚走出了公会。
阳光正好，但特里亚却感到肩上多了种陌生的重量。
“紧张？”
艾莉丝轻声问道。
“有一点。”特里亚承认道：“在孤儿院，我们只接触过温驯、被驯服的动物或家畜…我从未真正面对过野外的危险。”
艾莉丝若有所思。
“我第一次离开森林时，面对人类城镇时也有类似的感受。太多陌生的声音、气味和规则。”她调整了一下背上的短弓。“但后来，我发现无论在哪里，有些东西是共通的，观察、尊重、适应当下的环境。森林不会因为你是精灵就仁慈，而城镇也不会因为你是人类就安全。”
她们穿过城镇东门，踏上通往森林的小径。
初秋的空气清新凉爽，田野逐渐被零散的树木取代，最终汇成一片连绵的林海。
进入森林边缘时，特里亚不自觉放慢脚步。
阳光经由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渡，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鸟鸣声、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溪流的潺潺声共同交织成自然的交响乐，与她想象的危机四伏的景象截然不同。
“很美，不是吗？”艾莉丝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打破这份宁静。“每次进入森林，我都想起家。虽然这里的树木更年轻，布局也不同…”
她们按照地图指示开始巡逻。
起初一切正常，松鼠在枝头跳跃、野兔在灌木丛里探出头、鸟儿在树梢鸣叫。特里亚逐渐放松，开始享受这份宁静，她按照玛尔塔的指导，注意观察着周围环境——一棵被雷击过的老树，一片新生的蘑菇圈，一处野猪拱土的痕迹……
“看这里。”
艾莉丝突然蹲下，指着地面。
特里亚凑近，看到泥土上的足迹——比野猪的蹄印更大，更深，而且有三趾。
“这是什么。”
“不确定。”艾莉丝皱眉说道：“不是常见的森林动物，先记录下来。”
特里亚取出炭笔与小本子，仔细绘制足迹的形状，标注位置。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运用冒险者的技能，感到一种奇特的成就感。
她们继续前进，来到第一个重点观察区——一片林间空地。按照地图标注，这里通常是鹿群聚集地，但现在空无一物，只有被践踏过的草丛显示着不久前还有动物在此活动。
“太安静了。”艾莉丝低声说着，手不知觉地搭上弓柄。
特里亚也感觉不对劲。不仅是缺少动物，连鸟鸣的声音都稀疏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感，要形容的话，就像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那边。”艾莉丝指向空地边缘的灌木丛。
特里亚眯起眼睛，看到灌木的枝条有不自然的断面，像是什么大型动物强行通过所折断的。更令人不安的是，几根短枝上还挂着深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隐约泛着暗红色。
她们小心翼翼地靠近。
艾莉丝捡起一根挂着毛发的枝条，仔细端详着。
“不是狼，也不是熊……这颜色和质地…”她突然停住，抬头与特里亚对视。“我们先把这个位置标记上，然后继续前进。”
特里亚点头，手有些颤抖的取出标记颜料，在一棵显眼的树干上画下玛尔塔指导过的“异常发现”符号。完成时，她注意到艾莉丝以及将箭矢搭在弦上，虽然没有拉开，但出于随时可以行动的状态。
“你很熟练。”特里亚低声说。
“精灵的本能。”艾莉丝回答，声音里没有往日的轻松。：“即使是我生活的森林，也有需要警惕的时候。”
她们离开空地，返回主小径。
接下来的路程中，特里亚更加警觉，不断扫视四周环境。她开始理解玛尔塔说的“观察”——不仅是看，而是理解所见之物的含义。那片被压倒的蕨类植物不一定是魔物经过的痕迹，也可能是鹿群躺卧的地方；那处树皮上的抓痕可能是熊的标记，也可能是自然的剥落，分辨正常与异常，需要知识和经验。
正午时分，她们在一处溪流边休息。
艾莉丝检查过了水质，可以饮用。特里亚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观察着艾莉丝检查箭矢的动作——就像是修女检查圣器一般虔诚，仔细检查着每一支箭的箭羽和箭杆。
“你很重视准备工作。”特里亚评价道。
“我父亲常说，‘箭在弦上之前的每一个选择，决定了它离弦后的轨迹。’”艾莉丝将一支箭放回箭袋。“对于冒险者，准备工作的充分也决定了生存几率。”
特里亚思考着这句话，同时意识到自己对冒险者生活的理解是多么肤浅。在故事书里，英雄们总是凭借勇气与天赋这战胜困难，但现实则更多凭借准备、观察以及明智的选择。
“艾莉丝…”她突然问：“你为什么选择当吟游诗人？以你的箭术和理解，还有魔法天赋，明明可以选择…更容易组队的职业。”
艾莉丝沉默了片刻，手指轻柔地拨动弓弦，发出低沉的振动声。
“因为我厌倦了仅仅只是‘生存’，我们精灵擅长生存——我们在森林里生活了数千年，知道该如何狩猎、如何躲避危险、如何延续血脉，但我更想记录、理解并赋予这段经历意义。”她看向特里亚，眼神深邃。“一支箭可以杀死一只猎物，但一首歌，一个故事，可能改变一个听者的心，后者对我来说更有力量，即便我不太擅长创作出这样的歌或故事。”
溪流声填补了对话的间隙。
特里亚试图理解三百岁精灵的思考方式，但这超出了她仅十六年生命经验的范畴。不过，她确实理解了这种渴望——不想仅仅只是存在，而是通过某种方式去触碰世界，留下痕迹。
“我明白了。”她最终说。“在神殿，我们被教导生活仅是为了侍奉光明，但有时候，我想知道除了遵循教义，我是否能以自己的…方式，带来一点点改变。”
艾莉丝微笑着，那笑容中包含着某种罕见的温柔。
“也许我们寻找的是相似的东西，只是路径不同。”
休息后，她们继续巡逻。
下午的森林似乎更加活跃，鸟鸣声回归，小动物重新出现。
就在特里亚有些松懈时，艾莉丝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别动。”艾莉丝的声音紧绷。
特里亚将在原地，她顺着艾莉丝的目光看去，在约二十步外的灌木丛的阴影中，看到一双黄色的眼睛。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低声的喉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慢慢后退，不要转身。”艾莉丝低声指示，弓已经半开。
她们一步步后退，眼睛始终盯着那双黄眼睛。
随着她们的移动，那生物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只巨大的森林狼，比起正常的狼要大得多，毛发杂乱，嘴角淌着唾液，眼神狂乱而不自然。
“不对劲…”艾莉丝喃喃道：“它的行为…更像是生病，或者…”
森林狼低吼一声，肌肉紧绷，做出准备扑击的姿态。
时间几乎凝固——
特里亚的手握住剑柄，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移动。恐惧如冰冷的锁链束缚了她的四肢。
一支箭破空而去。
不是麝香狼，而是射向它身旁的树干，箭矢深深嵌入木头，发出响亮的撞击声。狼受惊向后跳了一步，犹豫地看向箭的方向。
“跑！”
艾莉丝喊道，拉着特里亚的手转身就跑。
她们沿着小径狂奔，背后狼的嚎叫声响起，然后是追逐的脚步声。
特里亚的心脏狂跳，肺部燃烧，但她不敢停。
艾莉丝边跑边回头观察，手中已经搭上第二只箭矢。
在小径转弯处前，艾莉丝突然停下，转身，拉弓。特里亚也强迫自己停下，拔出剑——尽管她的手在颤抖。
狼出现在弯道，速度极快。
艾莉丝放箭，这次瞄准的是狼前方的地面，箭矢溅起泥土和落叶。狼再次受惊，减缓了速度。
“信号弹！”艾莉丝喊道。
特里亚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信号弹，拉动引信。明亮的红色烟火冲天而起，在树冠上方爆开，即使白天也清晰可见。
狼停下脚步，不安的抬头看着空中的红色烟雾，然后发出一声长嚎，转身消失在森林深处。
她们等了几分钟，确认狼没有返回才靠着树干喘气。
特里亚的腿发软，几乎站不稳，而艾莉丝虽然呼吸急促，但眼神依然警觉。
“你还好吗？”艾莉丝问。
特里亚点头，却说不出话。恐惧的余波仍旧在体内震荡，她刚刚面对了真实的危险，但她的反应僵直、恐惧、依赖艾莉丝的行动——让她感到羞耻。
“你做的很好。”艾莉丝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第一次面对危险，恐惧是正常的。重要的是你没有崩溃，你做出了行动，发出了信号弹，还准备好了战斗。”
“但我什么都没做。”特里亚声音颤抖。“我只是站在那。”
“你在我身边。”艾莉丝认真的说。
“没有逃跑，没有惊慌失措，这比你以为的更重要。”她检查了一下周围。“我们该继续前进，但不能沿着原路返回。玛尔塔说过，发射信号弹后应该在安全的位置等待，可这里还不够安全。”
她们选择了一条绕远但更开阔的路线返回森林边缘。
途中，特里亚逐渐平静下来，开始分析刚刚的经历——狼的异常行动，艾莉丝的策略，自己的反应。她意识到，虽然表现不佳，但自己确实学到了一些东西，恐惧是可以控制的，队友的信任可以依赖的，而事先准备可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接近森林边缘时，她们遇到前来查看的公会人员——玛尔塔本人与两名黑铁级冒险者。
“发生了什么？”玛尔塔直接发问。
艾莉丝简洁的报告了情报。异常的足迹，空无一物的空地，奇怪的毛发，以及最后那只不论体型还是行为都极为异常的森林狼。特里亚补充了细节，并展示了她的记录本。
玛尔塔仔细听着，表情越来越严肃。
“你们做得对，那只狼 的行为…听起来像是受了某种影响。”
她对同伴说了几句，其中一人迅速返回城镇报信。
“任务完成。”玛尔塔对她们说。
“你们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公会可能会提高这一区域的危险评级。”她顿了顿。“作为第一次出动侦察任务的新人，你们面对潜在威胁表现出了良好的判断力，保持这种谨慎，它能让你们活得长久。”
返回公会的路上，特里亚感到混合的疲惫和兴奋。
她们提交了报告，领取了报酬——因为发现了重要异常，报酬在基础金额上多了百分之五十。
走出公会时，夕阳已经低垂。
艾莉丝提议再次去“老橡树”酒馆，特里亚欣然同意。这次，她们都点了炖菜和面包，经过一天的紧张，需要些更实在的食物。
“今天谢谢你。”特里亚在等餐时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
“我们是一个团队。”艾莉丝打断她。“今天我帮助你，明天你可能帮助我，这就是同伴的意义。”
同伴这个词在特里亚心中回响。她比“合作者”更深刻，比“熟人”更亲密，它意味着信任、依赖和共同去面对危险。
“艾莉丝。”她犹豫地问：“你觉得…我们能成为真正的冒险者吗？不是仅仅去完成碎石级任务委托，而是面对真正的挑战，就跟故事里的…”
“就像勇者小队？”艾莉丝微笑。
“也许……即便是勇者，那也是从第一步开始的。”她向前倾身，压低声音。“我有个想法，森林的异常不会自行消失，公会可能会展开进一步调查，侦察任务等级可能会提升至黑铁级…我们或许可以试着申请，如果能有更具有经验的冒险者来带领我们的话。”
特里亚心跳加速。
黑铁级任务——那意味着真正的危险，也意味着真正的冒险。而且，按照公会规定，如果注册冒险者时间满一个月且完成了一件黑铁级任务委托，就可以申请晋升黑铁级的鉴定。
“但我们才注册一周……”她迟疑道。
“玛尔塔可能会带队。”艾莉丝说：“如果她认为我们有潜力，或许会愿意带领我们……今天她对我们的评价不错。”
食物送来了，话题也暂时转向更轻松的内容。艾莉丝讲了一个关于精灵儿童第一次学习射箭的故事，特里亚则分享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偷偷在菜园中建造秘密基地的往事。
她们的笑声在酒馆温暖的空气中交织，昨日的拘谨似乎在这一天的共同经历后融化了不少。
餐后，走在回程的街道上，艾莉丝突然说：“你知道吗，精灵的文化中，共同面对危险时建立深刻联系的捷径。这不是我们喜欢危险，而是因为在压力下，真实的自我无法隐藏。”
特里亚思考着这句话。今天，艾莉丝看到了她恐惧的一面，而她也看到了艾莉丝冷静果断的一面，确实，在这种暴露在危险的相处要比数周的平常交往更能让人相互了解。
“那么…”她谨慎地问：“你现在更了解我了吗？”
艾莉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暮色中，她的银发仿佛在发光，翠绿的眼瞳在阴影中显得更深邃。
“我看到一个年轻的人类，她聪明、观察力敏锐，即便在恐惧中也能保持理智，她渴望寻找自己的道路。”她顿了顿。“而且，她的品味很好，喜欢我讲的故事。”
特里亚感到脸颊发烫，庆幸夜色渐浓可以掩饰。
“你也是，一个活了三百年却依然对世界充满好奇的精灵，一个自称吟游诗人却比起唱歌写诗更擅长弓箭的…矛盾体？但是你很可靠。”
她们对视了半刻，一种微妙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
特里亚首先移开目光，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我们该…继续走吗？”
“当然。”艾莉丝转身，但特里亚注意到她的脚步要比平时慢了些。
在分别的岔路口，艾莉丝没有立即说再见，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手指无意地捻着斗篷的系带。
“特里亚，明天…你想去市场吗？不是任务，只是…我想去买些新的琴弦，也许你可以帮我挑选？人类开的乐器店对我来说还是有些…令人困惑。”
这是一个明显的借口——一个拥有三百年生活经历的精灵怎么可能会因自己的喜好而困惑？但特里亚没有多想。
“我很乐意。明天上午？”
“嗯，上午的阳光很好。”艾莉丝的微笑在点亮的街灯下显得柔和。“那，明天见，特里亚。愿星光守护你的梦境，驱散今日的恐惧。”
“愿光明赐予您安宁，艾莉丝女士。”
这次分开后，特里亚没有回头，但她能感受到艾莉丝的目光跟随了她几步。
回到房间，她没有立即开始晚祷，而是坐在床边，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森林的美丽与危险，恐惧的滋味，艾莉丝的果断背影，以及那一句“我们是一个团队。”
她取出公会发的冒险者手册，翻到关于队伍组建的那一页，上面写道：“稳固的冒险队伍往往建立在信任、互补的技能和共同的目标之上。寻找同伴时，请确保你们能够互相依赖，不仅在战斗中，也在日常的决策和困难时刻。”
特里亚的手指抚过那些文字。
依赖——这个词让她既渴望又害怕，在神殿，依赖是给予神的；在孤儿院，依赖是给予修女的。她从未学会如何平等的依赖一个人，如何接受自己也可能成为被依赖的对象。
窗外，月亮已经升起。
在城镇另一端的旅馆房间，艾莉丝正试图写一首诗，羊皮纸上仅有零散的词句——“金发如浅阳…黑眸藏深泉…恐惧中的勇气…十六年与三百载……”
她放下羽毛笔，叹了口气。
“还是不太像诗。”但她嘴角带着微笑。
今天，她看到了特里亚的另一面——不是那个礼貌克制的神殿孤儿院长大的孤儿，而是一个会恐惧，会颤抖，但在关键时刻仍就付出行动的年轻冒险者。更让她在意的是，当那只森林狼出现时，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应对，而是确保特里亚的安全。
“同伴。”
她低声自语，想起自己离开森林时对族人说的话。“我要去寻找值得写入史诗的故事。”
也许，她所想寻找的并不只是故事，而是故事里的人。
在森林深处，月光也无法穿透的密林里。那双非人的眼睛再次睁开，它看着地面——那是今天特里亚与艾莉丝发现异常足迹的地方。
一只布满鳞片的手抚摸着那些足迹，然后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已经被发现了…计划必须加快…”
阴影移动，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森林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某种不详的东西正在酝酿，企图将两位新手冒险者卷进比她们想象中更大的漩涡……但今夜，让她们安睡，明日还有琴弦要选挑选，还有故事要讲述，尚未命名的情感将在市场的喧闹与共同的漫步中，悄悄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