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魔法书籍的管理员,我想请教你一下,对你而言,使用菱晶里封存的魔力代表什么?”
馆长站在图书馆的顶部,看着郊区的方向。随着树的倒塌,空气中那股微弱的血腥味消失不见。
“您这句话的意思是?”
在她的旁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看着和她同样的方向,好奇地问道。
她的下半身被如同树木盘结的根系替代,它们不断生长,缠绕着她的身体,将她固定在轮椅上。
“只是问问。”
“不过是魔力用尽时的额外补充罢了,能代表什么?”
馆长没有说话。
看着她在风中飘扬的金色发丝,少女一言不发。她是阿卡德米最年轻的大魔法师,一个人类。
眼前的馆长远在她出生之前便已经在图书馆当职许久。某人曾经这样对她说道。
“她是位值得尊敬的人,你大可专注于你的目的,不必为你肃清者的身份所限,一是因为没有必要,二是因为你做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在意。”
馆长似有所感地看向她,微笑着问道。
“你想问什么?”
少女犹豫了一下,才开始说道。
“您派出图书馆的两位图书管理员和园丁去往血魔力量的核心…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这是我们的问题。”
馆长听到这个回答,微微叹了一口气。
“也是,瞒不过她。”馆长说道,“有一个人托我帮忙做一件事……和血族有关,稍后我会呈上正式的书面报告。”
少女抚摸着下半身根系上的叶子,点点头,这算是个能接受的结果。
“报告就不用了,我来和她解释吧。”
“还有…”她认真思索了一下,再继续问道,“您能告诉我,除了塔罗兰,您的另一位新员工是什么人吗?这不是我的问题。”
“啊,他的档案是最高级加密的,在没有理事长的授意下,我也没权力调。”馆长摊摊手。
“好吧。”
在离开之前,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乎是有关刚刚馆长问的那个问题的,但当她看向那个背影的时候,那个想法却如同阳光下的露珠一样消散了。
她身上的根系开始挪动,发出沙沙的响声,轮椅的轮子在根系的拖拽下开始转动,带动着她向前走去。
“……”
馆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着头,若有所思。
“这世界确实变了。”
她开始哼起歌来,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
……
另一边。
伊莉娅拉住了正要离去的尘冰。
“今天的事情,真是抱歉。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我不在你一样可以解决,谢我有什么用?”
尘冰正说话间,一个将全身用长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她深深弯下腰。
“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们的同伴可能已经……”
他担忧地看向同伴的方向,他们围成一圈,中间躺着的是刚才那个被尖刺贯穿的人。他们正释放着疗伤的法术,试着抢救他。
“……”
尘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捂住头,扶着墙,坐到了地上。
“尘冰!”
“您没事吧?!”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出乎意料地刺眼。在她倒在地上,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前,普照万物的光明,又像是某种东西的漫反射,脑海中的那一片雪白色便是她最后看到的事物
……
与此同时。
杨枫背着小女孩,和扎哈弗并肩,慢悠悠地走着。卡米拉早已离开。
“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过于顺利了?”
扎哈弗脱去了牛仔的装扮,穿上他的常服。他向杨枫说道。
“什么意思?”
“这种危害性的灾难,我们居然没有费吹灰之力就绕过了肃清者,守卫者,防卫部和恶魔猎人组成的防线,带着这个家伙跑了出来。”
“这不是有卡米拉打掩护么?”
“她居然这么相信我们,能把这个他们本应极为重视的孩子交给我们。即使我们真的起到了作用,但在此之前,我们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
他指向杨枫背上的孩子,她正在他的肩头酣睡。
“所以呢?”
“我感觉到了一种我非常讨厌的东西,和上次一样。”扎哈弗皱起眉头,不安地望着四周,“我总感觉这一切是有人故意……”
这时,杨枫的电话响起,打断了扎哈弗的吐槽。杨枫按下接听键。
“喂?啊?你说什么??”杨枫的表情从平静逐渐转变成疑惑,又变为惊讶,随后他挂了电话,陷入沉思。
“怎么了?”
“尘冰晕倒了。唉,谁带她出去那种地方的啊,得挨雪儿骂了。”杨枫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把手机放回包里。
“啊……”
扎哈弗一时间陷入沉默,将目光转向别处。
“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那个任务吧?那个你的前辈曾经参与其中的任务。”
“我只知道有这回事。”
“我的爷爷曾经参与其中。”
“啊,那他现在……”
扎哈弗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都过去十年了。”他的语气似乎很淡然,但杨枫能听出其中的失落感。
“你知道那次任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那次任务本来就没有多少幸存者,就算有也付出了几乎和死亡等同的代价。就连那位传说中如同流星一般的战士,在踏入那片极北冰原之前都被削去半边身体,被迫止步。”
“唯一带着她进入冰原完成任务的,只有那个「影」。可即便如此,最后唯一留下来的,只有她,也就是你的新同事。”
杨枫一时愣住了,他想起他看到的那个在暴风雪中哭喊的孩子,又想起那个戴着手镯,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少女。他忍不住继续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呵呵。”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老师说,这只是她‘漫长’一生的一段经历。”
他注意到了杨枫的表情。
“奉劝你一句,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这并非我的偏见,而是……这很危险,很危险。”
“还有,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扎哈弗指了指他背后的人。
“怎么办…能怎么办?这孩子到哪都是个烫手山芋但……”
他的电话又响了,话筒里传来馆长的声音。
“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孩子?”
她问道。杨枫和扎哈弗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这毕竟是馆长,知道也很正常吧?”
……
“大人。”
青年的面前跪着一名遍体鳞伤的女性,她的胸口有一个贯穿的伤口。
“只有你一个回来了么…”青年微微叹了一口气。
“属下办事不力,没有守好‘根’,请大人责罚。”
“起来吧,这并非你的错。现在的世界和过去不同,要做些什么事都不太容易了。但是……”他伸出一只手,那名女性被凭空抓起。她感觉她的心跳仿佛被抓紧了一样,呼吸一滞,随后,窒息感夹杂着死亡的恐惧席卷而来。
“你的手上为何沾上了同族的血?”
他的眼里红光大作,手腕微微发力。
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手胡乱抓着周围的空气,不停挣扎着。
看着她逐渐突出的眼球与涨红的双眼,青年将她扔在地上,她如释重负,大口地呼吸着。
“我不会再提醒你第二遍,下一次我会直接让你融化。”
他的眼睛注意到了她的伤口。
“你的伤,怎么造成的?”
“有一个…冰精灵…神圣精灵…扔出银枪……”
青年露出诧异的神情。
“是她?”
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过去看到,那个白色的精灵与肃清者站在一起,用一支冰凝结成的长枪,刺穿了一个被侵蚀的血族的胸膛,在一瞬间结束了她的生命。
在那一瞬间,他失去了一位师长,一个孩子失去了她的母亲。青年再也没有办法得到她的忠言了。
也许有无数个精灵被这样杀害,从而彰显出守护者的正义。
“我们会见面的……”
青年的眼睛里露出凶狠,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
……
在医院的房间里,红色眼睛的孩子失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她曾幻想着哥哥能带她出去玩。或者去了很远的地方的爸爸妈妈有一天能够回来,继续给她讲故事……可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了。她朝着窗户伸出一只手……
哒哒哒。
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吓得她赶紧收回手,把自己胡乱塞进被子里,只露出来白色的头发。
“你在吗?我进来了。”
她听到一个声音,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她想起来了,是一个陌生的哥哥,把自己从噩梦里抱出来的人。
脚步声在她的耳边徘徊,仿佛他在端详着床铺。
“你睡了吗?”
仿佛是在配合他一样,被子里响起鼾声。
“那我先走咯。”
杨枫合上门,馆长站在旁边,扎哈弗靠着门框。
“怎么样?”
说话的是扎哈弗。
“怎么样看起来都是个普通的孩子。”杨枫回答道,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奇怪,自己以前和小孩打过交道吗?
“普通的孩子?你确定?”
扎哈弗问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馆长挑了挑眉,问道。
“她的生存环境不该让她如此啊?”
闻言,馆长笑了笑。
“沙玫瑰在干旱的沙漠中会长出多刺厚实的花瓣,在多水的地方则与其它任何一种玫瑰都没有区别。”
“这不能这么用,它是种很复杂的植物……”
“别忘了,我们说的东西远比世界上任何一种植物要复杂。”馆长丢下思考着的扎哈弗,看向杨枫。
“那么,你要照顾她吗?”
“为什么是我?”杨枫不解地问道。
“只有你才能很好地控制她身上的力量,那源自于恶魔的力量。另外…”馆长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用你的能力引导她走出自己的路。”
“可我不能读心了…”
“谁说一定要让心灵完完整整地展现在眼前才能理解一个人了?”
馆长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即使是一句普通的话,一个不起眼的动作,一个眼神的转变…这些都是心灵运动的外在痕迹。你不再拥有能直视心灵的能力,但这种能力的残余却让你能很好地看到别人无法看见的地方。”
“至于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几分钟后,杨枫推开门。他走到床边,看着发呆的孩子,她正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与墙壁的边界。等他走到她的视线内时,她才把头转过来。
“我叫杨枫,以后我来照顾你,好吗?”
孩子犹豫着,眼睛来回摆动着,眼神里带着不安,犹豫着,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小月。”
“哥哥叫我小月。”
“好吧,小月。”
杨枫看着她那血红色的双眼,这个小小的身影跟他若有若无的记忆中的某个形象逐渐重合在一起。