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面具似乎有他自己的想法。
它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自己可以视野不受遮挡地看向外面，就连空气也能自由地通过，呼吸没有一点阻滞的感觉。而他人却能看见面具的形状。
为什么是面具？
他不禁失神想到。自己的记忆里存在着不少和小说相关的情节，只有那些不希望留名的英雄或者是穷凶极恶的匪徒才会戴上面具以掩盖身份。
面具没有给出答案。
这也是奇怪的一点。这个面具好像有生命一样，假如脑海里出现了疑问，面具会自己给出答案，但倘若这个问题涉及面具本身，它将沉默不应。
它似乎也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想要在它心中留下些什么，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直觉告诉他，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问出千万个问题，而面具耐心地向他解释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包括他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杨枫，永恒大陆新生的「影」。”
他念出这个名字，思索了一下，自己对此没有丝毫印象。
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
在少女走过来的时候，他不禁这么想到。
当血色的浪潮即将涌过他时，他也没有什么对死亡的危机感，只当自己出一趟门般地寻常。
正常人哪会这么想？
杨枫吐槽道。
眼前陷入一片殷红，过了一会儿后，殷红褪去，徒留一片黑暗。
他浸泡在这片黑暗里，任由自己在这之中随波漂流。他感觉自己正在朝哪个方向游过去。突然，他感觉到自己躺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周围仍然一片漆黑，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四肢是自由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这里应该只是没有光而已。他这么想着，站起身，突然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支火把。
“这肯定是梦。”
这肯定是梦境。只有在梦中，人们才会心想事成。
就不能拿点更亮的吗？
手中的火把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下子让他的周围如同太阳般明亮。他环视四周，他在一个宽敞洞穴的内部，四周是光秃秃的岩壁。
他想起部分地区的殉葬习俗，他们会将濒死者驱赶入一个洞穴里，然后把洞封死，留下那些可怜人在洞中渴死，闷死。想到这，他的心里打了个恶寒。
在周围走了几步后，他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出口的地方，但是，出口似乎被巨大的石块所堵塞。
他感到很焦虑。
自己不会真的困死在这里吧？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火把。
“你能变成什么能让我把这里打开的东西吗？”
杨枫对着手中的火把问道。
另一只手突然感受到了重量。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旁边伸出了一根线。他闻了一下，一股属于火药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希望不会把自己炸死。
他这么想着，铺好炸药，用火把点燃了引线，随后向后奔跑，卧倒在地。
就在他卧倒的时候，他更加确信，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自己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砰！
那块大岩石被炸得四分五裂，激起沙尘。在爆炸平息后，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沙尘，往出口看去，那里露出了一个洞口。
他拿着火把走出去，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他。
外面是一个更加宽阔的洞穴，手中明亮的火把也照不到边。紧贴着洞穴的壁上长着奇异的植物，一种在黑暗中发着诡异红色光芒的植物。
整个洞穴都长着这种植物，他可以透过那些红光的走向很清楚地看到洞穴的走势，哪边是岩壁，哪边又是不断向前延伸的通道。
这里四通八达，几乎每个方向，包括头顶，甚至是都有不断向前蔓延的幽幽红光。
他想近距离看看这些红色的植物。踏出一步的瞬间却险些跌倒。宽阔的空间与红色的光芒掩盖了崎岖的地形，他不得不稍稍弯腰，将火把放得离地面近些，缓缓地摸过去。
到了岩壁处，他发现发出红光的是一种很像藤蔓的植物藤蔓。它没有叶子，有着厚实的茎蔓，诡异的红光由根茎发出，无论怎么将火把对准它们，那些红光都不会因此而暗淡。
藤蔓上结着一种果子，它的表面像是有红色的液体，材质看起来像是富有弹性的柔软物质。不知为何，它们微微跳动着，像一颗心脏。
他突然感觉一阵恶心，也丝毫没有尝试这种果实的打算。
哒哒哒……
几声清脆的声音在这里回响，似乎是有人在奔跑。杨枫吓了一跳，赶紧熄灭了火把。
“哎哟！”
在火把熄灭的瞬间，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叫，以及什么东西跌倒在地的声音。
听声音应该是人。他赶紧点亮火把，循声寻找。在一处坡度较高的斜坡底下，一个小人捂着头，仰躺在地上，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看起来她刚刚从斜坡上摔了下来。
“喂！你没事吧？”
杨枫跑上前，关切地问道。
“好痛啊……”
她刚将手放下，一看到杨枫，吓了一大跳，也不顾自己额头上的伤口，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将身体紧紧靠在岩壁上，手里还拿着一把石制小刀指着他的方向。
“你…你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杨枫这才有机会仔细端详她。是一个白色头发的小女孩，身材瘦削，有着尖尖的耳朵，看年龄应该不过八岁左右。
不过，最吸引杨枫注意的还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与刚才的那个少女一模一样的血红色。
杨枫产生了疑问，他仔细观察着这个女孩。她和那个少女的容貌十分相似，但她们似乎有什么明显的不同。
那种不同并不是由时间与经历累积而成的，而是从一开始便截然不同的地方。
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呢…？是梦吗？还是回忆？杨枫压下心中的焦躁，理智告诉他，他必须走下去。
他睁开眼睛。女孩还是一脸戒备地望着他，不顾额头上传来的尖锐疼痛，也不管从伤口处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的血液。
要怎么样才能向她表达善意呢？至少得让她知道自己没有恶意。
于是他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她。
两边就这么僵持了好几分钟，他感觉有点不耐烦，看着手中的火把不断思索着。
我能凭空拿出这个，那我能不能拿出别的东西？一种既能表达善意，又能为她所接受的东西。
正当他思考时候，他听到一阵相当响亮的声音。
咕噜。
声音来自于女孩的肚子。
杨枫眨了眨眼睛，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过了一会儿，一篮子草莓，被他放在了靠近女孩的地方，随后他缩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保持坐着的姿势。
为什么是草莓？
他问着自己，却还是将草莓递了出去。
在杨枫移动到自己身边的瞬间，女孩绷紧了自己的身体。当看到在她面前摆放着的东西时，她仍然没有放下警惕。
那些红色的锥形果实在火把下却反着光，照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籽。上面的绿色萼片依然青绿，仿佛是刚刚摘下来的一样
他将火把插在地上，背对着她。又过了几分钟，后面传来咀嚼声。在咀嚼的声音停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回过头去。
女孩用手指仔细刮下嘴角边最后一点汁液，恋恋不舍地含在嘴里，似乎这样就可以让那
她放下了对杨枫的戒备，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我能把这个带回家吗？”
杨枫点点头。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高兴的色彩，她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慢慢地篮子抱起来，用布打了个结，挂在身上。
“这样就好啦！”
她高兴地站起身。杨枫注意到，她额头上的伤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血液也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考虑到自己无处可去，杨枫决定跟随着少女的步伐。当然，她一点也不介意，她早就把这个给她这么好吃的东西的人当成了朋友。于是，两人开始在这一阴暗的洞穴里朝着某个方向缓慢地移动着。
从她的口中，杨枫得知了岩壁上这种植物并非植物，而是一种菌类。但当杨枫说到“植物”的时候，她却一脸茫然，仿佛没见过这个词。
“你刚刚给我吃的东西叫什么呀？”
“草莓。”
他绞尽脑汁在她的意识中拼写出这个词。
“草莓…”
她不断重复着这个单词，竭力想要把它记住。
你没见过吗？
她摇摇头。
“它是长在什么东西上的？”
“它是长在一株低矮的草上的。”
“草……”
她咀嚼着这个单词，突然兴奋地说道。
“那它一定会照到太阳吧？”
“是的。”
杨枫问她道。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里是我家附近啊。”她说，“我和我的族人们很久以前就住在这个洞窟里了。”
“族人？”
“外面来的人都叫我们黑暗精灵，或者血精灵什么的。族长也是这么说的……你说，难道世界上除了精灵还有别的种族吗？”
“也许吧。”
杨枫耸了耸肩，
“看你的耳朵这么短…应该是那些上方的洞窟来的吧？算啦，反正以后会知道的。”她的眼睛放出了光亮，“你知道吗？我听我的爸爸妈妈说，洞窟外面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的眼神沉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杨枫看着女孩的神情，并不打算追问。
“他们说，外面的那个世界很危险，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可……我想出去看看。”
“为什么呢？”
“因为……”
她没有继续回答，只是咽了一口唾沫，看向篮子里没有吃完的草莓。
“你为什么不吃完？”
“哦…啊，我有一个妹妹。她从来没吃过这个东西…草莓，是吗？我想给她尝尝。”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
“不，不用了，谢谢你。”她抬起头看着他，“我并不想吃太多…”
“好吧。”
两人不断聊着，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斜坡上，斜坡下方的平地上有与周围血红色光芒不同的点点火光亮起，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几栋像房子一般的建筑物。
四周的岩壁上全是洞窟，里面似乎有人影晃动。
和孩子一样发色的人们像蚂蚁一样，在聚落中蠕动着，做着自己的事情。他这才发现，聚落中央有一个显眼的祭坛，里面冒出不详的血光。
“好了，我家到了，这一路上谢谢你了。”
女孩高兴地说。
“我叫杨枫。”
“谢谢你，大哥哥。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就随便走走呗。”
“唔…好吧，那你拿着这个吧。”
她将什么东西塞在了他的手中。
杨枫摊开手，一颗透明的菱形晶体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我捡到的。送你啦，就当草莓的报酬好了。”
女孩对着他微笑着说。
……
……
突然，杨枫的视野如同玻璃一般碎裂。一瞬间，他来到了另一片空地之中。
寒风呼啸刺骨，他站在一片针叶林前，面对着黑色的山脉。巍峨群山与遮蔽其上的乌云形成了一道隔断天地的巨墙，无论往哪个方向都一眼望不到头。
在面前的黑色岩壁之上，有一道因为山体崩裂形成的隘口，一个人缓缓从里面的黑暗中走出。
他看到了她。她比以前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残破的斗篷遮不住她身上或新或旧伤痕，也遮不住她脸上的悲伤与失落。
她满身血污，一只眼眶里面空无一物，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他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身体一点都动不了。
一阵不容违抗的力量捂住了他的嘴巴，推动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唔。”
她紧闭着双眼，脸色通红，像是发着高烧，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杨枫来到她的身旁，用手盖在她的眼睛上。等他把手挪开时，她的眼睛完好如初。
这时，他发现她的身上的有一副奇怪的面具，上面有一块透明的红色菱形晶体，在面具偏右的地方，正好位于眼睛的高度。
他看着那个面具，熟悉感扑面而来，愣了一会，然后把它盖在她的脸上。
做完这些，他听到洞窟内传来脚步声，于是再次进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