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祈！说了多少次上课不许睡觉！」
秃头的物理老师怒气冲冲地站到少女身边，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被点名的少女慢悠悠抬起头——利落的黑色及肩短发，额前的刘海轻轻垂着，刚好不遮眼睛；发梢泛着张扬的金色光泽，带着点自然的凌乱感，抬手撩发时，那抹金色便在阳光下晃了晃。
按她本人的说法，这可是「天生的」。
「你都已经高三了，正是拼命的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老师痛心疾首地拍了拍讲台。
将祈揉着惺忪的睡眼站起身，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老师，我没睡……只是趴着闭了会儿眼睛而已。」
「少狡辩！出去站着反省！」
□
将祈已经在走廊门口站了十分钟。
北栾的深秋带着几分凉意，风一吹，她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她穿一件最基础的白色卫衣，柔软的面料贴在身上，长度恰好盖住黑色短裤，形成「下衣失踪」的错觉；外面套着件黑色超大外套，版型宽大到能把她整个人半裹住，衣摆拖到小腿，袖子卷了两圈才露出手腕，领口随意敞着，露出里面白卫衣的领口，休闲中透着几分随性的酷感。
按理说学校有着严格的着装要求，将祈能这么穿，多亏了秦稚的疏通，以及她那份「特殊工作」的需要。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走廊的安静。将祈掏出手机接起，秦稚急促的声音瞬间从听筒里传来：
「出事了！二级灾害！马上来！位置发你手机上了！」
「了解！」
将祈的声音瞬间变得清亮，睡意全无。
□
电话挂断的同时，秦稚正紧盯着屏幕，脸色凝重。
北栾市朝阳广场百货楼，其中一家贩卖二次元周边的店铺里，早已没了往日三五成群的爱好者身影。
满地都是暗红的鲜血，几具失去头颅的尸体倒在地上，场面惨不忍睹。
一名男子正盘腿坐在地上，满脸痴迷地啃食着手中的「食物」，嘴角还挂着血丝。周围被一层透明的结界封印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躲在墙角后，正紧张地等待支援，同时用手势示意不远处的三名少年保持安静。
那三位少年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由于结界范围太大，他们也被一同困在了里面。面对眼前这头疯狂的怪物，他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冷静躲藏，祈祷自己不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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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大楼外，警戒线已经拉起。
一位大娘正拉着身边的人惊魂未定地描述：「哎呦，你是不知道！那人突然就发疯了，到处咬人，跟电影里的僵尸一样！好多人一被咬就躺在地上动不了，我跑的慢，亲眼看见他拿手把人家扯开，挖心脏吃嘞！」
大娘话音未落，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诶诶诶！你这小姑娘挤什么呢！赶着进去送死啊？」大娘急忙喊道。
将祈抬手越过警戒线，回头冲大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大娘，我姐姐说里面快要撑不住了，那怪物马上要跑出来咯～」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旁边的临时帐篷。
「将祈，抵达作战地！」
清脆的少女音响起，帐篷里正在盯着屏幕的工作人员立马起身，递过来一只耳机。将祈熟练地戴在右耳，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出击，绞杀这头恶魔」秦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
结界缓缓打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将祈身形一闪钻了进去，口子随即闭合。
她快速朝百货楼内部冲去，刚上二楼，遍地的断肢残躯与暗红色的鲜血便猛地冲入眼帘，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在你11点钟方位，有两名我方战士，他们侧方的货架后，藏着三名幸存平民。」秦稚的声音及时响起。
「收到。」
将祈放慢脚步，缓步上前，抬手轻轻一唤——数条暗红锁链凭空出现，在她周身环绕盘旋，发出轻微的破空声。
前方，那名男子还在专注地啃食着受害者。将祈眼神一冷，手腕一挥：「去！」
锁链如离弦之箭般笔直冲向男子的头部，「噗嗤」一声，精准贯穿。紧接着，锁链迅速缠绕，将男子的身体死死捆住，他应声倒地，一动不动。
「快走！」
两名战士见状，立刻起身冲向货架后，护着三名少年朝出口跑去。
将祈盯着地上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别装了，起来吧。这里只剩他们几个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男子突然缓缓起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露出血红的牙齿。下一秒，他的身体化作一滩浓稠的血液，从锁链的缝隙中流出，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人形，猛地朝将祈扑来！
将祈反应极快，抬腿一脚踢出，正中男子腹部。
「砰！」
男子被踢得倒飞出去，撞翻了一路的货架，重重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挣扎着起身，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吼：
「休……要……挡……路……！」
话音未落，他抓起身边的金属货架，猛地朝将祈丢了过去！
「哟，还会说人话啊。」将祈轻巧地侧身避开，又一脚将货架踹了回去，「报上名来，本姑娘让你死得痛快些。」
「吾之名……岂是你这杂种配知道的！」
男子双目赤红，狠狠瞪着将祈，双手蓄满力量作势要冲上来，却突然转身，一拳轰向旁边的墙壁！
「不好！」将祈暗道一声。
她立马指挥锁链追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墙壁轰然爆开一个大洞，男子化作一道血影，径直向外冲去！
「想跑？没门！」
将祈紧追其后。
□
男子冲出百货楼，四处张望，却发现周围的人群早已被疏散，只剩下空荡荡的广场。
将祈单手一指，冷喝一声：「困！」
地面瞬间翻涌起来，碎石、钢筋与百货楼的货架残骸呼啸着聚拢，眨眼间凝成一个半米厚的方形石箱，将男子死死锁在中央。
「雷来！」
将祈左手指天，刹那间，晴空骤暗，墨色乌云翻滚，碗口粗的雷电轰然砸下，劈在石箱上！
「噼啪——！」
石箱表面瞬间焦黑炸裂，青烟顺着缝隙汩汩冒出。
锁链如赤色毒蛇般穿箱而过，却在触及男子身体时猛地一顿——本该洞穿的伤口竟涌出粘稠的血雾，锁链被血水包裹的瞬间，竟泛起了锈蚀般的暗红。
「哼，就这点手段？」
石箱轰然炸开，男子的身影从漫天碎石中冲出。他焦黑的皮肤下，无数血丝如蚯蚓般蠕动，方才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抬手一扬，地面散落的暗红血迹骤然升空，凝结成数十柄锋利的血刃，带着呼啸声朝将祈攒射而去！
将祈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蝶翼般灵活闪避，周身的锁链瞬间暴涨，交织成密不透风的防御网。
「叮叮当当——！」
清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血刃撞在锁链上便化为血水，却顺着锁链蜿蜒而上，试图侵蚀她的身体。
「还挺难缠。」
将祈眼神一凛，口中轻念卢恩咒文：
「ᚦ（Thurisaz）、ᛊ（Sowilo）、ᚢ（Uruz）！」
锁链猛地绷紧，耀眼的金光顺着锁链蔓延开来，将附在上面的血水瞬间蒸腾成白雾。她手腕一旋，锁链分化出三条分支——一条缠向男子双腿，一条直取其咽喉，另一条则横扫向他凝聚血刃的右手！
□
男子狞笑着踏地，地面瞬间裂开数道缝隙，浓稠的血水喷涌而出，化作三头张牙舞爪的血兽，分别扑向三条锁链。
血兽獠牙毕露，张口便咬断了缠向双腿的锁链，腥臭的血沫飞溅；另外两头血兽已扑至将祈身前，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将祈侧身避开血兽的撕咬，左手凝聚起金光，一掌拍在最近一头血兽的头颅上——
「噗！」
金光穿透血兽身体的瞬间，血水如遇烈日般沸腾蒸发，只留下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未等她回神，男子已瞬移至她身后，右手凝聚成布满倒刺的血爪，直刺她的后心！
「小心！」耳机中传来秦稚的惊呼。
将祈猛地旋身，锁链反手缠向血爪，却被血爪上的倒刺死死勾住。男子猛地发力，将祈被拽得一个踉跄，而他另一只手早已凝聚成血矛，带着破风之声刺向她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将祈眼中金光暴涨，十指结印，无数细碎的金光从指尖溢出，如蛛网般缠住男子的四肢。血矛的攻势骤然停滞。
她借着这一瞬的僵持，屈膝顶向男子小腹，同时锁链发力，硬生生扯断了勾住的倒刺，顺势缠上他的脖颈。
「噗！」
膝撞结结实实命中，男子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黑血。那血液落在地面，竟瞬间化作数条血蛇，朝将祈的脚踝缠去！
「ᛉ（Algiz）！」
将祈低喝一声，周身金光爆发，缠来的血蛇瞬间被蒸发成蒸汽。她手腕用力，锁链勒得男子脖颈咯咯作响，脸色涨红。
可就在这时，男子嘴角突然勾起诡异的笑容，全身皮肤轰然崩裂，化作一滩无边无际的血水，顺着锁链的缝隙朝将祈蔓延而来——
这一次，他竟是要以自身精血为引，将她彻底吞噬！
□
将祈瞳孔微缩，猛地松开锁链，身形急速后退。同时双手结出复杂印诀，赤色锁链在地面飞速游走，勾勒出九宫格状的阵法。
阵法启动的瞬间，金光从阵眼涌出，将那滩血水死死困在中央。
血水在阵内疯狂翻滚，试图冲破阵法束缚，却被金光灼烧得滋滋作响，血雾中传来男子痛苦又愤怒的嘶吼：「杂种！我要杀了你！」
阵法中的血水逐渐凝聚成型，男子的身形重新显现，只是周身血气暗淡了几分，皮肤也变得苍白如纸。
他知道再拖下去必败无疑，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落在阵眼上，竟让金光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是现在！」
男子猛地撞向裂痕，阵法轰然破碎。他化作一道血光朝百货楼外冲去，将祈眼神一冷，锁链如流星追月般紧随其后：「想跑？没那么容易！」
「ᚺ（Hagalaz）！」
将祈将一枚刻有卢恩字母的黑色匕首掷出，匕首精准地钉在男子的头颅上。
下一秒，男子的身体轰然爆成一团血雾。
将祈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瓶子，指尖凝聚金光，施法将那团血雾尽数收入瓶中，旋紧瓶盖。
□
「搞定。」
将祈刚收起瓶子，秦稚便带着几名工作人员赶到了现场。
「这次的讨伐金已经打你卡里了，我帮你多申请了些补贴。」秦稚递过来一个背包。
「谢谢稚姐～」将祈开心地扑过去抱住她。
「得了得了，赶紧回去上课吧。」秦稚拍了拍她的头，无奈道，「学校那边我会去沟通，就说你家里有急事。」
「好嘞～」将祈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稚姐，人家晚上想吃火锅～」
秦稚白了她一眼：「行行行，晚上我去接你。你乖乖回学校上课，别再到处乱跑了，听到没？」
「了解了解！」
将祈比了个OK的手势，接过背包，把装着血雾的瓶子随手丢进去，便朝着地铁口走去。
□
深秋的北栾算不上严寒，但晚风依旧带着凉意。将祈从背包里掏出耳机戴上，里面播放着她最近沉迷的游戏主题曲。
过地铁安检时，工作人员突然拦住了她，指着她袖口的血迹，神色警惕地询问：「同学，你袖口的血是怎么回事？」
将祈淡定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秦稚的视频电话。屏幕里，秦稚亮出警官证，简单跟工作人员解释了几句，对方便立刻放行。
许是之前的灾害疏散，平时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地铁站，现在除了警卫人员，再无其他平民。
半个小时后，将祈回到了学校，悄无声息地溜回教室。
下课铃响起时，她婉拒了舍友的吃饭邀请，径直朝校门口走去——秦稚早已开车等候在那里。
「走吧，去吃火锅。」秦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
火锅店的包厢里，将祈正开心地涮着牛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秦稚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开口：「上面要给你安排一个搭档……你觉得怎么样？」
将祈夹肉的手一顿，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假的？会分走我的讨伐金吗？」
「讨伐金是你们俩分开算的，国家不差这点钱。」秦稚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听说是东瀛那边送过来的阴阳师。」
「东瀛阴阳师？」将祈停下了咀嚼，若有所思，「上头是想让阴阳师来对付华夏的恶魔吗？」
秦稚苦笑一声：「说是这样。自从之前那场灾难后，咱们国家的民间术士十不存一，所以才想引进同属亚洲文化圈的日本阴阳术试试效果。」
将祈点点头，追问：「是哪个家族的？安倍？土御门？还是贺茂？」
秦稚摇摇头：「都不是。是芦屋家的。」
「芦屋？」将祈皱起眉头，「不是说芦屋家这一代已经没有阴阳师了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好像挺复杂的。」秦稚拿起菜单，「你等着通知就好。唉……幸好带你来吃自助，不然这个月我又要吃土了。」
「没办法嘛，这毕竟是个体力活～」将祈笑着往嘴里塞了一块毛肚。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秦稚满眼宠溺地看着她，「我再去给你拿几盘肉。」
□
吃完火锅，秦稚开车送将祈回家。
「明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秦稚一边开车一边问。
将祈摇摇头：「能有什么安排？在家看店、打游戏算不算？」
「行吧。」秦稚点点头，「明天中午我会找你，具体是什么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车子在一家名为「雨幕」的咖啡馆门口停下。
「早点睡，好好休息。」秦稚叮嘱道。
「OK～」
将祈比了个手势，推开车门走进咖啡馆。
□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北栾的雨天，似乎早已成了主基调。
推开门，金属碰撞的轻响传来——风铃是简约的金属款式。
室内是低饱和度的黑白灰基调，整面墙的定制书架嵌入墙体，浅灰色板材搭配黑色金属层板，摆满了设计类书籍与小众杂志。部分开放式格架上摆着几盆多肉与透明玻璃花瓶，雨滴顺着落地窗滑落时，书架的硬朗线条便晕在水光里。
空气中飘着冷萃咖啡的微酸香气，混合着雨水打湿绿植的清新，没有多余的喧嚣，只剩咖啡机偶尔的嗡鸣与窗外的雨声。
将祈沿着悬浮式钢木楼梯上行，楼梯扶手是黑色细金属条，踏步铺着防滑实木，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
二楼只有一间卧室。
推开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窗边的床——低矮的白色布艺床架，铺着浅灰与藏青拼接的床品，床头没有繁复的靠背，只摆着两个简约抱枕。床紧贴着飘窗，飘窗上铺着毛绒垫子，白色纱帘半掩，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将窗外的城市轮廓晕成模糊的色块。
床尾铺着一块浅灰色短绒地毯，旁边立着一个窄边金属衣架，墙角嵌着极简风格的白色衣柜。
整个房间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在黑白灰的现代基调里，藏着被雨幕包裹的静谧与温柔，仿佛外界的所有纷扰，都被玻璃与雨声隔绝在了门外。
□
将祈洗完澡，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掏出手机准备玩会儿游戏。
打开游戏界面，却看到好友列表里秦稚的头像正在闪烁——显示「战斗中」。
将祈忍不住笑了笑，截图保存，然后退出了游戏。
「这个稚姐，还让我早点睡呢。」
她喃喃自语着，将手机放在床头，闭上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渐渐沉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