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失忆的剧本
“你……你是谁啊？”
这四个字，带着颤音和刻意拉开的距离，像四把冰凉的小锥子，扎进陆烬的耳朵里。
陆烬整个人明显顿了一下。
他捏着她脖颈的手没有松开，但力道似乎凝滞了一瞬。
那双紧锁着她的眼睛，里面的冰层裂开了一丝缝隙，涌出的是难以置信，以及更深处某种被刺痛和疑虑混合的情绪。
“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味道，“陆烬。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陆烬！苏绯月，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从她颤抖的睫毛，到她因为窒息和紧张而泛红的脸颊，再到那双漂亮却盛满全然陌生警惕的眼睛。
“我……我不认识你。” 占据着苏绯月身体的张三，拼命回忆着电视剧里失忆患者该有的样子，让声音更虚弱，更迷茫，同时带着一种受伤小动物般的抗拒，“我只记得……很可怕，有东西……然后就是现在。你放开我！”
她开始更用力地挣扎，这次不是为了摆脱窒息，而是为了表演出对“陌生人”触碰的恐惧。
陆烬死死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剖开这具皮囊，看到里面那个惊慌失措的、属于张三的灵魂。
终于，他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 身体陡然获得空气，苏绯月立刻蜷缩起来，剧烈咳嗽，同时手脚并用向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的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地上自己那具已经开始散发淡淡腐臭的“前身”，心脏在陌生的胸腔里狂跳。
不能看太久，不能露出任何在意或者熟悉的眼神。
她移开视线，却正好对上陆烬随着她目光一同落在那丧尸尸体上、又立刻转回她脸上的审视目光。
“你失忆了？” 陆烬问，语气平静了些，但那平静下面像是绷紧的弓弦。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相信你。” 张三哑着嗓子说，目光在房间里搜索，猛地定格在床头柜——那里放着一把水果刀，可能是原来苏绯月用来削水果的。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那把刀，刀尖颤抖着对准了陆烬。“出去！”
她喊道，试图让声音充满威慑力，但在这具身体里，加上恐惧，听起来更像虚张声势的尖叫，“离我远点！不然……不然我不客气了！”
陆烬看着她拿刀对着自己，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那不是害怕，更像是一种混合了荒谬、愤怒和更深疑虑的表情。
他没动，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
“看看你的手机。” 他忽然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就在你口袋里。看看相册，看看通讯录，看看聊天记录。”
他顿了顿，补充道，“锁屏密码是你生日，没改过。”
手机？
张三一愣。
这具身体的口袋……她这才感觉到侧边裤兜里的硬物。
一只手仍然紧握着刀对着陆烬，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地伸进口袋，摸出了那个手机。
屏保是星空图。她下意识地输入了刚才从原主零碎记忆里捕捉到的生日数字。
解锁了。
相册里，最新的是几张自拍和风景照。再往前翻……出现了陆烬。
不止一张。
有两人小时候勾肩搭背、笑得一脸泥土的；有少年时期并肩站在学校领奖台上的；有最近拍的，看起来像是在家里，陆烬一脸不耐烦地被苏绯月拉着强行合影，嘴角却有一丝没藏好的笑意……
聊天软件里，置顶的对话就是“阿烬”。
点开，最近一条信息是今天早些时候，原主苏绯月发的：“阿烬，外面好像有点不对，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往上，是日常的琐碎分享、吐槽、甚至吵架又和好的记录。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张三心头。
这些不属于他的亲密痕迹，通过手机屏幕冰冷地呈现出来，却奇异地“证明”着陆烬的话。
刀尖，不知不觉垂下来了一些。
陆烬看着她的反应，往前走了一小步，但依旧保持着距离。“现在信了？”
苏绯月抬起头，眼神里的警惕和陌生感在数据面前被迫软化、掺杂进混乱和茫然。
她慢慢放下了举着刀的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被迫接受现实的疲惫：“看来……你确实是我的家人。”
“这里不安全。” 陆烬立刻接话，似乎不想再在“失忆”这个问题上纠缠，迅速转向更紧迫的现实，“丧尸爆发了，外面一团糟，还有别的鬼东西。这屋子有血腥味，可能引来更多。我们得马上走，去找苏叔。”
“我……我爸？” 张三适时地表现出对这个称呼的生疏和疑问。
“嗯。他今天去城西仓库了，电话打不通。我们得去找他。” 陆烬言简意赅，已经开始环顾房间，快速评估着，“收拾点必需品，衣服、食物、水、药品，快。”
“好吧。” 张三低低应了一声，心里却松了口气。离开这里也好，对着那具自己的“尸体”和这个压迫感十足的竹马，压力太大了。“我先换身衣服。”
她身上还穿着染血的居家服，行动不便。
就在她转身想去衣柜时，陆烬的声音再次响起，指向了地上那具丑陋的丧尸躯壳。
“这丧尸……是你杀的？”
张三的后背瞬间绷紧。
她没回头，强迫自己用尽量平淡、带着困惑的语气回答：“可能……是吧？我不记得了。我有记忆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也许……是它攻击我，我反抗的时候……”
陆烬沉默了一下，走到那丧尸旁边，用脚尖谨慎地拨动了一下尸体的手臂。
“可能吧。” 他最终说道，声音听不出情绪，“也许是在搏斗过程中，你伤到了头，导致了失忆。” 他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推测。
张三心里简直想给这个脑补点个赞。
装失忆真是太好了！最完美的理由，连细节都有人帮忙圆！
“应该是吧……” 她含糊地应道，不敢多说。
陆烬没再追问。他弯腰，忍住那股腐臭，用床单裹住那具丧尸尸体，用力拖了起来。“我把它处理掉，你快点换衣服收拾。五分钟，最多五分钟，我们必须离开。”
说完，他拖着那裹着的尸体，大步走出了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