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云层下,绞刑架铁链随着大风呜咽作响。
卡莉娜·塞拉菲娜囚衣染血,长发凌乱,低着下颌,眼底藏着无尽的黯淡。
刽子手将绳索套上她脖颈,她茫然的扫过台下欢呼的人群,沙哑的声音吐出几个字:“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忽然偏过头,目光越过台下沸腾的人群——那些曾跪拜在她裙摆下高呼“女皇万岁”的臣民,此刻眼底翻涌着憎恨与快意。
“你们安敢如此!我可是塞拉菲娜帝国的女皇……!”
这种囚徒一般的下场,是她从未想过的结局。
或许是在那日金殿之上,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堆积如山的税单,鎏金裙摆扫过冰凉的玉石台阶,看向阶下来觐见,瑟瑟发抖的平民代表时,眼底淬着冷霜的轻蔑:
“你们这些卑贱的蝼蚁,能在帝国的庇佑下苟延残喘,便已是本皇女赐予的最大恩典,这点税收,就吃不消了?”
又或许是邻国特使捧着精心雕琢的宝石贡品躬身觐见时,她只扫了一眼便蹙眉挥袖,宝石滚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尊严落地的回响。
她笑意凉薄地垂眸,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傲慢:
“阿呀呀~真是好大的胆子呢!这种东西?你们国王也敢派你们呈过来?既然你们的国家选择匍匐在塞拉菲娜的脚下,就乖乖学着汪酱的模样,拿出最好的贡品来!”
更或是无数个日夜,她对殿内侍奉的女仆动辄斥责,对戍守边疆的士兵克扣薪饷,代表着女皇的权杖敲打着地面,每一声都敲在人心的寒处:“先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价值吧!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们还怎么为女皇卖命!?”
“想要钱和安逸?你们配吗?”
细细回想,答案早已清晰明了。那些刻在骨髓里的暴戾与骄纵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无尽的悔意。
铁链哗啦作响,绳索套上她纤细的脖颈,冰凉的触感顺着肌肤蔓延。她抬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女人是邻国派来的行刑官----
拉尔法王国的长女---一头火红的长发随风飘扬。
那是莉莉丝·拉尔法
紧随其后的是那人称神之次女的洛希亚继承人,出生于边境的小国,在莉莉丝的帮助下,嘴里喊着什么“正义与大爱”,“和平希望”,为了民众成为了革命者的头头之一。
“洛伊·露西拉”
她们践踏她残存的尊严,唾弃她曾践行的一切,可那份蚀骨的憎恨早已燃成死寂的余烬,只剩漫天灰烬般的颓丧,死死裹着她的认命,连一丝挣扎的气力都不肯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卡莉娜的声音碎在凛冽的风里,带着未散的颤抖,不过是徒劳的自语,连回音都懒得回应她的无力。
身后铁甲士兵的靴底碾过冻土,粗糙的掌心猛地按在她的肩颈,力道沉得像淬了寒铁,硬生生将她按跪在冰冷的台面上,直到膝盖传来一阵刺骨的钝痛。
视线里撞进一块暗沉的木板,木纹狰狞交错,边缘还挂着未褪的木屑,风从预留好的等身空间里钻过,带着死亡的凉意,拂过她裸露的身子。
粗麻绳缠了上来,表皮带着风干的硬刺,刚触到她颈侧的肌肤,便像无数细小的荆棘扎进皮肉,尖锐的痛感顺着血管蔓延,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只换来士兵加粗暴的动作。
“卡莉娜,好好看看自己的结局吧……你早该想到会是这样吧?”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沉重的头颅,视线模糊中,有人喃喃自语,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底的杀意毫不掩饰,像出鞘的利刃,直刺她的心脏。
恐惧尚未在胸腔里蔓延开来,一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便狠狠攫住了她的咽喉,麻绳勒得骨头发紧。
痛苦的窒息感紧随而至。
“我不想死……我可是女皇……”
……
……
!!!
卡莉娜从床上掉了下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空气!是空气!是新鲜的空气!”
她反复确认着周遭的环境,用手去摸着脖子,发现并没有出现铁链粗绳之类的东西后,终于是松了口气。
她猛地攥紧呼吸,惶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本该裹着破烂粗布的身躯被一袭华贵睡衣妥帖包覆——料子是泛着柔光的高级丝绸,指尖一碰,细腻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
从前满是擦伤、粗糙不堪的肌肤变得莹润光滑,连掌心都褪去了旧痕,指节纤细,是那么的稚嫩。
完完全全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皇。
倒不如说在十八岁?
她茫然地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绒毯上,脚步虚浮地挪向墙边那面嵌着鎏金边框的巨镜。苍蓝色的瞳孔骤然缩紧,随即因极致的惊愕而微微放大,映出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一头蓝白色发丝及腰,发尾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那张脸颊透着健康的莹润绯红,褪去了折磨与苦难留下的伤痕。
镜中人分明是她十八岁的模样,眉眼间还带着未被世事磋磨的青涩,身姿娇小,全然没有后来的佝偻与憔悴。
那是塞拉菲娜发展正盛的时代。
“怎么会……”
她抬手抚上镜面,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声音轻得像一缕叹息,“明明早该是年近四十、被苦难熬干了精气神的老太婆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三十五岁那年,逃亡的路走到尽头,她沦为阶下囚,在地牢的黑暗里被软禁了整整三年。
而后便是无休止的折磨,那些痛苦的碎片此刻尽数翻涌至眼前:
地牢里终年不散的霉味,坚硬石壁硌得骨头生疼的触感,以及那湿冷毛巾擦过肌肤时钻心的凉意,还有那无数个在绝望中痛哭到天明的夜晚,日复一日被消磨殆尽的生机。
每一段回忆都带着沉甸甸的痛感,让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就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原来是梦嘛?”
卡莉娜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为何又是那么的真实……”
卡莉娜骤然回神,左手腕间的坠感格外清晰——
那串缀着星月纹章的水晶手链,正是二十五岁时加冕女皇时,那专属的皇权象征,可她此刻明明只是十八岁的皇女。
链身凝着深褐血污,勾起心底的恶寒。
她颤抖着抬手去摘,手链却骤然收紧,棱角竟狠狠嵌进皮肉。下一瞬,如活物般落肉生根,细小尖刺穿透肌肤缠向骨骼,钻心的疼瞬间蔓延全身!
“怎么会这样……”
随着这份刺痛,卡莉娜的记忆被拉回到那黑暗的记忆中。
一幕一幕全是在牢房中的痛苦以及对绞刑架的恐惧!
“啊!”
卡莉娜尖叫一声,摊倒在床上眼神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