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窒息边缘
脖子上的力道猛地一松。
苏绯月——不，是张三——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倒在地，后背重重砸在满是灰尘和碎玻璃的地面上。
她顾不上疼，喉咙像是被烧红的铁钳烙过，火辣辣地疼，气管贪婪地扩张，大口大口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疯狂涌进肺部。
“咳！咳咳咳咳——！”
她蜷缩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飙。
手死死捂着脖子，那里肯定已经有了一圈清晰的青紫。
要死了吗？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喉骨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但现在……
疼痛是真实的，窒息感是真实的，恐惧也是真实的。
但一个冰冷的念头，像水底的石头，在她一片混乱的恐慌中，渐渐浮了上来。
我怕什么？
陆烬掐的是苏绯月的脖子。
要弄死的，是苏绯月这具身体。
关我张三什么事？
我的本体，是这具美丽皮囊下，那团藏在坚硬颅骨里的、湿滑粘腻的大脑组织。
只要它完好无损，就算这具身体被拧断脖子，被撕碎，被踩成肉泥……
又有什么关系？
顶多就是视野一黑，感官断绝。
像电脑断电。
然后呢？
然后，等陆烬离开。
等这具尸体冷却。
她的大脑，是不是能像上次一样，从这具破损的躯壳里钻出来？
寻找下一个新鲜的、完整的、温暖的宿主？
街上的丧尸那么多，废墟里说不定还有没断气的活人……
下一个目标，一定要避开陆烬这种怪物。
找个真正的、符合她审美的高富帅。
最好是落单的，看起来就好控制的。
对，就这么办。
这么一想，脖子上的疼痛和濒死的恐惧，似乎都褪色了不少。
它们变成了这具“临时皮囊”的麻烦，而不是她张三本体的绝境。
唯一的风险是……
苏绯月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瞟向蹲在她面前的陆烬。
他蹲在那里，像一头收敛了爪牙但依然充满致命压迫感的猛兽。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咳嗽，看着她颤抖，看着她表演一个濒死之人应有的所有狼狈。
他会不会……破坏脑子？
这个念头让她刚刚升起的、那点隐秘的“退路自信”，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陆烬显然已经认定她不是苏绯月了。
如果他不仅仅是想杀死“这个占据苏绯月身体的怪物”，而是想彻底消灭这个怪物……他会不会在拧断脖子之后，顺手用那根可怕的棒球棍，或者直接用脚，把这具漂亮头颅像踩碎那个巨人丧尸一样……
噗嗤。
苏绯月的胃猛地抽搐了一下，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这次不是演的。
不行。
绝对不能让他有那个念头。
必须让他相信，杀死这具身体，就是终结。必须让他以为，他和处理普通丧尸、或者处理那个巨人丧尸一样，只是清除了一个“东西”。
在他眼里，这东西可能就是某种会模仿人类的变异丧尸。
对，就是这样。
让他保持这个认知。
就在她脑子里飞速盘算的时候，陆烬开口了。
“给你一个机会。”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比刚才掐着她脖子时还要平静一些。但那种平静下面，是比寒冰更冷的质地。
“解释。”
两个字。
没有多余的情绪，也没有威胁的词汇。但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底发毛。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什么不是苏绯月？解释我是什么东西？
怎么解释？告诉他我是张三，我变成了丧尸，然后我的脑子钻进了你青梅竹马的身体里？
那他下一秒就会把我的脑子扬了。
只能继续装。
装到底。
这是唯一的生路——至少是这具身体的生路。
苏绯月猛地抬起头，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精心维持的“疏离警惕的失忆少女”面具早已碎裂，只剩下最原始、最卑微的求生欲。
她手脚并用地向后挪了一点，似乎想拉开距离，但动作因为脱力和恐惧而显得笨拙可笑。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哀求，“陆烬……哥？你是陆烬哥对不对？我……我刚才好像想起一点点……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陆烬的表情。对方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橘子，什么走路姿势……我好怕，外面都是怪物，家里也有怪物，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语无伦次，把混乱和恐惧表演到极致，“求求你，求求你相信我，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她像是崩溃了，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的……真的，什么都可以……”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陆烬，眼神里充满了讨好的、卑微的乞怜，“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别杀我……别丢下我……”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符合“失忆但惊恐求生”人设的反应了。
否认一切异常，将矛盾归咎于“惊吓过度”和“记忆混乱”，同时展现出极致的顺从和依赖。
陆烬依旧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捂着脸的手指上，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落在她那双盈满泪水、写满哀求的眼睛里。
便利店破败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让他的脸大部分隐在阴影里。
只有那双眼睛，清晰得像两点寒星，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苏绯月的心悬在嗓子眼，每一次心跳都撞得胸腔发疼。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正慢慢浸湿那件深色卫衣。
他会信吗？
还是会像刚才那样，直接伸手，结束这场无聊的表演？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想要再说点什么来加重哀求的时候——
陆烬忽然站直了身体。
高大的影子从她身上移开，带来一丝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空气流动。
他说道：“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